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不走,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兒。”阿秀搖了搖慕晴纭的手。

慕晴纭道:“放心回家去,我們已經安全了,明王殿下頂多打我幾板子,不會要了我的命。”

慕晴纭說完,瞟了瞟主位上的人,見他繃着個臉不說話,心裏開始沒底,他不會氣得連這麽個小小的請求都不答應吧?

“明日一早回京。”淩璟起身,移步出了大帳。

元朗随後走到慕晴纭身邊,“郡主請。”

慕晴纭對淩璟沒有好感,不過覺得他的這個副将的為人還不錯。元朗又說今天天色已晚,明天早上再送阿秀回去。慕晴纭客氣地道了句謝,帶着阿秀去到她們臨時住宿的營帳。

軍營裏沒有丫鬟宮女伺候,慕晴纭的生活倒也能自理,最幸福的是她們終于可以吃頓飽飯。

阿秀目不轉睛地看着桌上的飯菜,這些菜在她眼裏已經算得上是山珍海味。阿秀又想起件事,小聲問道:“姐姐是郡主,王爺的女兒?”

慕晴纭吃得正香,不忍心停下筷子,點了點頭。

“姐姐之前是失憶了嗎?”

慕晴纭依舊只點了點頭。

“姐姐,我……我回不了家了。”

慕晴纭剛夾住一個雞腿,驚訝:“為什麽?”

“上個月家裏房子着火燒沒了,漁船……漁船也沒了,爹娘帶着我四處為家,現在不知他們在哪兒。”

慕晴纭夾着雞腿放到阿秀碗裏,皺了皺眉:“那怎麽辦?”

阿秀懦懦道:“以後我就跟着姐姐吧,只要姐姐別嫌棄我是個累贅。”

“怎麽會,你爹娘救了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怎麽會嫌棄你。”慕晴纭記着阿秀一家的恩情,可這件事她還是有些為難,“你跟着我不是不可以,可我現在也是寄人籬下,不知道能不能帶上你。”

如果她答應了就意味着要帶阿秀一起回宮,這件事還得去求後宮之主皇後娘娘,而她現在非常不想看見和淩重睿有關的任何人等。

“姐姐要是不樂意,就算了吧,我回漁村等爹娘回來也行。”

“我不是這個意思……”慕晴纭糾結了一番,最終打定主意,擱下筷子道,“好吧,我會想辦法的。”淩重睿這次闖了禍,讓皇後賣她個人情不是什麽難事。她身邊只有淩重歡一個小姐妹,多個阿秀還能多個伴。

慕晴纭知道淩璟才沒那個閑心管她留誰不留誰,她只說了句不用送阿秀回去,淩璟便下令啓程回京,根本不過問原因。

有寬敞的馬車,還有大批士兵護送,慕晴纭放了一百個心,優哉游哉地看着窗外的風景。聽說淩璟已經派人去解救其他的女童,慕晴纭心裏懸着的大石才算落地。

騎馬在前的淩璟就沒有她這麽好的興致,眉間的憂慮顯而易見。

元朗道:“陛下回平京後連夜召見李相和太師議事,郡主失蹤一事,滿朝文武人盡皆知,可陛下為何單單只瞞着殿下?”

淩璟心中早已有答案,“陛下還是不願放他們四人回去。”

元朗又言:“這次的事鬧得不小,要不是郡主僥幸逃脫,後果不堪設想,郡主有個三長兩短,鎮南王恐怕不會罷休。”

“回京再議。”

慕晴纭才知,泰康帝在她失蹤的第二日就已提前回到平京。

她随淩璟走進天晟殿,裏面的氣氛異常沉重。她擡頭看了看,只有泰康帝和幾個大臣在。

她将事發經過講了一遍後,不乏有大臣拍馬屁:“郡主此番能平安回來,承蒙吾皇庇佑。”

泰康帝卻沒有因此而龍顏大悅,他臉色一直陰沉着,命人傳召淩重睿來。

淩重睿都來了,皇後自然也坐不住,跟着前來。母子二人一臉惶恐地站在殿中,大臣們見狀也不敢再吱聲。誰都知道太子這次捅的婁子不小,險些釀成大錯。

還不等泰康帝發問,淩重睿跪下道:“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是想和慕晴纭開個玩笑,實在沒想到她會被人劫走。”

泰康帝看向皇後,見皇後慌忙垂眸,随後又看向淩璟:“老七,太子犯下這等糊塗事,你說朕該如何處置?”

“想必皇兄心中應該已有決斷。”

泰康帝沉默了。正如淩璟所言,他心中的确已有決定,只是于心不忍,想着若淩璟阻攔他便作罷;若淩璟同意,他方能狠下心。可如今看來還得他這個為君者當機立斷。

“傳朕旨意,太子驕縱跋扈……”

“陛下。”慕晴纭打斷了泰康帝的話。

她非常不想就這樣饒了淩重睿,但她也不能讓淩重睿被一道聖旨逼到絕路,畢竟她還有件事要求皇後同意。

“這次的意外臣女也有責任,臣女不該私自離開行營。”慕晴纭規規矩矩磕頭,目光冷瞟了瞟淩璟。她能往自己身上攬的罪名大概只有這一條,真是多虧了明王殿下的提醒。

皇後跪下,含淚央求:“陛下,睿兒他是一時糊塗,既然郡主已經原諒了睿兒,臣妾望陛下開恩哪。”

“晴纭,你不必替他求情,這次是太子混賬,朕饒不了他!”泰康帝又看着皇後,目光帶火,“太子能有今天,都是你這個做母後慣出來的,從今日起,後宮諸事交由貴妃打理,你帶着太子搬去玉泉苑,好好管教你的兒子,沒有朕的允許,不得踏出玉泉苑一步。”

衆臣不動聲色的聽着。既罰子又罰母,看似是在從重處置,其實泰康帝已經心軟。剛才那道沒下完的旨多半是要廢太子的,如今讓皇後幫着分擔部分罪名,可以減輕太子的罪過。皇後雖然失了治宮之權,但能保住淩重睿的太子之位,值得。

皇後當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于是不再辯駁,牽着淩重睿磕頭謝恩。

泰康帝讓皇後和群臣退下,只留下淩璟一人,在天晟殿與淩璟關上門說話。

淩璟道:“此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遲早會傳到鎮南王耳朵裏,紙包不住火。”

“朕何嘗不知道,此事朕應當給鎮南王府一個交代,可重睿也是朕的兒子,要朕廢太子,朕于心何忍。”泰康帝坐在龍榻上,揉着額角,滿面愁容。

“解鈴還須系鈴人,鎮南王要的只是一個說法,皇兄應該主動相告。”

“依你看,朕應該派誰去?”

淩璟即道:“慕晴纭。”

泰康帝皺眉:“你的意思是朕是時候放他們回去了?”

“他們四個除了秦懷遠外年紀都尚小,留在平京會生出諸多隐患。”淩璟看向泰康帝,接着說,“這次慕晴纭遇險是個意外不假,但一切卻是因太子而起,難道皇兄一點都不後怕?”

“放他們回去了,朕又該如何穩住四方?讓他們入京為質實屬無奈之舉。”泰康帝愁容不減,話語中帶着嘆息,“老七,你應該明白,大燕如今只是表面鼎盛,實則國庫空虛,軍備不足,任何一方掀起風波,大燕的江山就會陷入危機。”

“皇兄感念慕晴纭救駕有功,對她寵愛有加的同時,也穩住了鎮南王府。”

“你的意思是只要晴纭感念朕的恩情,她父王便會對朕忠心不二?”

“話雖如此,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皇兄的好意恐怕傳不到鎮南王耳朵裏。”淩璟又道,“再者,若非慕晴纭親口告知,鎮南王恐怕不會信。”

“照你的意思,朕如今非放他們回去不可?”

“朝廷軍備不足,可四藩王若不聯手也未必敢輕舉妄動,如今皇兄只需穩住鎮南王府,便可穩住四方。”

泰康帝揉了揉額角,不再說話,像是在考慮,也是在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