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倒是。”劉素萦應了,嗑着瓜子嘆道,“我明白妹妹的意思,可惜啊,我叔父那個人膽子小,他不敢刻意懲治慕晴纭。”
“為什麽?慕晴纭進了宗安府就是罪人,格外關照也沒什麽。”陸妍接着說,“難道你叔父就咽的下當年那口氣?”
“萱兒的氣,劉家誰咽得下,且不說從前那樁丢人的事,就說萱兒滑胎,還不是那慕晴纭……”
陸妍笑眼看着劉素萦,吓得劉素萦頓時語塞,陸妍又勸說:“我又沒說出口,姐姐怕什麽,是,那件事是慕晴纭的錯,既然這樣,現在就是你們劉家能出口惡氣的時候。”
“你不知道我叔父那人,別說慕晴纭害得萱兒沒能當上太子妃,就算慕晴纭殺了萱兒,他都未必敢動慕晴纭一根汗毛。”
“為什麽?”
“因為慕晴纭還是明王妃,明王遲早要回來,他以權謀私讓慕晴纭在宗寧府裏吃盡苦頭,豈不是等同于把官帽系腰上。”
“原來你叔父怕王爺,這個好辦。”陸妍揚唇一笑,拿出随身帶着的令牌遞給劉素萱,“拿去給你叔父,就說是王爺讓他秉公處理,不必在意慕晴纭的身份。”
劉素萦接過來一看,大驚:“你……你怎麽會有明王的令牌?”
陸妍擡手正了正發髻上的簪子,不言不語。
上次那件事慕晴纭作何想,她還不知道,她在慕晴纭回宮後去了趟長熙宮,準備試探試探,卻被慕晴纭拒之門外。雖然碰了壁,但她走的時候,正好看見侍衛給宜岚送令牌……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有失必有得吧。
明王走了,卻悄然留下令牌讓人交給慕晴纭的侍女,以備不時之需。
她之前能從攝政殿拿到奏折,如今從一個宮女房中盜塊令牌更不是難事。
明王人雖不在平京,但平京的大臣們還忌憚着明王,怎麽肯放下心來處置慕晴纭,有了這令牌才能給諸位大人吃點定心丸。
令牌能讓慕晴纭生,也能讓她萬劫不複!
至于後果,等明王回來再說吧。
可慕晴纭恐怕撐不到那個時候。
宗安府這個地方,慕晴纭早有耳聞,但眼前所見卻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不是大牢嗎,怎麽關她的地方是間小破屋?
為什麽是“小破屋”?
慕晴纭覺得這三個字完美地概括了她身處的環境,地方又小又破,說是個屋子還是看在有房頂的份上,不過像今天這樣遇上下雨,這個房頂好像也沒起多大的作用。
淅淅瀝瀝的雨從破敗的屋頂徑直落下,“嘀嗒”的聲響充斥着整間屋子,地上到處都是明晃晃的水坑,像一面面鏡子,倒映着屋頂投下的斑駁光亮。
牆角處有張磚砌的矮炕,讓慕晴纭勉強有了個可以栖身的地方,不至于坐在水窪裏。
慕晴纭蜷坐在牆角,破窗灌進來的風冷得刺骨。
原本就沒好全的咳嗽又加重了。
她咳嗽着伸出手,接着落下的雨滴。
這個時節,連雨也冰涼。
其實她剛進來的時候還住在一間看得過去的屋子裏,過了幾日就被換到這兒來住着,聽守衛說是府卿的吩咐。
如今,她身上壓着的除了假傳攝政王手谕的重罪,還有通敵謀逆的嫌疑。
她靜下來回想起李相那天在皇後面前的話,聽見了有人出首她,而這個人,她已經能猜到幾分。
是誰說馮母病重?是誰提醒她可以用手谕出城?又是誰贊同讓淩重譽随行……
說起來淩重譽也陷入這個局,是被她連累的。
慕晴纭怎麽都想不到如意竟然會将她引入這麽大的局,一場可以讓她輸得徹徹底底,還能賠上鎮南王府的局。
她以為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就能知根知底,她以為她從慕王府帶來的都是自己人……屢次跌入險境,才讓她徹底明白她錯了!
人心這個東西,看不透。
慕晴纭頭輕靠着牆,緊攥的手越來越燙,又緩慢松開,渾身的力氣好像都在慢慢退去,她覺得累,累得有些睜不開眼。
“府卿大人有令,帶人犯前去問話。”
随聲音傳至的,是門開後襲來的光。
慕晴纭的手藏在衣袖裏,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迫使自己打起精神。
她任何時候都可以恍恍惚惚,但這個時候決不能。所謂的問話其實就是提審,這是她能洗清通敵嫌疑的唯一機會,務必保持清醒。
宗安府大堂。
這是個審問親貴的地方,比起其他衙門不知道氣派了多少。沒有衙役把守兩邊,這兒的看守都是禁衛軍,而守着她的是兩個女衛。
宗安府卿走到堂上,還算客氣地拱了手,喚了聲“王妃娘娘。”方才落座。
慕晴纭站在堂下勾了勾唇角,一聲王妃娘娘聽着實在是諷刺。她來這兒之前已被兩個女衛帶去換了身衣裳,如今身上穿的不是錦衣華服,只是一身素灰囚衣而已,哪有半點王妃樣子。
“本官奉命審理王妃通敵一案,還望王妃将經過從實招來。”
慕晴纭淡淡道:“沒什麽好招的,我沒通敵,大皇子也沒有。”
“大皇子如今畏罪潛逃在外,娘娘還想包庇大皇子?”
“什麽畏罪潛逃,他明明是拿着手谕正大光明出的城!”
“可大皇子出去了至今沒再回來,況且據臣所知,王爺的手谕乃是王妃所僞造,不知王妃僞造手谕是要助大皇子帶什麽人出城?”
“太醫。”慕晴纭轉眼看向一旁,又道,“我早已說過,我城外的朋友病了,急需大夫整治,正好遇上李相封城,請不到大夫,我只好出此下策。”
“曹膺也是在彼時逃出了城。”
“你要我說幾次,曹膺出逃與我無關,與大皇子也無關,何況細作的案子一直由大皇子審理,他會私放細作,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嗎?”慕晴纭厲聲道,言辭灼灼。
她站得久了,身子開始有些搖晃,頭也越來越暈乎,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幾時。
“王妃有所不知,如今這案子已由太子殿下主審,并非大皇子。”
“什麽意思?”慕晴纭不解。
“王爺離京前,已将南晉要案轉交太子主審。”
“這怎麽可能!”
“娘娘不信也無妨,事實就是如此。”府卿捋了捋胡子道,“本官勸王妃從實招來,以免吃盡苦頭。”
“難不成你敢對我用刑?”慕晴纭冷笑。
“這個地方,自有本官做主。”
“既然王爺沒休我,我就還是攝政王妃,你敢對我用刑,就不怕……”
府卿拿起案桌上的一物亮給慕晴纭看,“本官在此審理王妃,正是遵從王爺之命,王爺命本官徹查此事不得怠慢,王爺還吩咐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慕晴纭愕然,她怔怔往前走了幾步,目不轉睛地看着府卿手裏的令牌,越看越不敢相信,越看越沒法不信……
他手裏拿的,真的是淩璟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