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君霰悠

淩晨四點三十分跡部家別墅走廊

幸村的外套随意的搭在肩上,和柳一同走在幽深的走廊中并肩無言。

人的意念當真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當你在入睡前反複催眠自己在一個時間點必須清醒過來,那麽到那一刻甚至無需鬧鐘,一切就這麽的自然而然。

兩個人走到了靠近盡頭的那間房間門口,柳擡手敲了三下,隔了大約兩秒又敲了一下,像是給裏面一個确認暗號正确的時間似得,停了片刻才輕輕轉動門把手推門進去。

算得上寬敞的單人卧室裏熙熙鬧鬧的擠了大半的立海網球部正選。剛關上門,沉默了一路的柳終是開口道:“幸村,手冢也出事了。”

“什麽?”幸村聞言手一抖,柳生剛遞到手上的水頓時潑了小半杯出來。在清醒之前幸村一直處于一個深度的睡眠,并沒有察覺到周圍的動靜。

“似乎是受了驚吓,并無大礙。”柳接着開口道,“我們聽到驚叫趕到的時候手冢昏迷着倒在副樓的廢墟裏,脖子上有一圈掐痕,不過……”柳頓了頓用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那個青紫色手指的印跡明顯細小,像是女性或者小孩的尺寸,但這兩者都很少會有這麽大的力氣。同時,手冢也隐約提到了‘宮廷人偶’,‘女孩兒’的字樣。現在真田換到手冢的寝室一起住,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這樣啊。”幸村手指細細的厮磨着杯口,一天之間,越前、忍足、手冢相繼遇襲,管家先生更是身亡,這背後隐隐有什麽越迫越近。

“另外,今天晚上我們确實收獲了不少消息。”柳又遞了一個小杯子過來,只是杯口上很奇怪的封着一層保鮮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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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四點四十五分跡部卧室

從手冢房間回到自己卧室的跡部在床上輾轉了很久都未能入眠,索性起身穿起睡袍離開房間。

領事管家和跡部同作為跡部家的主人,自然在這棟別墅裏擁有固定的房間,不但同位于別墅三樓,而且離的不遠。

跡部敲響了領事管家的房門,很快門便被打開了,房間內燈火通明,來開門的中年人依舊嚴謹的一絲不茍如同英國舊派的紳士。跡部還能看見屋子裏的沙發幾上那半杯紅酒在燈光下折射着誘人的光澤,看來領事管家也是一夜無眠。

“景吾。”跡部飒汰微微點頭示意,像是對跡部的到來毫無意外,稍稍側開身示意跡部進門之後重新合上了房門。

“叔叔!”跡部早已失去了往日裏的冷靜,深吸了兩口氣也無法平複下心情,“我能猜到您是怎麽想的,但是現在,接二連三的襲擊,我們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束手無策。跡部家的榮譽不單單是靠隐瞞和壓制來維持的。叔叔,我懇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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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四點五十分仁王卧室

幸村從一片虛幻中驚醒過來,震驚的想看向手中的杯子,才發現手裏空無一物,杯子已經被柳拿走并重新封起來了。“這是……”幸村依舊沒回過神來,只有空氣裏若有似無的淡淡香氣在逐漸擴散。

“如你所見,致幻劑。”柳倒是平靜的掏出筆記本開始在上面塗塗寫寫,“有什麽感覺?”

“整個世界像是被白茫覆蓋,突然間斑斓的色彩炸了開來。”幸村迅速了冷靜了下來,說着皺起了眉頭,“不對,我和不二曾經經歷我一次,所形成的幻覺和這個不一樣,那次幾乎構建出了一個認知以外的完整場景,而且還有一種誘導的傾向……”

柳聽着幸村的描述點了點頭分析着:“LSD無色無味口服使用,它能讓人處于一個歡愉的麻痹狀态,豐富的想象力,更多彩的感知。這種藥劑和LSD不同,我們姑且稱作為LSD-α好了,固體為淡黃色晶體小顆粒,溶于水散發出特有的香味,這種香味達到一定濃度會使人産生類似你之前感到的那種幻覺。我嘗試過幾個濃度,可以判定單單LSD-α想要達到你和不二遇見的那樣的效果是幾乎不可能的,所以兇手應該還有其他的手段。”柳說着放下了筆記本,“介于LSD-α的獲得量和越前的前車之鑒,并沒有進行進一步實驗。”

幸村喝了一口杯子裏的茶水,也不知是在平複心情還是消化柳的數據,過了一會兒問道,“你們是在哪找到的?”

“在副樓的儲藏室。”柳生替不知道什麽時候蜷在床上睡着的仁王蓋好了被子,轉向幸村推了推眼鏡,“忍足出事後我和仁王本去了副樓想要伺機進到裏面,當時有什麽動靜——後來我們才知道是手冢出事,也吸引了領事管家派在副樓門口看守的女仆,我趁機跑了進去,仁王則扮作女仆分散看守女仆的注意力。我在裏面大致翻找了一圈,從儲藏室裏的痕跡看近期應該被頻繁的使用,但是裏面像是被收拾過,不過很匆忙,有幾個地方都能看出像被拿走什麽的違和感,沒有留下什麽重要的信息。最後我是在櫥櫃的一個小角落發現裏一些淡黃色的粉末,就拿回來交給了柳進行分析。”

“收拾過……很匆忙……”幸村的食指指尖輕輕的敲擊着桌面,“能做的這一點的應該只有未知的兇手,第一發現人小野桑和最後封鎖現場的領事管家……三個人,或者是兩個……”

“還有。”柳把一直拿在手裏的黑皮筆記本遞給了幸村,同時示意他翻看,“還有一些信息希望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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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五點領事管家卧室

跡部飒汰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去,黎明前的黑夜最是深邃與未知。

跡部也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景吾,你很出色。”在長久的沉默之後開口的跡部飒汰并沒有回頭,“我知道的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多。之前的故事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之後的……你要知道,誰都有年輕的時候,年輕人總是好奇心旺盛,勇于探索的,我也同樣。”

跡部飒汰長嘆了一口氣接着說:“我出生不久父親和母親便逝去了,同時關于Adaro的一切都被跡部家作為所醜聞抹殺。很多人以為前任管家Adaro沒有在留下照片甚至痕跡,其實這只是跡部家的手段而已。母親是個相當溫柔善良的人,漂洋過海來到這裏,十分喜歡日本的文化,喜歡穿着和服搭配着木屐鞋和碎花傘。不要覺得奇怪,景吾。”領事管家轉過身,微微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是難得的柔和,“沒有什麽能成為永久的秘密。我調查了很久了,這座島也幾乎每隔幾年我就會來小住一段時間。我知道了很多的事情,同樣也失去了……失去了我這一生中摯愛的人。”

跡部抿着唇,他知道這位長輩一直未婚,卻也和跡部家的大多少人一樣并不知道原因。

“不過那個故事并不重要,景吾,我想你想要知道的東西在這裏。” 跡部飒汰慢步走到書桌前打開最上面的一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本牛皮紙封面的筆記本交到跡部手裏,筆記本的邊緣已經泛黃,紙張上有着掩不住的年代的氣息,“這是我後來偶然發現的母親的一本日記本,裏面有提到一位‘來自海洋的朋友’後面母親甚至為她直接取名‘Lucy’,從描述看,我猜測那是一條人魚。”

跡部接過筆記本飛快的翻閱起來,上面的字跡娟秀而清晰,基本是由英文書寫而成。

‘我很高興能在這座島上找到一份工作,可以停止這漂泊的日子了。’

‘今天我又見到了我那位來自海洋的朋友,一切都在往美好的方向發展。’

‘我開始嘗試教Lucy文字,這樣我們才能更好的交流,當然是英文,日文我自己都沒學好。’

‘我給Lucy看了《北歐童話》,一點都不真實,像Lucy明明善良而美好,怎麽可能幹出那樣的事情,我們一起撕掉了【人魚篇】的結局扔進了大海。’

‘我遇見了恭介,多麽英俊的人啊,我向Lucy描繪我的心情,她卻在那笑我。’

‘恭介也喜歡我!沒有比這更美妙的事情了!’

‘恭介生病了,可是我……可是我……’

‘我懇求Lucy救救恭介,她的手段比我多的多。’

‘她沒有答應……沒有答應……’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恭介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為了我們的孩子,為了我們能在一起……’

‘童話裏說人魚心能治百病,Lucy……’

‘……為了愛情背叛了友情的我……’

‘Lucy懇求我……恭介……’

‘靈魂不滅……新的身體……’

‘七個獻祭……複活……我不能……’

日記到這裏就戛然而止了,越到後期字跡越是潦草和淩亂,還有被水漬暈染過的痕跡,跡部勉強也只能猜測出一些短語的意思。

“看完了?”領事管家陷在沙發裏,整個人顯得蒼老而疲憊,“最後寫着七個獻祭複活,一開始我沒有明白是什麽意思,現在結合一連串的事情,第七個……怕是有東西等不急了。如果一切無法避免,我只希望……那個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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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五點三十分仁王卧室

幸村翻完了柳遞過來的筆記本,臉上是滿是沉思,“這個是……”

“之前你告訴我們小野女仆可能有問題,仁王和柳生去了副樓地下室的同時我和真田去了小野女仆的卧室。我在裏面翻找了一圈,人果真有把重要的東西放在眼皮底下的習性,我看到了——《北歐童話》的完整版。不過擔心被發現并沒有拿走,而是盡量記憶文字回來重新默寫了出來。”

幸村點點頭:“看來我們最初的猜測沒錯,【人魚篇】并不完整。最後的結局描述了人魚的身體如果非自然死亡則靈魂不滅,女巫被王子挖去心髒後看見當初她陷害的小人魚挽着王子的手走了進來,在她耳邊說‘你是第七個’。”

柳接着開口道:“七是一個很有魔力的數字,在整本《北歐童話》裏多次被提及,如同《白雪公主》裏,王子殺了七個小矮人救活了白雪公主,裏面用的詞是‘祭祀’。”

“七個……”幸村閉起眼,越前、忍足、手冢的臉一個個在腦海中閃現,難道有個人……終究難以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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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五點四十五分手冢卧室

真田從床上坐起身,神情嚴峻的盯着似乎深陷在夢魔之中的手冢。

手冢閉着眼似乎煩躁的輾轉着,嘴裏用一種比他往常尖細的多的聲音說着:“嘶……殺……殺死……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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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不二卧室

不二睜開眼,晨曦的陽光已經布滿了整間房間。

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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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回到卧室的時候,不二正坐在飄窗上看着窗外。

待得幸村洗漱完畢換好衣服,不二依舊猶自發着呆。“不二。”幸村不得不走上近前,微俯下身伸手在不二眼前晃了晃,“在想什麽?”

不二剛驚醒一般愣愣的看向幸村,隔了一會兒才說道:“昨天從手冢那邊回來後我做了個夢,似乎有個聲音和我說時間不多了……”說着不二皺起了眉,如同想要想起更多細節似得,“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幸村嘆了口氣擡手拍了拍不二的肩膀,把夜裏的發現大略說了一遍。

不二蜷起雙腿把下巴擱在膝蓋上思索着道:“不知道柳把《北歐童話》複制到什麽程度,可以的話我也想看一看,總覺得……這本童話沒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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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逐漸接近七點,很多輾轉難眠的人頂着黑眼圈三三兩兩的從房間裏出來準備去餐廳吃早餐。像現在這個狀況,也只有聚在一起才能感覺到那寥寥無幾的安全感吧。

此時,女仆小野在走廊裏疾步走過,像是心事重重,遇見網球部的衆人也不如往日一般禮貌的問好。衆人本也不在意這種細節,碰見不過微微側身讓開點路,只有一直顯得迷迷噔噔的慈郎一頭撞在了小野懷裏,兩個人均是踉跄兩步,芥川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很抱歉,芥川少爺。”小野鞠躬致歉,伸手把芥川拉了起來後又急匆匆的走開了。走在前頭的鳳折回來關切的問道:“芥川前輩?”

“沒事,困……”慈郎擡起左手掩着哈欠,低垂下的眼裏卻是精神奕奕,背在身後的右手緊緊的扣着剛從地上撿來的小香水瓶。

等到衆人已經差不多聚集到了餐廳,不二無語的環顧四周,本來熱熱鬧鬧的一個青學網球部,碩大的餐廳裏自己只見到了同樣沉默着的河村。大石和桃城在照顧依舊昏迷着的越前,本該出現的手冢卻還不見蹤影。

“真田也不在,有真田跟着,手冢應該不會出大問題。”幸村在不二邊上坐下,像是猜到不二心思一般輕聲在不二耳邊說道。

“嗯。”不二應了一聲,漫不經心的搬弄着面前的早餐。

“各…各位少爺…不好了!”女仆安藤突然沖到的餐廳門口氣喘籲籲的沖裏面的人喊道。

跡部聞言猛的一拍桌子站起來,喝問道:“什麽事。”衆人也屏息盯着那個女仆,這兩天的事情把所有人的精神逼迫到了極限,再也經受不住任何不好的消息。

“領事管家……手冢,他,他……真田少爺……” 安藤像是越急越說不清楚。跡部已經急不可耐的沖到安藤身前說:“別說了,帶我過去。”

安藤立刻轉身小跑着在前邊領路,跡部緊跟着,餘下的衆人也浩浩蕩蕩的跟着魚貫而出。一直上了樓到了領事管家的卧室門口,走在最前面的跡部才看清裏面的一團混亂。

手冢身體背對着門口,把領事管家壓制在地上,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似乎想要去拿什麽卻被真田死死的拉住。領事管家的臉已經脹成紫紅色,兩只手無力的扣着手冢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真田有心無力的想要拖開手冢,卻也不知道手冢哪來的那麽大的力氣,真田竟然死活拉不開,想來剛剛是分不開身,只能拜托路過的女仆來向衆人報信。

衆人就一愣神,力氣最大的桦地和河村已經排衆而出,配合着真田一左一右的駕着手冢的胳臂才勉強把他從領事管家身上拉開。跡部扶着領事管家坐起身,領事管家慘白着臉連咳數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手冢則被人按坐在角落裏,像是從魔症中剛剛清醒一樣,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雙手喃喃的說:“是我……是我……是我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