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總共三房,長房在老家操持家業,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員,二房便是鎮南侯府一脈,三子蘇霖天資聰慧,又有才幹,在京中亦是做了四品官員,且瞧着升遷有望,不容小觑,三子俱是太祖時期護駕有功的蘇家老侯爺所出的嫡親血脈,只是二房蘇霆之父為先帝護駕有功折損了一條腿,鐵帽子侯爺更是穩固得緊。
老侯爺将爵位傳給了嫡子蘇霆,其餘兩房一個安排回老家守家業,另一個卻是襄助在京為官作任,這三老爺便是在京的那個,居在鎮南侯府南側,也是老侯爺與蘇霆為他盤下的宅子以做府邸,衆人都稱之為南園。
蘇霖從南園和侯府的門連接的門出來,待走過了抄手游廊和幾處院落,越過一汪荷花池和鯉魚池,才遠遠地看見了正院的門。
他擡起頭來望了一眼,便見侯府管家載福往前迎來,眉頭動了動倒也沒有說話,載福匆匆忙忙迎上來,擡眼看見蘇霖,滿臉的苦惱道,“三老爺來了,侯爺叫奴才請老爺過去。”
蘇霖點了點頭,腳下不停,卻是低聲問道,“兄長和嫂子怎麽樣了?”
載福嘆了口氣道,“還能怎麽樣?侯爺氣得不輕,這會兒都躺在榻上了。”蘇霖眉眼一動,重重地嘆了口氣,直道,“钰兒太不像話了!”
載福唉聲嘆氣卻不說話,只是引着他往院子裏走去,院子裏靜悄悄的,丫頭仆婦們都低着頭,肅靜無聲,蘇霖抿了抿唇,跨步進了門。
厚棉包錦百福圖簾子裏頭,暖意融融,蘇霆躺在榻上,面色晦暗,只曉得嘆氣一句話也不說,蘇夫人坐在一旁,拿着帕子輕輕擦拭着臉龐,瞧着眼圈紅紅,倒似是哭過,瞧見他來,這才輕聲道,“三弟來了。”
蘇霖點了點頭,上前行了禮,看着蘇霆的模樣,輕聲道,“我一回來就聽說了這事,便急急忙忙趕來了,兄長也別太往心裏去,不過就是一個樂娘罷了,即便钰兒與她有些傳聞出來,可一不曾替她贖身,二不曾迎她進門做妾做奴,便不是個要緊的事情。”
蘇霆聞言,只是顫顫巍巍地道,“聽見了嗎?三弟說的不對嗎?何必要替那孽子去收拾爛攤子!”
蘇夫人張了張口,未語淚先流,哭泣道,“可這到底是關乎兩家顏面的事情,難不成侯爺就不管麽?那平遠将軍府難道也不當回事麽?”
蘇霖聽見這話,心中一動,見兩人似有争執之狀,連忙插嘴道,“二嫂說的可是與钰兒結親的明家?”
蘇夫人點點頭,“可不正是!”
蘇霖頓了片刻,輕輕一笑道,“嫂子不必多想,與咱們家都無甚幹系,與明家便更沒有什麽幹系了。況且這婚事是聖上賜婚,難不成還怕他們抗旨退婚?不過是些市井流言随便說說,并不妨事。”
蘇夫人扭過頭來怔怔地看着他,“你說的可是真的。”
蘇霖低低地笑了起來,“那自然是真的。咱們侯府的名聲豈是這般容易堕的?更何況,這尋花問柳之事原是王孫子弟的常事,钰兒品貌絕佳,愛玩鬧些也是有的。此事與他原本毫無幹系,只是那劉權奪人,怎能牽扯到咱們身上?只是嫂子待钰兒回來之後好生訓誡也就罷了。”
蘇夫人半晌無語,良久之後才點點頭,“三弟說的是。”
蘇霆躺在榻上也是不願多說什麽,哼哼唧唧了兩聲,表示自己也明白了,蘇霖頓了頓,擡眼看了看兄長,這才道,“可傳了太醫來?”
蘇霆翻了個身哼唧道,“我就是被那孽障氣得,氣死了才好!”
蘇夫人望着丈夫賭氣的背影,無奈不已,答蘇霖的話,“已請了,還沒到,想來歇上一會兒就好了。”
蘇霖這才放心似的點了點頭,又說了一會兒話,叫蘇霆寬心,這才告辭退了出去。
一路往南園而去,來往仆從低聲恭謹叫人,他步伐微急,都是草草點頭便過去了。出了連接南園和侯府的友恭門,南園之中風景雖無鎮南侯府的大和氣派,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小橋流水,仿照的頗有老家衡州的風景,園林景致,風景如畫。
穿出友恭門,往前走上一會兒,便瞧見正院在望,正院後院裏頭傳來一陣歡聲笑語,蘇霖腳步頓了片刻,随即轉過頭來往一旁走去。
出了友恭門,他的随身侍從便跟了上來,見他調轉方向便知道是往绮雯軒杜姨娘處去,也沒說話,只将手中的披風放好了。
绮雯軒裏頭的歡聲笑語更甚,甚至傳出院牆外頭還有幾分刺耳,蘇霖到了門前,眉頭一松,卻也不曾多說什麽,往裏面走去,只瞧見裏頭的廊下站了幾個丫鬟婆子,瞧見他來喜笑顏開。
“姨娘,公子、姑娘,老爺來了。”
通禀了一聲,打起了簾子,蘇霖側身而入,進門便是暖烘烘的,屋子裏頭坐了三個人,還有幾個小丫頭,一個年約三十出頭的女子相貌頗為不錯,只是一雙眼睛卻顯得有些流于俗氣,可卻透着一股子媚意,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先酥了一半。
她一旁坐着一個約莫一歲多點的男娃娃,憨态可掬,笑容滿面,嘿嘿笑着,極是可愛,而一旁卻立着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女孩,随了母親的容貌,生得也是不錯,眉眼間卻帶了一股驕矜和傲慢來。
看見蘇霖,立馬上前來甜甜地喚了一聲,“父親。”
蘇霖臉上露出一分笑容來,“今日都在做些什麽?”
那少女似是自知自己得父親疼愛,便撒着嬌一般,低頭笑着道,“我與母親教弟弟數數,也教他說話、走路呢。”
蘇霖擡起頭來,走到那婦人身邊,低頭看着自己的兒子,滿眼俱是笑意和欣喜,伸出手掌撐住兒子的腋窩,舉了起來笑眯眯地道,“哎呦,我的好兒子!又吃胖了,可是好得緊!多吃些才能快點長高長大才好。”
那孩童年紀幼小,聽不懂父親說什麽,卻是看見父親也歡喜得很,趴在父親肩頭,咕哝着說話,誰也聽不清說的什麽。
一旁的婦人面帶笑意,擡起頭來滿目柔情的看着蘇霖,低聲笑道,“老爺,銘兒這是在叫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