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岱岩恢複的很好,第二天就醒了過來,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第一時間發現了自己身上的不對勁,這十幾年來,他已經習慣了每天早晨醒來時手腳沒有知覺的日子,可是現在他忽然發現,自己原本沒有了知覺的手腳忽然間又有了感覺。
俞岱岩眨了眨眼,手指試探的微微動了動,一種久違的感覺湧上自己的身體,自己,竟然能動了!他動了動手,又動了動腳,卻發現,除了這些年躺的太久有些生疏以外,他竟然沒感覺任何不适,就好像從前的癱瘓就像一場夢一樣,可是不對,昨天那刻骨的疼痛并不是夢,他記得自己最後硬是沒有熬住,疼的昏了過去,可是為什麽,現在什麽感覺也沒有呢?
俞岱岩用手撐着慢慢坐了起來,很長時間沒有用過的雙臂有些發軟,他撐了好幾次才把自己撐起來,他看了看四周,發現這裏是自己的居室,周圍沒有一個人,他的心裏暗暗有些奇怪,按理說今天他能醒來,青書他們一定能夠知道的,為什麽一個人也沒有?青書呢?難道出事了?按照他的了解,別人可能有事來不了,青書是一定會守着自己醒來的,除非……
俞岱岩心裏有些焦急,他急忙下了床,卻不想雙腿一軟,“碰”的一聲,一個沒注意就歪倒在地,外面守着的小道童明月聽見裏面的動靜,急忙推門走了進來,看見俞岱岩竟然摔在了地上,駭了一跳,急急忙忙去把他扶起來,“三師叔祖,祖師爺說,這幾天您得慢慢來,不能着急!”
“是發生了什麽事嗎?青書呢?”俞岱岩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拽住明月的衣領,焦急的問。
“宋師叔在憑欄院!”明月低頭答道。
“憑欄院?青書為什麽在憑欄院?師傅呢?”俞岱岩的臉上滿是驚慌,憑欄院是武當修養閉關的地方,一般來說,只有那些受了重傷需要療養閉關的人才進去,當初他也曾進去過,那還是他出道沒兩年的時候。
明月有些驚慌,武當裏宋青書在幫俞岱岩治療的時候受了重創,這件事能瞞過大部分人,卻瞞不過俞岱岩院子裏的小道童,畢竟他和清風是伺候俞三俠的貼身道童,有些事即使是那些正式的三代弟子都沒有他們知道的多。
“宋師叔受了傷,祖師爺和其他師叔祖們都在那裏。”明月恭敬的說道。
“青書怎麽受了傷?”俞岱岩驚道,“傷得重嗎?我去看看!”說着就從站了起來,盡管雙腿還軟着,但是憑着一股信念支撐着自己,他硬是跌跌撞撞的朝着憑欄院的方向走去。
明月張口結舌的看着他,一時之間竟然沒反應過來,直到院子裏傳來了“啪啦”一聲脆響,像是碗碟摔在地上的聲音,接着傳來清風訝然的喊聲:“師叔祖?”
糟了!明月一下子反應過來拔腿就跑,邊跑邊喊道:“等等啊——師叔祖!”他慘叫一聲,迅速越過還在發愣的小道童清風,趕緊朝着俞岱岩追過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俞岱岩的雙腿問題還是他的意志問題,那小道童明月愣是沒追上他,盡管俞岱岩走的跌跌撞撞的,卻是忽然想起了自己還有武功,十幾年沒用輕功,再加上如今他的內力比之以前太過深厚,愣是栽倒了好幾下才有了一些感覺。
等他到了憑欄院以後,把裏面圍着宋青書的師兄弟們吓了一跳,宋遠橋吃驚的叫道:“三師弟!”
張三豐正在幫宋青書施針,聞言手一抖,差點把刺到天樞穴的針刺進了氣海穴,張三豐無奈的對宋遠橋喝道:“遠橋!都這麽大年紀了,怎麽還這麽不穩重!不知道我在幫你兒子施針嗎!”
宋遠橋的臉都紅了,立馬向張三豐認錯,張三豐看了他一眼,欣慰的看向跑進來的俞岱岩,看着他跌跌撞撞的闖進來,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安慰,自己這個三弟子總算可以站起來了,他把插在宋青書身上的最後一根針拔掉,拿起一邊的被子,旁邊的莫聲谷立即接手道:“師傅,我來吧!”
張三豐示意衆人都出去說話,“別吵到青書!”他有些疲憊的笑了笑,他們一起走出去,俞岱岩的身體有些發軟,殷梨亭見了,立即扶住他,小聲擔心道:“三師哥,你沒事吧?”
“沒事!”俞岱岩略微晃動了一下胳膊,整個人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樣,他怔怔的看了看無知無覺的宋青書,烏發散在兩邊,臉色蒼白,原本風光霁月的少年,此時就像一個精致而脆弱的布娃娃一樣。
“青書……怎麽了……”俞岱岩幹澀的問道,其實他也猜到,青書這個樣子估計和他有關。
殷梨亭沒有答話,他看自己的師傅和師兄弟都出去了,回頭看向宋青書,眼神複雜的說道:“我們出去說吧……”
俞岱岩的心裏咯噔了一下,不僅是為了青書現在的情況,還為了剛剛自己的六師弟看向青書的眼神,那眼神……俞岱岩在心中苦笑,他最熟悉不過了……
張三豐這幾天一直沒有休息過,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不像年輕的時候熬上幾天幾夜都還生龍活虎的,他笑看了一眼被殷梨亭搭着走出來的俞岱岩,道:“岱岩,怎麽不休息幾天!”
“師傅……”俞岱岩的眼都紅了,他在殷梨亭的攙扶下朝着張三豐磕了幾個響頭,哽咽道:“這些年讓師傅跟着擔心是弟子不孝!”
張三豐嘆息一聲,道:“你們以後好好的,就是對我最大的孝順了!”
宋遠橋他們紛紛安慰了一番張三豐,對于張三豐來說,他的幾個徒弟就如他的兒子一般,對于宋遠橋他們七個師兄弟來說,張三豐又何嘗不像他們的父親一樣呢?
等平靜下來以後,衆人都紛紛恭喜了俞岱岩,他們師兄弟幾人從小一起長大,對于俞岱岩的痊愈,衆人無不高興。
對于自己師兄弟的祝賀,俞岱岩的心中很是溫暖,但是想到躺在床上的宋青書,他的臉色又有些難看,醒來時那種興奮已經完全消失了,剩下的是滿滿的擔心和無措,他有些幹澀的問道:“師傅,那天你們醫治我的時候,到底……”
張三豐也不瞞他,他把當時的情況仔細的說了一遍,衆人對于這個情況都很陌生,習武的人都知道內力根基的重要,誰會沒事拼到內力根基受損,如果那個碧靈果不夠,依青書的性子估計真有可能為了治好他三叔,把自己弄成這樣,但是,明明有多餘的碧靈果用作調養,這種情況就很詭異了。
“都是因為我……”俞岱岩苦澀的說道,“大師哥,對不起!”俞岱岩轉頭看向宋遠橋,聲音艱澀幹啞。
“不怪三師弟!”宋遠橋盡管心中有些難過,但他并沒有怪在自己的師弟身上,俞岱岩這些年癱瘓在床,受了那麽多苦,五師弟和弟妹的死已經夠他難過了,更何況,有上次帶回來的碧靈果,青書也只是再把修為重新修回去罷了,在宋遠橋看來,這并不是一件嚴重的事情。
殷梨亭把他扶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三師哥這回可以光明正大的站起來面對江湖群雄了,再也不用躲在自己的院子裏了,心裏為他感到高興,“三師哥不用擔心。”殷梨亭笑道,“這一次我和青書找到了那些東西,足以讓青書好起來!”
俞岱岩見師傅朝自己點了點頭,心中不由送了口氣,自己已經害死了五師弟他們,如果再害了青書,那他活着還能做什麽?
張三豐并不知道自己的三弟子此時的心理,他轉向殷梨亭道:“等青書醒了以後,梨亭帶我去你們發現碧靈果的地方!”
“師傅要把那靈果和石鐘乳都采回來嗎?”殷梨亭問道。
張三豐點了點頭,“以防萬一,武當還是備一些救命的東西!”又看了看自己的徒弟們,“更何況,碧靈果十年一開花,十年一結果,并不是以後就沒有了,你們幾個師兄弟每人都服一顆,畢竟江湖上闖蕩,還是厲害一點好!”
“師傅,如果江湖上懷疑呢?”俞蓮舟突然說道。
“最近幾年你們都呆在武當閉關,等過幾年以後,誰又知道裏面有什麽蹊跷?”張三豐道。
衆人都覺得這個注意好,如今亂世将起,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武功高一重,就多一重保障。
宋青書醒來以後,天已經黑了,丹田裏面空蕩蕩的,讓他突然之間很不習慣,吃過晚飯,自己的太師父和父親他們紛紛跑來安慰了一番,尤其是三叔,看着他的目光讓他再一次的感到了那種無聲的心酸,宋青書沒有注意到,不僅是三叔,就連莫聲谷和殷梨亭看他的目光都有着自己沒有察覺的複雜。
“三叔能走了啊?”宋青書高興的說道。
“嗯!”俞岱岩笑了笑,蒼白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看着宋青書,他的表情很是複雜,宋青書看不懂,只有俞蓮舟的心裏泛起了漣漪,他看了看無知無覺的宋青書,又看了看自己的三師弟,心裏默默的嘆了口氣。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你的內力根基……”張三豐問道。
宋青書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突然之間我的內力不受控制,不過,總算沒出什麽大事!”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太師傅把剩下的那兩枚碧靈果一齊給了他吃了下去,把自己受損的根基硬生生的補足了,讓他心裏着實松了口氣,如今自己只要再重新修煉就可以了,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他很快會把內力重新練回去!
“這還……”莫聲谷剛想說什麽,忽然看了臉色蒼白的俞岱岩一眼,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好了!”張三豐看了他們一眼,“別打擾青書修煉,都回去吧!”
等他們走了以後,張三豐輕聲說道:“你在這裏重新開始修煉,我會讓人每天送吃的來!”
“謝謝太師傅!”宋青書喃喃說道,“讓太師傅擔心了……”
張三豐拍了拍他的頭,輕聲嘆了口氣,“明天我和梨亭去把那些東西弄回武當,這些天,我不在武當,你自己莫要偷懶,好好的把內力再修上去!”
宋青書驚喜,他沒有問怎麽處理那些碧靈果和石鐘乳,他知道自己的太師傅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那就預祝師傅此次出行,一路順風!”宋青書笑道。
“哈哈……”張三豐感到自己終于有了一件令他高興的事兒了,這些年他就沒有多少順心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