行走江湖的人生滿是豪情,又滿是辛酸,大俠這個詞語畢竟不是說說而已,陰謀詭計,殺人搶劫,仗劍江湖,豪情萬丈,背叛和仗義,傷感和豪情,風風雨雨的走過,江湖,沒那麽簡單。
屠龍刀出世的時候,整個江湖被那把刀攪得風雨飄搖,在那場風雨中,俞岱岩被一不小心暗算受傷,幾根細小的針就讓他昏迷不醒,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中毒了,模模糊糊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俞岱岩在心裏暗嘆,這一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過一劫?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是被疼醒的,四肢鑽心的痛楚還有耳邊響起的清脆的“咔嚓”聲,讓俞岱岩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裏,他什麽也沒想,其實,也沒時間想,他只知道自己被活生生的痛暈過去,臨到昏過去之前,他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是誰……
他以為自己死了,沒想到又活了過來,他是在自己的師傅還有自己幾個師兄弟的期盼中醒過來的,當他醒過來以後,他盼着自己沒醒,如果他沒醒,是不是就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樣子了?如果他沒醒,是不是就能帶着完整的身體死去了?如果他沒醒,是不是就不知道自己殘廢了?
是的,俞岱岩殘廢了!
他的四肢就如面條一般軟塌塌的安放在自己的身體旁邊,經脈盡斷,骨骼盡碎,除了自己的頭顱,他的下半身就連基本的動彈都變成了奢侈,他,江湖上人人稱贊的俞三俠,如今,變成了一個廢人!
世界上有幾個人能接受自己變成了殘廢?而且還是全身癱瘓,就連基本的生活都成了一種奢望,至少,俞岱岩不能!
他是一個凡人,就算他的毅力再好,就算他的性格再開朗,也接受不了如今的自己,可惜,他不能死,看着自己師傅仿佛間一夜蒼老了許多的面孔,俞岱岩把自殺這種念頭狠狠的壓在了心底,他的師傅想盡辦法找尋可以醫治自己的辦法,他的師兄弟滿江湖的尋找可以醫治自己的神醫神藥,他的五師弟為了尋找傷害自己的兇手變得悄然失蹤,一去不回,越來越多的關心和愛護讓他的心底越來越壓抑,直到小小的青書滿身是傷的撞了進來,那滿臉的焦急、惶恐與擔心,看進了他的眼底,也撞進了他的心底。
“疼嗎……三叔?”小小的青書焦急惶恐的望着自己,小手微微顫抖,想要碰觸自己,又怕傷了自己,玫瑰般的小嘴緊緊抿着,臉上和身上還帶着傷,清澈的眼神中滿是擔憂以及……悔恨?他不知道為什麽青書會有這種情緒,他只知道,在看見小青書那發自內心的純淨的關心中,他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寧靜,好像這一個月以來的痛苦與壓抑都随風消逝了似的。
“別哭……不疼……”俞岱岩手足無措,在他面前哭的一塌糊塗的小人兒讓他的心都疼了,從小到大,無論訓練有多苦,他何曾看見過他的眼淚?
俞岱岩的心中從未如此難過,眼睜睜看着小青書那雙清澈的雙眼中劃過的淚水,他在這一刻深刻的意識到,他以後什麽也做不了了。
“餘告之曰: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小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練功服,坐在一棵蒼翠的百年古樹下,旁邊不遠處一張輪椅,輪椅呈躺椅狀,設計的很是精巧,至少,對于躺在上面的男人來說,這個輪椅比他平時大部分躺在上面的床要來的舒坦。
少年小小身形已經顯露出青松之姿,眉目如畫,陽光透過嬌嫩的綠葉閃爍着點點星光,在他的身上透出一絲活潑,一絲俏皮與不符年齡的沉靜,小少年看起來還很小,雙手捧着一本書,俞岱岩靜靜的看着他,小少年還小,聲音帶着一絲小孩子特有的稚嫩,讀着手上的書時那副搖頭晃腦的可愛樣子讓人恨不得把他捧在心裏,俞岱岩知道小少年是故意的,他一直知道,小少年在讀書的時候最不喜歡搖頭晃腦的樣子,嫌丢臉,可是,為了讓他心情好過點,他從來不拿那些江湖異志之類的書本,每次還故意晃着腦殼來彩衣娛親。
俞岱岩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沒有他殘廢以後特有的壓抑與頹廢,而是帶着一絲靜逸,一絲幸福。
少年正是宋青書,他身下的輪椅是他為他專門設計,然後親自下山定做并搬上來的,他一直吃的那些補身子的野味補品,是少年親自采摘打獵而來的,他每天的衣食住行,是他親自打理服侍的,甚至,他為了他還專門自學醫術!
點點滴滴,風雨無阻!
師傅要處理武當的事物,他的師兄弟幾人,除了失蹤的五師弟,其他幾位師兄弟都下了武當山,為了幫他尋找能醫治他的辦法,為了幫他尋找傷害他的兇手,為了尋找了無音信的五師弟,忙忙碌碌,他和他們相處的時間反而少了,盡管感情依舊真摯,但他越來越寂寞,他所有的時間似乎都有少年的身影,他的衣物染上了少年的氣息,他的食物帶上了少年的汗水,他的耳邊聽慣了少年的聲音,就連他呼吸的空氣,似乎都帶着少年身上特有的陽光和青草的味道,慢慢的,俞岱岩感到自己醉了,特別是少年蔥白的手指按撫在他的身體上,帶起的那一陣陣讓他腦袋發昏的灼熱與電流的時候,俞岱岩知道,他醉的不輕……
時光荏茬,歲月如梭。
從垂髻小兒慢慢成長到志學之年,小少年的一切都在變化,唯一不變的,是對他一如既往的孝順與愛戴,是的,孝順!
俞岱岩眼光複雜的看着修長美好,恍若谪仙的少年,時光對他太過榮寵,小時候的帶着嬰兒肥的如畫小少年長得越發的俊美逼人,細碎的陽光下,宛若天上下凡的神子,燒灼的俞岱岩整個人的心都顫動了,七年的時間說長不長,但對于一個全身癱瘓的殘廢來說,原本這七年,是他最漫長的幾年,可是……
俞岱岩的雙目光芒散漫,他的表情有着寧靜,有着幸福,還有着一絲貪婪和迷戀,那貪婪與迷戀掩藏在他眼底的深處,恐怕連俞岱岩自己都沒察覺到。
少年的溫柔,少年的細心,少年對于他所做的點點滴滴,就像是一種毒品,一點一點滲透到他的每一縷呼吸中,令他上瘾,再也離不開。
少年還不到十四歲的時候,大師哥回到武當帶走了他,帶着他下山闖蕩江湖!
在聽到師傅說出少年下山這句話的時候,俞岱岩的表情一片空白,看着少年激動興奮的樣子,他想說出一句恭喜,嘴角張了張,硬生生扯出一絲幹硬的笑容,卻什麽也說不出,在那一剎那間,俞岱岩感到自己練呼吸這個動作都做不出來了。
當一個動作堅持了很長時間以後,那一個動作都變成了習慣,時間越長,習慣也變成了理所當然!
以前他并不知道這個道理,如今他知道了。
俞岱岩看着少年歡快的走在大師哥前面,往武當山下奔走,臉上的笑容映着初升的太陽,耀眼的讓人睜不開,他看不到自己臉上的笑容有多麽僵硬,他看不到自己臉上的神情有多麽苦澀,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神裏有着瘋狂的占有欲和強烈的嫉妒,前者是對于自己的師侄宋青書,後者是對于自己的大師哥宋遠橋!
“三叔,我一定會找到治好你的藥!你等我,我一定會讓你站起來的!”
“青書……下山以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一定要小心,江湖上又很多人,看起來像是好人的,不一定是好人,看起來像是壞人的,不一定是壞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要注意,千萬不要被她們騙了……”
“哈哈……”
“你笑什麽?”
“我笑三叔講的話怎麽聽起來那麽耳熟……”
“不要把我的話當耳邊風,要小心!要時刻保持警惕……”
“知道啦,知道啦…..”
“不要為了我去冒險,你一個小孩子,有的地方是不能去的……”
“嗯,我知道!”
“別讓我擔心……”
“……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