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久霖只在慕王府待了兩日,第三日就啓程回西嶺。匆匆相會又匆匆離別,趙久霖對慕晴纭說他們還會再見的,也許指的就是在平京吧。
慕晴纭對這次入京之行又多了幾分期盼。從前她在平京的日子是過得不怎麽樣,但這次有慕老頭同行,天塌下來也是老爹扛,而且四藩王齊聚平京,料那些皇親國戚再嚣張也不敢挑事。
等了段時日,請旨入京的折子批下。得到準許,他們便開始準備動身。
慕晴纭懷揣着興奮與激動,獨自坐在回廊裏看月亮,不禁回想起從前的趣事,面帶微笑。從前趙久霖整蠱過陸旻,她整蠱過趙久霖,算起來好像還是她比較厲害一點。她又想起調侃趙久霖時,趙久霖反駁的一句話,瞬間收斂了微笑。
趙久霖說:“別忘了,你被明王打過板子,這才叫一物降一物。”
慕晴纭望着圓月撇嘴,在心裏對月起誓,這個仇她一定會報的,對,郡主報仇十年不晚!
另一條長廊裏,廊下的人只影游走,嘴裏飄出聲聲呼喚:“雪……雪兒。”
來往的下人見到那喝得酩酊大醉的人,紛紛退避。
兩個婢女端着衣物從另一側繞道,婢女嘆道:“大公子又醉了。”
“大公子每年的今日都是如此,沒什麽好奇怪的,王爺和郡主明日就要啓程入京,咱們快把這些東西送去郡主房裏。”
婢女走後,這個地方安靜了下來,只有微弱的蟲鳴和慕易來回游走的腳步聲。
慕易扔了酒壺,跌坐在廊下,神情早已恍惚,嘴裏卻還在念叨:“你在哪兒啊……”
輕弱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倏爾慕易身邊多了個人,一雙纖纖素手扶上他的手臂:“公子,夜深了,奴婢扶公子回去吧。”
慕易擡起頭,瞧了她半天,恍恍惚惚問道:“你……你是沉香還是如意?”
“奴婢是如意。”如意輕言,見慕易醉得糊塗,索性又改口,莞爾,“不,我是雪兒啊。”
“雪兒……”慕易揉了揉眼睛,緩緩擡起手伸到她臉邊,醉意正濃,于是眼前這張臉變成了他朝思暮念的佳人。
如意拉過慕易的手貼在臉側,輕語:“公子醉了,妾身扶公子回去。”
此時遠處傳來一聲:“好哥哥,聽說你又喝醉了?”
人未到聲先至,吓得如意趕緊抽回手退到一邊,又怕重蹈覆轍,再被沈姑逮個正着,索性跑到回廊邊上的花叢裏藏好。
慕易愣愣地左顧右盼:“雪……雪兒呢?”
慕晴纭走來,正好看見慕易這醉醺醺暈沉沉的樣子,無奈道:“好哥哥,你今年二十有三了啊,能不能長點心。”
慕易招招手:“點心……不吃!”
慕晴纭扶牆……
她這個哥哥平時雖然不太靠譜,嗜賭如命,但人還算堅強,只在每年的今天例行脆弱一次。
原以為他鬧了這些年該消停了吧,沒想到剛才送衣服的婢女告訴她,慕易的心病一如往常的……又犯了……
慕晴纭叫來兩個家丁扶慕易回去歇息,而慕易嘴裏還念念叨叨着那個名字,喊了一路。
慕晴纭知道她哥喊的是他的心上人,但是她回麓州五年了都沒見過這個女子,只知這個女子是個游商的女兒,還是慕易在街上撞見的,二人一見鐘情。
據說這個雪兒姑娘人美心善,喜好穿樸素衣裳,慕易覺得自己一身绫羅綢緞和雪兒姑娘不太搭,于是每每相會的時候,慕易就換做一身要多簡樸有多簡樸的布衣。他又怕雪兒姑娘不喜歡纨绔子弟,索性将身份也給瞞了,想着等談婚論嫁的時候再公開吧。
後來二人私會被游商無意中撞見了,游商二話不說就将雪兒姑娘帶走,從此這父女二人再也沒在麓州地界出現過。
慕易很郁悶,他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他堂妹是萬裏挑一的美人,他的長相也不會差到哪兒去,至于吓壞老丈人嗎?為此他特地上街問了幾個和游商年紀相仿的商人,終于得到了答案。
人家說:“是我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一個窮小子。”
慕晴纭不用猜也知道,她的好哥哥得知真相時心裏有多崩潰。
回到房中,慕晴纭趴在桌上陷入沉思。一向視愛情如糞土的她,開始思考起愛情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來,竟然能讓平日裏那麽樂觀的慕易傷城這樣,每年的今天都像變了個人。
如意走入房中,四處看了看,問道:“郡主,沈姑不在嗎?”
“明天要趕路,我讓她回去休息了。”
如意松了口氣,将房門掩上後方才又問:“聽說公子又喝醉了,公子那個心結,難道真的就解不開嗎?”
慕晴纭只答:“解鈴還須系鈴人。”
如意道:“若是給公子娶門親事,說不定就能讓公子忘了那個女子。”
慕晴纭直起身,托腮:“想多了,要真有這麽簡單,我爹會任由慕易到現在還不娶嗎?”她爹也經常喝得爛醉,不知道是不是在借酒澆愁,慕晴纭覺得他爹可能是在想她娘。
雖然她有幾個姨娘,但看得出她爹對這群小妾沒有感情可言,說是娶的妾室,倒不如說是給她找了幾個娘陪伴她長大。
從前沈姑圍觀慕易醉酒時感嘆過一句話,讓慕晴纭印象深刻。沈姑說不知是哪路天神給慕王府下了蠱,大小主子皆為情所困,難得圓滿。
慕晴纭隐隐覺得沈姑這話似乎還包括了她爹娘的事,可任憑她怎麽追問,沈姑都不肯再多說一句。
府裏沒誰肯告訴她她娘是誰,不知道的不知道,知道的也守口如瓶。四個姨娘對從前的事一無所知,可見她們都是在她娘沒了之後才來的王府。
搞不清楚爹娘的事,但她很清楚慕易的心思。
哪怕一場誤會造成了錯過,慕易始終沒能忘記那個姑娘。每到分離紀念日,他就會變成這個鬼樣子。只可惜鎮南王府勢力有限,想要在麓州以外的地方找到這個姑娘,難如大海撈針。
但慕易說了,他不會放棄,他非她不娶。
這讓慕晴纭很感動,她覺得好哥哥這輩子放不下的大概只有兩樣:賭和雪兒姑娘。她決定要盡自己所能幫慕易找到葉秋雪,不然好哥哥的終身大事真沒法解決。
慕晴纭不信鬼神之說,更不信慕家中了什麽情蠱的說法,畢竟這蠱都沒在她身上應驗,她總覺得讓她為情所困,恐怕挺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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