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纭對“不好了”這三個字尤為敏感,立馬從床上坐起,迷迷糊糊問道:“什麽不好了?”

“娘娘昨日是不是在宮裏責罰了一位姓劉的小主。”

“哦,是有這麽回事。”原來沒什麽大事,慕晴纭躺下繼續睡。

“娘娘,那劉姓小主傷得不輕,據說臉上還留了痕跡,容貌有損,劉小主一時想不開,昨晚差點就在東宮尋了短見。”宜岚有些着急,“如今人人都知道是娘娘命侍女掌了劉小主的嘴,僅過了一宿,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慕晴纭一下子全清醒了,躺在床上琢磨。

劉素萦毀容了?

還一哭二鬧三上吊?

這不可能!

幾個耳光怎麽會毀容,如意能下什麽狠手。

“這件事,很嚴重嗎?”慕晴纭問道。

“娘娘沒生長在宮裏,不知道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事情發生在宮裏,多的是嚼舌根的人,三人成虎,就是唾沫星子也能把人給淹死。”

慕晴纭坐起來,沉默了一陣後擡頭望着宜岚:“外面,都是怎麽傳的?”

“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宜岚喟然,“那劉小主和馮夫人是親戚,好在馮府忌憚王爺,沒推波助瀾,但如今的動靜已經不小。”

慕晴纭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忽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王爺知道了?”

宜岚點點頭,輕言:“奴婢以為,娘娘應該去見見王爺。”

謠言是沖她來的,但終歸還是有損明王府的顏面。慕晴纭一邊掀開被子下床,一邊道:“我這就去。”

宜岚陪着慕晴纭一起去,又勸道:“娘娘也無需太過擔心,謠言再厲害也損不了明王府分毫,時間一久自然就淡了,這點小風小浪對王爺來說也算不得什麽,只是娘娘暫且先別進宮了。”

“這件事我做得沒錯,為什麽要躲?”

“娘娘聽奴婢一句勸吧,皇宮那個地方沒有是非可言,娘娘沒什麽城府,是鬥不過她們的。”宜岚既心急又愧疚,“都怪奴婢大意,昨日奴婢就該跟着娘娘一同進宮。”

“現在說這些沒用。”慕晴纭停下腳步,望着淩璟寝殿緊閉的門,凝眸。

她前幾日早起散步時曾走到過這裏,知道他有早起在寝殿外看書的習慣。今天天氣正好,而寝殿的門卻緊閉,意味着什麽,慕晴纭心知肚明。

她已經夠謹言慎行了,偏偏還是防不勝防。

她鬧出這樣的事,招來流言蜚語,給他抹了黑,換做誰都會生氣,但她不能卻步,不能在他心裏留下成見。

有什麽誤會必須說清楚。

慕晴纭走到寝殿外,沉眼喊道:“王爺,是我。”

裏面無聲無息……

她知道淩璟在裏面,也知道他不作聲是不想理會她。

慕晴纭不氣壘,她既然來了,就一定要說清楚才行。

不當面說,怎麽說得清。

慕晴纭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竟然上前一步,一鼓作氣推開了那兩扇緊掩的門。

陽光照入,映亮了獨坐外室看書的人,照着他鐵青的臉色。

誰說他不在乎這點小風小浪,誰說他不在乎名聲。慕晴纭看得出淩璟非常非常生氣。

淩璟已經穿戴整齊,斜坐在外室的坐榻上,手執書卷翻覽,不曾理會過她。

慕晴纭既沒更衣也沒梳妝打扮,就這樣頂着一副剛起床的模樣,穿着中衣披頭散發地闖了他的寝殿。

“昨天的事,不是外面傳的那樣。”

淩璟合上書往案桌上一敲,看着她冷道:“本王跟你說過什麽?”

慕晴纭有點茫然,他對她說過的話不怎麽多,她大都記得,與這件事有關的就是那一句。

慕晴纭坦然複述:“後宮多是非,能避則避。”

她記住了他的提醒,所以她現在偶爾才會進宮去,無事鐵定不去。誰知道她去看看雲婉都能惹上這檔子事。她又道,“昨天的事不是我的錯,是劉素萦她……”

“以後沒有本王的準許,不得踏進宮門一步!”

“憑什麽!外面的人不分青紅皂白以訛傳訛,王爺也不分?”慕晴纭頓時來了火氣,“還是說在王爺眼裏,只要出了事都是我的錯?”

“出去!”

他冷厲的一聲讓她心裏一震,所有的堅持都在此時化為烏有。她堅持有什麽用,抵不過他的不信,不聽……

“不管你怎麽想,這件事情我沒做錯,更不後悔!”慕晴纭丢下這一句,轉身離開,走得快而堅決。

原來之前的夢再好,終究是一晌貪歡。

慕晴纭頭也不回地走了,不曾看見,一道目光,随她走遠。

他所有的怒火不過是源于她的漠不在意和毫無警惕。

她不知道,進了那道門有多少無法預料的危機。那裏是後宮,宮裏的很多事他都無法插手更做不了主,如今連一個小小的秀女都能把她推到風口浪尖,她拿什麽讓他相信她能在皇宮裏毫發無傷。

一場婚禮,兩不情願,走到這一步,除了給她安定的生活和保她周全外,他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

慕晴纭氣沖沖地往前走,宜岚在後面緊趕慢趕:“娘娘慢點。”

慕晴纭也累了,停下來,就近坐在回廊的欄杆上。

“娘娘,王爺也是為娘娘着想才不讓娘娘進宮。娘娘心性純善,王爺早就擔心娘娘在宮裏會吃虧,會被人算計,但娘娘貴為王妃,入宮無可避免,所以王爺才讓奴婢來服侍娘娘。”宜岚內疚,“都怪奴婢疏忽……”

“宜岚,你別替他說話,我和他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慕晴纭沉了口氣,是啊,他們之間,除了最近有些反常的和睦外,多得是過節,他會信她才怪。

想必在他眼裏,只要出了事,都是她在胡鬧,都是她不懂規矩為所欲為!

她承認她這些年過慣了無憂無慮的生活,不會玩那些心機,也識不破什麽詭計,不會用什麽手段,但她還不到黑白不分是非不辨的地步。

誰不會生氣,她也會委屈,也無覺得有冤無處訴。

她在麓州的五年,幾時這樣憋屈過,幾時吃過這樣的啞巴虧。宜岚說她沒心眼,還不是因為她爹把她捧在手心裏,給她擋住了所有的風雨。

她過得安樂,便忘記了憂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