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阿善,你臉紅了◎

自打從公儀榮住處回來之後, 莊相善便開始策劃出逃的事情,上次吃了暗虧之後,這次她行動起來格外小心。

白天按兵不動, 和平常一樣正常出門游玩,不過寧願繞路都遠遠地避開了城門, 看不出半點想要打探戒備情況的意思。

夜裏便悄悄收拾包裹, 這回莊相善的口風相當嚴密, 連從露都瞞着, 甚至于她來收拾屋子的時候都沒發現有什麽東西少了。

這期間, 相善不是沒有猶豫過, 畢竟賜婚聖旨已下, 雖然她可以一走了之, 但留下的爛攤子就只能讓莊煥收拾了,即便班紹不會做出什麽太過分的事情, 也難保聖上不會龍顏震怒。

莊相善朝思暮想,只想出了解鈴還須系鈴人一個辦法。

萬事俱備,眼下便只待進宮面聖了。

正如裴必徽所言,莊煥很快帶回了消息,三日之後,聖人将在中秋月圓之前擺下滿月宴,特準許大臣攜家眷入宮陪宴。

對此,莊煥和莊相善都顯得十分淡定,倒是孟湛既期待又興奮。

進宮的機會不常有,她又喜歡熱鬧, 是故早早地便張羅了起來, 忙活了大半天, 先把自己收拾妥當了, 又給莊相善搭配了好幾套衣衫首飾讓她挑選。

莊相善原本是提不起什麽興趣的,但心裏也清楚這宴實際上就是為了那道封妃的旨意擺的,自己作為風口浪尖上的主角,也不能不精心裝扮一番。

她點了最素淨的一套凝脂色衣裙,首飾則選了莺黃色,雖不搶眼,但也是少女氣息最為濃厚的一身,換上之後,還增添了幾分遺世端莊的氣質。

孟湛對此贊不絕口,但又覺得這身到底有些寡淡了,便又給她腰間佩上了許多璎珞墜子,直到她變成一個粉雕玉砌的精致女郎才肯罷休。

莊相善沒有拒絕的理由,便任由着她打扮。

數着日子過的時候,日子就過得很慢,莊相善鉚足了勁消磨蹉跎光陰,卻覺得這三天過得分外漫長。

心裏記挂着事情,她是食不下咽,寝不安眠,好容易捱到了入宮這天,走出房門,入目便是一樹壓低了枝頭的精致小果,她微微一愣,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一陣不寒不涼的秋風輕柔地拂上她的臉頰,煩躁了幾天的心情竟然頓時松泛了不少。

不知為何,莊相善忽然想起了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這句話來,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臉* 上帶着許久未見的輕松釋然笑意,和雙親乘轎進了宮。

天氣還沒有徹底涼下來,宮宴就設在了露天戶外,四周丹桂環圍,每張食案上都擺放着一大壺新鮮泡的水,裏面浸滿了小巧可愛的金銀花,種種深淺不一的金黃色相得益彰。

莊家入宮赴宴的時間不早也不晚,拿捏得恰到好處,席間已經有一些人坐着了,莊相善這才發現今天到場的人比自己想象中的少很多,竟然連官位已經很高了的裴家都無一人在座中。

她和孟湛在莊煥身後的桌案上落座,過了沒一會,班紹到了,他的位置與衆臣分割開來,單獨列在另外一邊,正好與莊家三人是正對而坐。

莊相善也不知是真沒看見他來了還是不願面對,仍舊和孟湛兩個人掩嘴私語,時不時往她杯中添點水,她舉手投足皆行止有度,鬓發間散發着耀目色彩的金飾襯得她的笑靥更加嬌豔動人。

直到莊煥留意到班紹有意無意投過來的目光時,才扭過頭向身後二人送去威逼的一眼。

莊相善輕輕一撇嘴,而後盈盈擡頭,與班紹四目相接。

他似乎已經看這邊看了很久了,毫不費力就接住了莊相善的目光,然而莊相善只清淺一笑算作示意,便翩翩然地垂眼低頭。

班紹面色不改,舉止端方地擡了擡酒杯,不過一瞬,便又若無其事地放了下去。

莊煥将剛剛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他本來就不怎麽放得下心,趁着聖人還沒來的空當兒,便直接起身向後來了,和孟湛笑着說了句話,扭臉對莊相善低聲叮囑道:“今晚聖人必定會問到太子與你的婚事,你就用為父教你的話回答,切莫在聖上面前失言,知道了嗎?”

莊相善什麽也沒說,只是略顯麻木地點點頭,莊煥一手搭着桌案邊緣,另一手落在她的背脊上,用力一推的同時說道:“坐直了。”

莊相善不得不挺起了上身,但腦袋卻埋得很低,孟湛輕柔地安撫了兩下莊相善,才低聲道:“阿善,開心些。”

莊相善刻意扭過了臉,面對着孟湛方露出個笑。

聖人銮駕姍姍來遲,他和鄭蘭序攜手相伴入座,兩人如出一轍的溫潤笑眼,此情此景,正如一幅可堪入畫傳世的美好畫卷,莊相善不禁看得有些癡了。

開場之後,聖人首先說了幾句慶賀滿月宴的場面話,底下的衆臣也輪流站起來敬酒祝賀,一番推杯換盞過後,歌舞就登場了。

自從知道班紹和鄭蘭序之間的關系有些微妙的地方後,莊相善就一直想知道原因,她借着眼前往來穿梭不斷地舞姬身影,肆無忌憚地觀察着對面的情況。

班紹起來為鄭蘭序祝酒的時候,臉上挂着挑不出一點錯處的笑容,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似乎連看人一眼這樣的動作都不想做。

班紹素來注重體面,莊相善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他心底并不十分情願,現在也是做給別人看的。

反觀鄭蘭序,雖然她面上也有笑,但這笑并不達眼底,處在二人中間的聖人臉上波瀾不驚。

就在莊相善想轉移視線的時候,鄭渡川也站起來向鄭蘭序祝酒了,可那位臉上從不褪去笑容的婦人都沒拿正眼看他一眼,囫囵喝了一口酒就示意他坐下了。

鄭渡川的笑容有些局促難堪,但也有些習以為常的苦澀,似乎這樣的事發生了不是一回兩回了。

在鄭渡川的示意下,鄭游宵也起身了,她扭捏地喊了一聲“姑母”才開始祝酒,鄭蘭序對她的态度緩和了一些,但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莊相善看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這演的是哪一出。

她顧念着今天不能失态,便和孟湛說了一聲,折身出去更衣了。

班紹的目光越過紛亂的人群,看清她是往哪個方向走了之後,便也離席了。

莊相善剛走出去沒幾步,下一刻班紹便已經堵在了她的去路上,蹙眉看着她問:“阿善,你是打算一輩子都不搭理本王了嗎?”

莊相善面色一僵,故作鎮定地移開視線道:“不是。”

而後她便又皺着眉頭轉了回來,略帶一點驚訝地問道:“你喝酒了?”

班紹沒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她,不經意地一松懈,他眼中的脆弱自然而然流了出來。

莊相善覺得自己心軟了一下,頗有些無奈地說道:“你這樣對我,還不能讓我生氣一下嗎?”

班紹向莊相善逼近一步,沉沉呼出的熱氣灑在她的臉上,手也順勢搭上了她的腰身,他用只有他們兩個聽得見的聲音開口說道:“你氣歸氣,別不理我。”

兩個人挨得太近,莊相善有些害怕後面發生的事情超出自己能接受的範圍,便去扒拉班紹的右手,試圖抽身而出。

然而班紹紋絲未動,甚至臉頰又貼近了一些。

“別動。”

莊相善被他湊得無法,只好用手掌擋在二人之間,冷冷地說道:“殿下,我心裏很亂,還沒有想好怎麽和你相處,還希望殿下多給我一點時間,揠苗助長只能适得其反。”

班紹喉結上下一滑,啞聲道:“如果你真這麽想的話,為什麽身上已經帶上了本王的玉符?”

莊相善低頭一看,啞然片刻,盡量保持平靜地說道:“今天的衣裝是阿娘給我整理的,興許是她覺得這玉符好看,便替我配上了,我阿娘又不知道這是東宮的東西。”

說着,莊相善就想解下來還給他。

“再說了,這東西我本來就想還給殿下的,正好,你收回去吧。”

班紹連忙按住了她的手,隐隐有些氣惱地說道:“既然已經佩上了,哪裏還有取下來的道理?”

莊相善的動作停住了,她不敢用力,只咬牙說道:“松手。”

班紹這時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将她的手拉到眼前,黑着臉問:“你的手為何還是這樣……本王差人送去的藥膏呢?你沒塗嗎?”

莊相善不自覺地蜷縮了手指,有些難為情地嘟哝道:“就算是神藥,也得塗上幾天才能有效果吧。”

班紹氣惱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想發作的時候卻硬生生收住了,喃喃自語道:“罷了,本王已經等了很久了,不差這一回兩回,日後再傷了,本王親自為你上藥。”

莊相善不接話,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班紹對她的現狀很滿意,玩心亦是大起,頑劣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緊了,唇畔挂着笑弧問道:“疼嗎?”

莊相善瞪了他一眼道:“不疼,我裝的。”

班紹一點不客氣,拖長了聲調答應一聲,繼續問道:“既然覺得疼,那你為何不掙脫?”

莊相善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依舊雙唇緊閉,班紹以調笑的口吻問道:“以你的身手,倘若你真要想掙脫的話,本王不信你辦不到。”

莊相善沒好氣兒地答道:“我只是怕傷了殿下。”

班紹手指摩挲着她的臉頰,直白道出:“阿善,你臉紅了。若是這樣都不好意思,那将來做更親密的事情的時候呢?”

莊相善從敷了粉的面頰到脖頸,再到身上所有能看見皮膚的地方都紅了,班紹餍足地笑了笑,放開了莊相善的手說道:“去更衣吧。”

【作者有話說】

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