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晞苧醒來,秦子竣早已不在了。她喚來丫頭為她洗漱。

“細語,我前些天給公子繡的那個荷包到哪裏去了?我怎麽找不着了?”晞苧前幾天等得有些心慌,作了幾幅畫,又開始繡荷包。

“夫人,在這裏。”細語很快就在多寶閣中找到了這個還未完工的荷包。

“嗯,待會兒夫君回來了,我就為他送去。”

“夫人,公子還在府裏。”

“啊?”

“好像是有一份緊急公文,需要公子馬上處理,公子連早膳都沒用就去書房了。”細語道。

“也不知道這時候結束了沒有,細語你去讓廚房熬一些棗仁蓮子粥,待會兒我送去給公子。”晞苧道。

“好的,夫人。”

不多時,晞苧帶着細語來到書房門口,見有兩個仆從正守在門外。晞苧一見便知道自家夫君是還在商量事情呢。于是便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進去打擾。

“兩位辛苦了,我就在這裏等着夫君便是。”晞苧微笑着小聲道。

“這件事休得在夫人面前提起!”晞苧坐在仆從搬來的椅子中,想象夫君看到自己端茶送水的貼心的摸樣,正微微笑着。猛然聽見書房裏面傳來一絲冷漠的聲音,聲音很熟悉,語調卻是她從來沒有聽過的冰冷,話語的內容也讓她不解,什麽是她不能知道的呢,他不是說他們夫妻已是一體了嗎?她看見門外的仆從臉上顯出尴尬的神情,似乎是想請她走,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直接弄一具女屍,就讓阮家人以為她死了!”又是一句她聽不懂的話語傳出來,聲音不複剛剛內有隐隐怒氣而變得平穩,語調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晞苧耳力一向很好也只隐隐約約聽到了“女屍”“阮家”“死了”幾個字,她直覺是與自己和自己娘家有關的。這下她一定得弄清楚了。但是她沒有直接闖進去,而是一直在門外等着。心中不斷猜測到底她家發生了什麽事情。再怎麽不好,那也是她的娘家啊,況且她娘還在阮家呢。

後面她就再沒聽到裏間傳出來只言片語,想來是之前她夫君氣急了,不慎音量提高,讓她聽了個正着。

如此過一個時辰,書房的大門終于打開,四個分別身着白青二色的人退了出來,看到坐在門外的她時明顯一愣。接着急忙請安。“給夫人請安!”聲音略大,想來她夫君是能聽到的吧。

果然,秦子竣面色不善的走出書房,看到晞苧時臉色閃過一絲不自然,很快他恢複了平時的溫和,輕聲對晞苧道:“你怎麽來了,怎麽不讓人進來通傳呢?”邊說邊走上前牽住她的手。

“我聽說你早膳都沒有用,讓廚房熬了一些粥。”晞苧有些不适應他的變臉速度。覺得今日的夫君似乎有些陌生,頓了頓還是接着說,“剛剛我聽到阮家,是我娘家出了什麽事嗎?”

話音剛落,她感覺到握着自己的手緊了一下。她擡頭看他,他若無其事道:“沒事兒,是城東的一戶阮家出了點事。”

“可是我為什麽這麽久了還沒有收到我娘的回信,夫君,你對我說我們是夫妻一體的,我希望有什麽不要瞞着我,不管是什麽事,我想我都應該知道。”晞苧盯着他的眼睛輕聲道。

“阿苧,來,先坐下。你們都出去,沒有我的吩咐不準任何人進來。”秦子竣別過了臉,執着她的手帶她進了書房內間,這是他平時辦公若是累了可小憩一會兒的地方,裏面只有一張床榻。他讓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兩人坐在床榻上。

“夫君?”晞苧坐了下來,先開了口。

“阿苧,此事是我不對,但你要相信,無論我做了什麽,我都是因為愛你!”秦子竣看着晞苧的雙眼,仔細的觀察她對他說的每一句話所做出的反應。

晞苧有些意動,她有想過為什麽她一嫁過來他就對她如此好,他們之前明明沒有見過面,沒有相處過,還有新婚夜他所說的那句話,好似他們是相識多年一般。她以為無論是誰做他的妻子,他都會這樣待她的,可是今天他又這麽直白的說了出來,難道他……是真的愛她嗎?

“這裏是蜀州府,不是建州府!”秦子竣看着她有些松動的神色,深吸口氣,穩穩地說了一句看似與話題無關的話。

“什麽?什麽意思?”晞苧的聲音有些發抖,她突然感覺有什麽令她無法接受的事實要揭露出來,她該想到的,可是潛意識去阻止她去想那個結果。

“阿苧,我是蜀州府的秦子竣,不是你本應嫁的建州府的梁冉!”秦子竣似是用盡全力說完這句話。再沒言語,只直直地看着晞苧的反應。

“你——”晞苧全身發冷,這就是他所謂的愛?難道這些日子以來的柔情蜜意全是一個大騙局,一時間夫君竟然不是真正的夫君,她感覺眼前發黑,頭一陣陣地疼,小腹也開始隐隐作痛。腦子裏五彩缤紛的似乎什麽都在往裏鑽。睡過去吧這一定是夢,夢醒了就好了。

“阿苧!阿苧!”秦子竣看着眼前的人,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一下子似全身無力般軟倒下去,他快步借住暈倒的人,急的呼喊的聲音都變了,“來人,快叫大夫!”

他抱着晞苧到卧房中。輕輕放下,看着她慘白的臉色,緊閉的雙眸,心中仿佛跳一下便停一下,愧疚後悔充斥在腦海與心間,不應該這麽直白地告訴她的,應該再緩一緩的,再讓她多接受自己一點之後,是不是就不會這樣生氣了,是不是就會如自己一般感覺到幸好擁有的是對方的幸運了?

可是他也不想再欺騙她了啊,他想讓她知道自己愛上的是怎樣的一個夫君,而不是頂替着別人的身份來享受她的愛,她的溫暖。

每每一想起,他的阿苧,愛上的‘他’是一個叫‘梁冉’的男子,而不是他秦子竣,他就會想着說了吧,把一切全部都告訴她。特別是越到後來,他發現她對他越來越貼近,不再一見他就臉紅,不再用帶着敬畏的眼神看他,不再用小心翼翼地向下屬對上級彙報事項與他商讨家中事物,而是偶爾會反駁他,雖然之後還是會怯怯地看他一下他的反應,偶爾會不經意地向他撒嬌,雖然之後也會害羞,可他還是很高興她的轉變,也越加擔心若是告訴了她真相,她是否能夠承受,這一切的幸福會不會突然崩潰。

因此,他遲遲開不了口,造成了今日終于還是被她無意撞破了的局面。并不是一個好時機,可是他也被她逼着沒有辦法了,終究,不想再騙她了。

直到大夫被跌跌撞撞地拖來,他還抱着她沉浸在對自己的責備中。

“公子,夫人是怒極攻心,一時氣血上湧,才會昏迷,我為夫人開幾貼凝神靜氣的藥,待夫人醒來服下便可。另外,這一貼,是安胎藥,夫人腹中胎兒尚小,往後還得好生保養,切忌大喜大悲,否則胎兒恐怕承受不住啊。”陳仕陳大夫是整個蜀州府最好的大夫,被秦子竣的叔叔秦明铮招入将軍府中,此番是秦子竣身邊的随從秦木特意到将軍府中請了過來。

“什麽?她有身孕了?”秦子竣剛有一絲喜悅,又看到床上的人還人事不省,那一瞬的喜悅帶來了更加鋪天蓋地的愧疚。

“嗯,夫人已有孕三月有餘,只是,夫人年歲尚小,定要好生養着。”大夫聲音中帶着些責備。

“多謝陳大夫了,秦木,送陳大夫出去。細語,去為夫人熬藥!”秦子竣謝過陳仕,吩咐了秦木送大夫出去後便坐到床邊握住了晞苧的手“阿苧,你快醒來吧,我們有孩子了。你這個小迷糊,自己都有孩子了怎麽都不知道呢。”

躺在床上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秦子竣就坐在床邊看着她平靜的容顏,守着她。

直到秦木來報,說秦明铮已經到他府上了,他才喚來梨語照顧晞苧,等細語藥煎好之後,若是晞苧還未醒來,便将藥用水溫着,務必在她醒來的第一時間勸她将藥用了。

秦子竣到書房之後,發現秦明铮正站在書房的窗旁望着窗外的落葉。

他快步上前:“叔父!您怎麽親自過來了。”

“我聽陳仕說,晞苧那孩子有身孕了,但是被氣暈倒了?”秦明铮轉過身來,看着與自己差不多高矮的侄子,威嚴的聲音中有着令人不可忽視的不滿。“當初是你說有了意中人,要等她長大,我便也沒逼着你娶妻生子,後來你信誓旦旦,我才允了你去做那件事。可如今這是怎麽回事!”

“叔父,阿苧知道我不是她該嫁的那人了。”秦子竣偏過頭,看着一片金黃的葉子輕盈地從枝頭跌落地面,語氣中帶着落寞和懊悔。

秦明铮一怔,他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秦子竣。

“她,很生氣,很難過,叔父,我該怎麽辦?”

“子竣,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她如今知道此事也好,你這段時間便好好陪陪她,終歸你們已經是事實上的夫妻,她也是拜了我秦家高堂,入了我秦家族譜的人,現在又有了秦家的血脈,你好生勸着她些罷。”

“叔父說的是。”

“還有一件事,我要先告訴你。阮氏封後的事情你知道了吧?這幾年皇帝的身子越發不好,阮氏封了後,皇帝允她上朝,我得到的消息是連奏章有些都是阮氏在幫着皇帝批複。時機已經成熟了。”

“是,子竣必不會以私礙公”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