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纭強忍着笑意，遞了筷子給他，“嘗嘗吧，我以前在麓州的時候經常吃，平京也有，只是我沒在晚上出過門。”
淩璟的目光掃了一周，街邊的角落，既無擋風的牆，也無擋雨的頂，一個貨郎擔子就能煮上這樣的東西。
“這地方的東西，能吃？”
慕晴纭知道他嫌棄這裏不幹淨，淡淡道：“人在江湖別挑了，別人不是吃得好好的？”
慕晴纭說着就吃給他看，一口咬住一個混沌，就是這個味道，臉上滿滿的都是滿足，好東西只有外面才有啊。
淩璟将信将疑地嘗了，沒覺得有多好吃，也許是食材選得不夠好。
“裏面若是用海蝦之肉，或許更好。”
此言一出，慕晴纭感覺到周圍的目光齊刷刷地朝他們投來。
慕晴纭皺了皺眉，壓低了嗓音道：“平京郊外哪裏有海蝦，平民百姓上哪兒去吃海蝦，那都是從很遠的地方專程運來，給你們皇親國戚吃的。”
慕晴纭見周圍的人還看着他們，而淩璟好像又準備開口說什麽。
慕晴纭連忙将他打住，指着他的碗道：“吃你的馄饨，不許說話。”
她知道他挑食，但也不能頂着個平民的身份，講着貴族的吃食，那不得把周圍的百姓給氣死。
慕晴纭和淩璟回到小屋，已是深更半夜。她梳洗完，正準備睡覺，卻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這屋裏只有一張床！
雖然這個能稱作炕的床很寬敞，但始終也是一張，他們兩個該怎麽睡？
慕晴纭站在床前，遲遲不肯上去，回頭望着淩璟，“這……怎麽睡？”
淩璟知道她說的什麽，淡淡道：“你若不介意的話……”
“我介意。”慕晴纭颦眉。
她一個人睡慣了，再說了，就算委屈她也不能委屈淩璟啊。
她看了看地上，這地鋪，她睡不下去，得另想個法子。
慕晴纭看向那床，床夠寬敞，若從中間隔斷，兩邊睡人也綽綽有餘。
她終于想到一個好辦法，于是找了根繩子來，從牆的一頭牽到屋中的立柱上釘好，又往繩子上搭了塊床單。
布簾垂下，正好将床隔成兩半，誰也看不見誰。
淩璟看見她煞費苦心地忙活了大半天，甚是不知該說什麽，索性什麽也沒說。
第二天一早。
淩璟醒來的時候，慕晴纭已經不見了蹤影，他走到門前，才發現她在院子裏擺着碗筷。
一個無事不早起的人，如今竟然會比他起得還早，在外面忙碌，給他做早膳。
淩璟坐在矮桌旁，他看得出，她做這一桌子早膳都是為了将就他，不但花樣衆多，而且那些糕點酥卷沒一樣是甜的，就連銀耳蓮子羹，她都放了鹽。
雖然是早飯，慕晴纭也盡量做得豐盛，而且她的廚藝也慢慢找回來了，做起這些來還算順手。昨天虧待了攝政王殿下，以後不能讓他再将就。
慕晴纭發現了，淩璟吃飯的時候時不時看着她，卻又默不作聲，讓人想不到他在想什麽。
“不合口味？”
“沒有。”
“這些都是我随意做的，我又沒有宮裏禦廚那樣的手藝……”
“已經很好了。”淩璟輕言道。
“真的？”
“真的。”他點頭點得認真。
慕晴纭聽過淩璟訓人，從來沒聽過他誇人，他說她廚藝很好，真是誇得她心花怒放。
他們在這裏過了三日，而慕晴纭做飯用食材雖然大同小異，但三日來卻沒重過一個花樣。
她從樂于做飯，到了習慣性做飯；有人也從驚異她會做飯，到了習慣吃她做的飯。
每天到了飯點，還不等她把菜端出來，有人就會提早坐在院子裏，根本不用她去請。
不過有一個動作他每天都在重複着，慕晴纭起初很習慣，也很樂意伺候，後來就覺得他是沒事找事。看見她這麽忙，不知道打下手就算了，還坐在那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她端着一碗炒好的雞蛋從廚房裏出來，路過淩璟背後時，他一如既往擡起手管她要筷子。
他每日都這樣，聽見她的腳步聲就習慣性地擡手，既沒說自己過來拿，也沒說幫忙擺擺菜，就坐在那兒等着她過去。
慕晴纭見他擡手，一時無語，站在他身後止步不前，“你是不是還要姐姐喂啊大寶寶？”她瞥了他一眼，又淡淡道，“來，張嘴。”
淩璟先是愣了下，後來又跟魔怔了一樣，聽話張開嘴。
慕晴纭夾了塊雞蛋喂進他嘴裏，“乖，多吃點，長高高。”
淩璟擡頭望着她，輕鎖着眉，竟無言以對。
慕晴纭将菜放在桌上，忍不住抱怨：“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三歲小孩兒都明白的道理。”
淩璟收回目光，對此不予置評，只道：“已經吃了很久的雞蛋了。”
這麽明目張膽地抗議，抗議得慕晴纭心裏很不爽，吃現成還挑三揀四。
淩璟見她有些不高興，吃起自己的東西來，不再輕易作聲。
他忽然發現一樣似曾見過，卻又覺得新鮮的東西。
“這是什麽？”
“春卷。”慕晴纭氣鼓鼓地答。
淩璟嘗了一下，看向她，倏爾啓唇：“夫人做得甚好，本王很喜歡。”
慕晴纭愣了愣，他……喜歡？
這是淩璟第一次承認他有喜歡吃的東西。淩璟的喜好，可是連尚膳司的禦廚都摸不透，只知他不喜甜食，就是不知他喜歡吃什麽。
他真的不是在哄她嗎？
“怎麽做的？”
她心裏高興了那麽一點，樂于回答他的問題：“米磨成面揉成團燙成皮，裹上再裹上裏面的東西，炸。”
淩璟打量着裏面的餡料，又道：“這肉夾的若是蟹腿肉，會不會更好？”
慕晴纭心裏的陽光頓時散去，積了一片陰雲。從小錦衣玉食的人嘴太挑，真難伺候，這個地方，她上哪兒去給他找蟹腿肉來扒絲。
她端着飯碗，默默轉過身背對着他，“我不認識你！”
終于有那麽一天，慕晴纭提起備好了食材，不用太早開始做晚飯。她得了一段閑暇，躺在床上準備睡個午覺。
照顧他，給他做飯雖然很累，但總的來說她心裏很高興。
嘴上說着他挑食他讨厭，看見他吃的時候，她又歡喜得要死。
睡夢中的慕晴纭聽見了“轟”的一聲，吓得她從夢中驚醒，察覺出聲響來源之後，她飛快地沖進廚房。
那口鍋裏泛着熊熊火光，竈臺前還杵着一個不知所措的人。
“大哥，你想把這房子點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