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也不知是慕百年這張小嘴開過光還是怎麽的, 在那日她說讓沈莓盡早把日子定下來之後,一切竟然好像真的都快了起來。

确切地說,是在沈莓收到三姐姐的回信後。

其實她從前在給沈梨的去信中就時常提到嚴許, 這次更是害羞地說了兩人兩情相悅的事。

沈梨在回信裏也很高興,更是因為沈莓在京都竟然遭到被人擄走的意外也催促着她如此便趕緊将親事定下來。

雖然那次事情最終沒造成什麽太大的影響, 但還是無一不讓知情的人心中後怕。

有了沈梨這個親姐姐的準話, 嚴夫人自然是安排起來了。

而沈莓這邊則是由太子妃親自代勞。

于是這段時日嚴夫人往宮裏去得便勤了些,也因此,早前還被一些人說不靠譜的關于嚴許和沈莓定親的傳言,現在也越發叫人信服起來。

衆人一時議論紛紛, 說什麽的都有。

有樂見其成, 覺得早前嚴許的态度便能察覺出已經有了幾分端倪, 如今也意料之中的。

也有暗中非議,說這兩人早前還是兄妹身份, 沈莓這才離開嚴府多久就與嚴許定親了, 肯定從前就暗通款曲了。

但這些人也就只敢偷偷說兩句, 說到底不過就是因為嫉妒而已。

沈莓如今的身份擺在這, 連親事都是太子妃親自在張羅,那些不好聽的話沒人敢擺上臺面來說,聽到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嚴夫人反正是沒聽到也不在意的,她忙着準備聘禮,還要選日子過禮, 兩人的庚帖也已經交換過了,禮程一刻不耽誤。

只是由于現在也臨近年邊,瞧着迎娶的吉日最早也是明年了。

嚴許與沈莓說起時, 還嘆了口氣:“娘說想要定明年開春的日子,只是這樣今年除夕便不能與皎皎一同過了。”

沈莓現在到底已經離開嚴府, 兩人又在說親卻還沒過門,她若是與嚴家人一同過年,怕是有人要說她上趕着了,對她不好。

是以今年他們便不能一同過除夕了。

沈莓想到這兒也有些惆悵,她最近因為這個原因,确實連嚴府都去得少啦,只是嚴許耐不住,總要在晚上翻牆過來看她。

久而久之,沈莓院裏的仆從也都習慣了,一到入夜便自動回屋,絕不在外頭多待。

沈莓聽了嚴許的話也是一嘆:“那我今年要一個人過除夕了呀……”

她好像還從沒一個人過過呢。

嚴許瞧她有些低落的模樣,更是舍不得小姑娘孤單,他想了想,握着她的手低聲道:“今年我下午用完團圓飯便來找你,陪皎皎一起守歲。”

至于怎麽來,自然還是翻牆。

沈莓聞言微微擡眸,杏眼裏有亮晶晶的笑意,她知道他從不會讓自己一個人。

“那我便等着哥哥啦,拉鈎。”

姑娘伸出小拇指,嚴許笑着勾上去,還輕輕晃了晃:“好,拉鈎。”

彼時兩人都以為,今年的除夕應當與過去并無什麽不同,嚴許也打算不随家人去玉山溫泉別院了,今年就在京都陪小姑娘。

而經過嚴夫人與太子妃的商量,迎親定在了三月初八。

“原本元月也有個好日子,就是離着新年近,也太趕了些,定在三月正好開春,風清日明,極好。”

嚴夫人是這麽與嚴許說的,嚴許自然也沒什麽意見,等天氣暖和些也好,冬日迎親若是天氣不好,也總還差點喜慶。

既然日子定下了,接下來的一切等待便都順理成章起來。

沈莓不能時常去嚴府了,她得忙着繡自己的嫁衣,沈梨還給她來了信,事無巨細地安排了她的嫁妝單子,還有太子妃親自幫她張羅,這些都無需她操心。

只是等待成親的日子總是會讓她有些緊張,沈莓不知其他人會不會這樣,有一次在慕百年來府裏找她敘話時說起,還叫她好生打趣了一番。

說她是不是太期待了,才這般緊張。

沈莓聽着她大大咧咧的話,一下便有些臉紅,支吾着說:“才沒有。”

她即便是在聊天時也沒把手裏針線放下,雖然不用她縫制一整件嫁衣,但上頭的許多紋樣卻是她親手繡的。

若是不快些,她怕到時候來不及。

左右最近已到年關,外頭冰天雪地的,還是待在屋子裏暖和。

只是慕百年捧着臉有些無聊地嘟囔了一句:“哎,我不喜歡冬天,都不怎麽能出門,而且近些日子你和嚴許在忙成親的事便算了,陸世子和真兒姐姐也不知在作甚,時常也約不着人,就剩我一個,好不寂寞。”

沈莓聞言,想起此前嚴許與她說的,似是陸博恒對陶真兒有意,她忍不住擡眼看向把自己本就圓的臉擠得更圓乎乎的慕百年,笑着問:“阿年,你有沒有想過什麽時候成親呀?”

“啊?”慕百年一臉呆滞,說出一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我有個娃娃親啊。”

沈莓:!

她驚的手上的針線都停了下來,睜大了眼睛:“怎麽沒聽你說過呀?!”

慕百年摸摸頭,自己也有點莫名:“我沒有說過嗎?那可能是我忘記了吧,我又沒見過那人,都說了是娃娃親嘛。”

她心裏向來是不裝事的,沒叫人問起根本想不起來這茬。

沈莓瞧見她一臉無所謂的模樣,突然想起早前真兒姐姐與她說的“不開竅”,就是因為她以前不開竅,真兒姐姐才不與自己說哥哥的心思。

沒想到有那麽一日,她竟然也能看着別人,心裏想起這三個字了。

就是不知道都開了竅的真兒姐姐與陸世子日後會如何……

沈莓不自覺就關心起好姐們的姻緣來,因此倒是奇異地分散了一些自己的緊張心情。

日子在不知不覺便至除夕這日。

沈莓雖一個人在府中,但是也早幾日便與下人們一道兒将府裏布置了一番,挂燈籠貼窗紙,府中大家一起弄,倒也不覺得孤單了。

一切弄好後,除夕這日一大早,邱姨便領着下人們笑眯眯來給沈莓拜年,沈莓給每個人都準備了小紅包,大家熱熱鬧鬧的一早上便過了。

待到下午時要做團年飯,沈莓說想着反□□中就她一個人,吃不了多少,索性打了個邊爐,拉着春華和秋姨坐在小桌邊一起吃。

還給下人們也開了幾桌,讓他們自己圍着吃,一時間屋子裏也熱氣騰騰的,不顯冷清了。

沈莓其實是個挺容易滿足的人,早前擔心一個人在府中過除夕會有些的奇怪,怕自己不夠開心,現在看着一屋子的人也覺得挺好的了。

打邊爐本也身吃起來就比旁的團年飯要久些,沈莓與大家吃了一個多時辰才散。

她的身子都吃的暖呼呼的,臉也被邊爐的熱氣熏的紅彤彤的,在踏入積雪未散的院中時,一片銀裝素裹之下,姑娘便顯得越發嬌豔。

像雪裏一株盛放的紅梅,叫人看了移不開眼。

待沈莓回了院中,取了披風後在軟榻上坐下,她摸摸肚子,嘟囔了一句:“好撐呀……”

今日吃的好像有些多了,飽了之後便不知不覺犯困起來。

沒過多久,春華看到自家小姐在軟榻上就這麽睡着了,趕緊找了絨毯來給她蓋上,沒去叫醒她。

現在睡會也好,晚上的時候城裏有花燈看,還要守歲,也得熬一會呢。

沈莓躺在榻上,睡的安安靜靜的,連身都沒翻,直到感覺臉頰好似被人輕輕撫過,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嘤咛一聲。

窗外天邊已經被夕陽染紅,紫紅的晚霞瑰麗,給雲彩拖拽出長而豔麗的裙尾,乍一看,如夢似幻。

沈莓眨了眨眼睛,恍惚間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她看到嚴許坐在榻前,正垂眸看着她。

他幽深的眼眸裏像藏着夜空中無盡的星海,輕易便叫人沉淪。

“哥哥……”

沈莓迷糊地看着嚴許,喃喃出聲。

然後便被眼前的人俯身輕柔的送了一個吻。

這個吻蜻蜓點水般的觸碰,不帶欲、望,便更顯缱绻深情。

嚴許輕觸姑娘的唇後便又撫了撫她的發,聲音裏帶上些笑:“起來了,我們出去看燈。”

沈莓揉着眼睛坐起身,嘀嘀咕咕地應“好”,片刻後想起後知後覺問了一句:“哥哥是怎麽進來的呀……”

嚴許眼皮都不眨一下:“翻牆。”

沈莓:啊,是她問的多餘了……哥哥自從開始翻牆後就再不走正門了。

她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幾分,然後又伸出小手去推嚴許道:“我要梳洗一番,你去外頭等我哦。”

嚴許笑着應下,順勢握住姑娘的手又親了一下她的指尖。

沈莓覺得有些癢,細白的下手蜷縮了下,紅着臉催促着他趕緊出去。

待嚴許離開,她才兀自小聲道:“哥哥最近越發喜歡這樣了。”

喜歡笑着親親她,也不帶什麽欲、色,就是很親昵的碰碰。

越臨近要成親了,他似乎越有些耐不住。

沈莓想着想着有些臉紅,叫了春華進來給自己挽發更衣。

在春華打開黃花梨的衣櫃時,她看到了自己挂在櫃中的嫁衣,如今已經都縫制好了,比起沈莓想的要快了許多。

她忍不住偷偷彎了彎唇角,待得明年三月,便要成親了呀。

沈莓心裏有些期待又好奇,不知日後的日子會如何?

只是一想到可以日日都跟懷琛哥哥在一起了,她便會滿心歡喜,覺得此生好像再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他們的往後餘生,都會相伴相護。

原來話本中“一生一世”,便是最浪漫的四個字。

沈莓唇邊噙着不自覺的笑意,看着銅鏡裏的自己。

鏡中的姑娘嬌豔動人,她竟已經有些想不起過去瘦瘦小小的她是什麽模樣了。

待春華給自己收拾好,沈莓撫了一下裙擺起身,裹上狐裘,又看了眼鏡中明豔的姑娘,笑着離開屋子。

年輕公子正站在雪地中等她,一身玄色大氅如白雪中的一潑墨,眉眼如畫,清俊無雙。

沈莓看到嚴許時便會不自覺露出笑來。

她提着裙擺朝他小跑着迎了上去,眉眼彎彎地軟聲道:“我好啦!”

公子便會習慣性拉一下她的狐裘,将人圍的更嚴實些,在雪中漾開溫柔笑意:“那我們便出發了。”

彼時黃昏已經漸暗,街市的燈籠都亮了起來。

兩人一起到了跟好友們約定的街口,今日說了要五個人一起在除夕夜看燈的。

陶真兒和慕百年彼時已經等在那兒路,見沈莓和嚴許過來,陶真兒還故意“哎呀”了一聲:“真是稀奇啦,明明我跟表哥住一個府裏,結果竟然沒能跟表哥一塊兒出門呢。”

沈莓如今已經漸漸習慣了小姐妹們的打趣,嚴許更是面不改色:“嗯,翻牆去了。”

他承認的飛快,惹得慕百年大笑。

笑完後她又墊着腳往前頭看了看,扁扁嘴:“就差陸世子了,今日他竟然不是第一個到的,真是叫我詫異。”

陸博恒這般積極愛湊熱鬧的人,往日裏這種時候比他們誰都到的早,今日卻成了最晚的那個,當真是稀奇。

待她說完這話後,四人又等了片刻,陸博恒才姍姍來遲。

可他的神色卻有些微妙,嘴裏說着“對不住對不住,來晚了,一會我請幾位妹妹吃糖炒栗子做賠罪”,眼睛卻看向嚴許,似是有什麽話想說。

嚴許只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走入人群中後,他有意讓沈莓與兩個小姐妹走在了一處,自己微微落後一步。

三個姑娘叽叽喳喳說着話,沈莓走在中間,一只手挽着一個,笑的開心。

嚴許與陸博恒走在她們身後,在喧鬧中,他看向陸博恒:“怎麽了,可是有什麽要與我說?”

陸博恒點頭,臉上竟然有幾分正色,他微微湊到嚴許身邊,低聲道:“我父王好似有些不對。”

嚴許聞言神色一凝,眸光深沉:“哪兒不對?”

陸博恒抿了抿唇角,終于道:“早前我不是與你說他最近給我的回信十分簡短,我以為是被我煩着了,實在沒什麽好說的,今日我又收到了家書,卻覺出有幾分不一樣來。”

這封信其實跟之前的幾封一樣,都是話些家常,寫了那麽四五行。

問題其實出在陸博恒上一封去信上。

“我幼年與我父王曾經自創一套暗語,那時候我們覺得新鮮,還時常用暗語說着玩。”

“我上一封信心血來潮便也藏了一句在裏面,給我父王裝可憐說我又是一人在京中孤零零過年,可他給我的回信裏,卻好像根本沒有看出這句暗語,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