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烈陽。

光,照的人刺目晃眼。

手拿聖旨的宮廷太監,正站在一處規整的院落中,細長的嗓音高高吊起,念道:“奉天承運,皇帝制曰。鴻胪寺卿趙見之目無法紀,觸犯宮規,即日起革去官職,除俸祿,流放漠西北拖勒迦,限三日內離京,抗旨者斬無赦。欽此!”

太監合起了手中的聖旨,嘴角噙起一副輕賤生死的漠然笑意。

随後,便在随從的簇擁下,大搖大擺的轉身離開。

是誰說割掉家夥,忍辱偷生就有負祖宗?

見到這些處心積慮尋求功名的天之驕子們,驟然之間變成自己腳下連狗都不如的東西,那才真是世間極樂的戲碼!

望著那遠去的背影,跪在庭院中的趙見之“咚”一聲,癱軟在了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聖旨,也算是徹底了斷他的仕途之路。

多年的苦心經營,頃刻之間便毀於一旦。

我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其實根本不容趙見之過多考慮。

他雖在朝廷任官,卻也是個較為清廉的官,而且并無家室。

遣散了府中的家丁,趙見之發覺自己要處置的事情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多,那麽繁瑣。

剛聽到了聖旨,家丁就已經跑了一半,根本輪不到他去張羅。

至於這京城的朋友,聞風而動也大多早已是閉門不見。

不被痛打落水狗已經是情誼之至了,官場之上,他還能求什麽?!

月色下,趙見之徘徊在這處空空曠曠的院落之中。

他是有不舍。許許多多的不舍。

轉眼四十出頭了,人生的路已經不可再重來。他連輸的資本都愈發貧乏。

但為了活命,他必須離開,再沒有第二種選擇。

次日清晨,趙見之一襲薄衣,跨著簡裝的行囊,關上了宅院的大門。

別了,京城。

要說到大梁國的清遼城,倒也是個風景極佳的地方。

清晨水煙朦胧,薄霧扶風。

熹微的陽光穿越霧氣輕輕撒照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趙見之沿著清遼城郭牽馬向南走著,他的心早已經涼的透透。看著迎面而來,笑容滿面的人群,到也是覺得有幾分不應景。

這世間哪有那麽多值得高興的事呢?

“皇城裏今兒個有什麽好事?”

擦肩而過的幾個行人,興高采烈的議論著。

“反正是好事呢!這不……昨兒個就貼出了告示,讓咱們都去慶祝……”

“是有賞賜嗎?”

有人睜大了眼睛。

“誰知道呢……”

有人嘀咕。

趙見之零星隐約的聽到了幾句,卻沒放在心上。

他現在心中能想到的只是如何抵達那遙遠的拖勒迦。

至於皇城,已經真是比拖勒迦更遙遠了。

拖勒迦,那是大梁國流放犯人的地方。趙見之倒是算不得武将重犯,不必由人押送。

這是他唯一僅剩的一點可憐自由了。

只是這一路……

正在想,肚子突然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自從昨天就沒有好好的進食了,趙見之知道自己這副身子骨要是想活著抵達流放地。肚子是一定不能虧待的。

說來也巧,遠處路邊正好有個酒家。

朝早也販賣些早點什麽的,專給過路的人準備著熱飯熱菜。

趙見之牽著馬,徑直走到了酒家門前。拴住馬缰,就在北面一處角落的木桌前坐下。

雖說他也算不得是什麽大官,但這面子終須還是要的。

如今落得這番境地,遇見什麽熟門熟臉的人,倒是該怎麽打招呼好?

“客官,您吃點什麽……?”

店小二倒是十分熱情,連忙過來。

趙見之一直側著頭看著路上,随口道:“一壺酒,兩個饅頭,一盤牛肉。”

點完頓了一下,又道:“再拿十個饅頭,包起來。”

店小二點頭道:“好!!”

趙見之轉過頭,看到店小二的容貌時候,不禁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