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貞和周九浪第一次的親密接觸,也就是情侶關系的破冰之旅,發生在中考結束他們雙雙落榜後。周九浪原本比餘貞高一屆,但他們開始拍拖的時候,周九浪已經面臨畢業,為了一份千載難逢的情緣,周九浪放棄了馬上畢業,留校複讀了一年,也就是這一年,感情一再升溫,而成績卻下滑慘烈。
有天周九浪找到餘貞,開門見山問:“你有什麽打算嗎,關于今後,關于未來?”
“別問我這個,我不知道。”餘貞傻笑,然後搖頭。
周九浪很奇怪:“你怎麽可能不知道呢?現在我們馬上畢業了,你是想繼續讀書呢還是外出打工掙錢去?”
餘貞沉悶地回答:“說實話,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以後能夠做些什麽,但是不論做什麽,我都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到大街上乞讨我也要跟你在一塊兒,哪兒都不分開。”
周九浪此時若有所思:“讀書我是不行的了,天生不是這塊料兒,幹脆到帝都闖闖去吧,我一個朋友,他爸爸在西關村附近開了一家餐館,我們可以先到那裏幫幫忙,也算有個落腳的地方,然後找份正經工作,耐着性子好好幹幾年,等攢夠一筆錢,再回到洪縣,盤一個店面,做點小生意。我是這樣規劃的,你的想法呢?”
餘貞說:“我不管啦,即便到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
那一晚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之後,周九浪就把餘貞帶回了家。父親不在,出車去了,周九浪将餘貞用糖衣炮彈擊倒,然後兩人在雙方自願的前提下,達成了第一次魚水之歡。
片刻的激情之後,餘貞無不傷感地把頭扭向窗外,外面夜色正闌珊。這一夜的點點滴滴仿佛烙印在她的腦子裏一樣,好多年都揮之不去。
和九浪分別後,餘貞恍恍惚惚回到家中。
父母看到她一臉疲憊和落寞的樣子,都沒有怎麽說話,怕傷了她那顆多愁善感的心。晚上吃飯的時候,餘母問了一個和周九浪不謀而合的問題:“小貞,你今後有什麽打算,跟媽說說。”
餘貞低頭不語,用筷子不停地撩撥盤子裏那些零星的殘羹剩肴。
“貞啊,”餘父感慨,“你有啥想法不要憋在心裏,說出來興許爸媽能給你拿拿主意,總不能一輩子由我們養着吧,閨女長大了,早晚要嫁人。俗話說啊,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來,你大姐就是如此,多少年頭沒回家了。你這孩子心重,表面上若無其事,其實心裏的主意挺多。爹明白,爹都明白。爹只好一句,這人世間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難,日子還得繼續過,飯還得繼續吃。”
餘父說得很動情,餘貞深以為然。
餘貞想了想說:“我決定了,我要跟周九浪一起上帝都,打工去。”
二老聞言變色,母親說:“你可不能學你二姐做傻事啊,貞兒,你知道的,咱家三個女兒,媽最疼你,你可不能給爸媽丢臉啊。”
餘貞明白母親的意思,二姐本在省城讀大學,大二以後,忽然與家裏斷了聯系,音訊全無,不知所蹤。餘家慌了,父親搭車趕到二姐就讀的那所學校,向校方打聽二姐去向的時候,校方推搪說:“我們校原來是有這麽一位學生,不過她現在已經選擇休學了,說是家中有事,具體原因不太清楚。”
然後父親找到了和二姐同系的幾個同學,再三懇求之下,有人稍稍透露了點風聲,意思是二姐跟随一位剛剛畢業的學長私奔了,并且不知道奔向何方了。
當時父親聽到“私奔”這個詞,頭都大了,臉也漲得通紅,丢人啊!
沒辦法,父親兩手空空面帶悲戚地返回了家裏,把事情給母親一講,母親一時不能接受,急火攻心,昏厥了過去。
所以今天一提到二姐,父母都是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父母堅決不同意餘貞随周九浪出走,要結婚的話,可以,但不能走出這座小城。餘貞郁悶不已,掩面躲進自己卧室,把門緊鎖,倒在床上痛哭,哭父母的誤解絕情,哭自己的時乖命蹇,越哭越傷心,越傷心越哭。
這時候的餘貞第一次發現,人生竟是如此的悲哀與無奈。
之後,餘貞選擇了逃避,開始了一段深居簡出的生活。她向來是個溫順的女孩,雖然她與周九浪北上的念頭與日俱增,但還不至于傻到學二姐偷偷摸摸悄無聲息地跟人私奔,以她的功力和修為,尚達不到那種境界。
周九浪找過她幾次,均被餘父拒之門外:“現在餘家就剩下這麽一個女兒留在我們身邊,我們做父母的不希望她有什麽三長兩短啊!孩子,你還小,阿貞也還小,你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就是洪水猛獸啊!”
周九浪:“怎麽會呢!餘貞跟着我生活,絕對不會讓她受一丁點委屈!伯父請放心,也請伯母放心,等再過幾年,我足夠的錢,一定會兌現我的諾言,用八擡大轎把餘貞迎娶進門!”
餘父:“你們太肆無忌憚了!小小年紀,居然私定終身了!我來問你,你有什麽資格娶我家的女兒?是你本人很優秀嗎,還是你的家庭條件很優越?”
周九浪被問得啞口無言,不得不悵然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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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貞最終順從了命運的安排,被父親送到一家職業學校學習音樂,其實在這件事情上,大家都作了一定的妥協與讓步。餘貞雖答應不再嚷着跟周九浪離開,她便要求繼續讀書,于是就進入了洪縣縣第二高級職業中學,十分突兀的人生抉擇。
餘貞在這所學校開始了将近三年的職高生活,其中的悲歡離合陰晴圓缺也實在是一言難盡。在追憶到這段求學生涯的時候,她無不感觸地說:“我的生命像蟬蛻了一層殼,破繭成蝶般煥然一新的同時,也為之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因為餘貞,周九浪沒能夠踏上去往帝都的列車,他仍舊留在了洪縣,留在了父親身邊。他子承父業,過了十八歲,便拿到了駕照,開上了出租車,成為一名普通的的哥,可是他的心卻并沒有平靜下來,他無法完全忘記餘貞,那個讓他牽腸挂肚的女孩,那個給為他獻出了第一次的女孩。
他還是那種狂放不羁的個性,一點也沒改變,路遇不平,也會拔刀相助,并且付了不少傷,流了不少血。他常常把車開到餘貞的學校,把她接出來,帶回家中,親熱一陣子,然後再依依不舍地送她回去。
他們度過了一段相對平靜、甜蜜的生活,其間,姬小語南下廣州打工去了,走得無聲無息,也沒有通知餘貞一聲,餘貞卻覺得很對不起她。
周九浪傷害過餘貞,這是必然。有次他醉酒回到家裏,心血來潮打電話給餘貞:“我有些想你了,今天晚上能不能過來陪陪我。”
餘貞有些躊躇:“我們今天鋼琴考試,我考的不太好,老師臭了我幾句,我正難過着呢。不要煩我好不好。”
周九浪一下子擡高了嗓門:“我不管,你要是不過來的話,以後永遠不要過來了!”
餘貞害怕了,即刻向老師請了假,打車直奔周九浪家。
到了以後發現,九浪已經醉得不成樣子,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旁邊散放着不少東倒西歪的啤酒瓶,酒氣撲鼻。
餘貞費盡周章才把九浪拖到床鋪上,幫他脫下衣服,塞進被窩裏。
此時九浪卻猛然間睡醒過來,一把攬住餘貞,口裏喃喃地說:“阿貞,別走開,我愛你,留下來陪我,好嗎?”
餘貞有點生氣,嗔怒道:“看你喝成這副樣子,到底是怎麽搞的嘛!今天不行,我得趕回學校複習功課,明天還有一場考試呢!”
這時,九浪忽然變得面目猙獰,騰身将她一下子撲倒,嘴巴不住地往她臉頰上蹭。
餘貞喊道:“這是幹什麽?瘋了啊你!怎麽可以對我這樣野蠻?!”
九浪不問,歇斯底裏般地壓在她身上,粗暴地完成了他的發洩。餘貞萬萬沒有想到她深愛着的男孩竟會這樣地對待自己,那一瞬間,她的心,傷透了。
一直有好多天,餘貞沒有理睬周九浪,其實他在事後第二天便向自己開口道歉了,但餘貞面無表情地拒絕接受。
餘貞的一再冷漠,倒讓周九浪心裏惴惴不安起來,他以為她不再愛他了,以為她要和他分手,于是天天往往學校跑,主動獻殷勤。這一期間,他為餘貞買下一堆有關音樂方面的書籍和CD,以及許多五花八門餘貞從未見過的小禮物。
在周九浪一次次糖衣炮彈的進攻下,餘貞終于把守不住,繳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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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還是要繼續。張小辮很困惑這句話何時成了自己的口頭禪。
事實上這句話乃是颠簸不破之真理。
哈斷然采取行動,對張小辮下發了最後通牒,讓他在她與餘貞兩人中務必選擇一個,要麽和餘貞揮刀斬情絲,要麽和她哈大小姐恩斷義絕,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這着實令張小辮有些為難。
他無法不過腦子就直接做出抉擇。老實講,他和哈曼還有是一定的感情基礎的,畢竟他們曾經一起生活了大半年時間,但是他又無法置餘貞于不顧,這個女人散發的魅力太讓人牽腸挂肚。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道理誰都明白,但做起來則是另外一回事。
張小辮陷入了優柔寡斷的漩渦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