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纭也有些驚訝,她都認不出這是什麽玉,而宜岚認得,果然還是宮裏的老人見多識廣。
“陸旻送我的生辰賀禮。”
“娘娘的生辰?”
“嗯,在上個月,我都忘了,沒想到陸旻還記得。”
宜岚皺眉颔首,“是奴婢的疏忽。”
“這有什麽,生辰過不過,日子都一樣在過,歲月催人老啊。”慕晴纭把盒子放在身邊,從宜岚那兒拿過糖山楂繼續吃。
“奴婢差點忘了,皇後娘娘下了懿旨,讓親貴女眷明日入宮祈福,除此之外還需各自齋戒七日。”
慕晴纭目瞪口呆,“齋戒?祈福?還是七日!”
宜岚點了點頭。
“這又不是忌日又不是節日的,祈什麽福?”
“娘娘還不知,太子側妃劉氏有了身孕,陛下和皇後娘娘因而大喜,尤其是皇後娘娘。”宜岚接着說,“太醫說劉氏的身子不太康健,皇後要為劉氏祈福,又怕一人祈福不足以感動上天,便讓女眷們都去。”
“啊……”慕晴纭咬着一顆山楂,卻沒了咬下去的力氣。
她無肉不歡,齋戒七日,七大七日啊,而且只為了替劉素萱祈福。
慕晴纭一雙眼神要多懇切有多懇切,委屈道:“可以不去嗎?”
“娘娘,這是懿旨。”
“哦。”
慕晴纭心裏的喜悅少了一大半,轉念一想才想起一個被她忽略了的問題。
劉素萱有身孕了?
劉素萱才多大!
和她差不多吧?
這年紀就當娘?
厲害了……
慕晴纭慢慢啃着山楂,詫異萬分。
“照理說娘娘是長輩,本不該為晚輩祈福,但這是皇後的意思,何況又是皇後娘娘領頭,娘娘沒理由不去。”
長輩……慕晴纭這才反應過來,微微側過身望着宜岚,小聲問:“王爺的生辰是什麽時候?”
“元月初九。”
這麽算的話……淩璟還沒滿二十五。慕晴纭仰頭曼聲笑起來,笑聲如散珠落盤般清脆,傳遠。
“娘娘笑什麽?”
“有人要當叔公了,才二十四啊。”慕晴纭又拿起一顆糖山楂,低頭一看才發現還剩最後三顆,有些舍不得吃。
沒得到宜岚的回應,慕晴纭不覺得奇怪。宜岚素來穩重,不會大喜大悲,也不會開什麽玩笑。再說了,其實這等事放在現在很正常,只是她覺得新鮮而已,誰讓淩璟是老七呢,年紀小輩分大。
“好笑麽?”
不溫不火的一句從她背後傳來,依舊讓人覺得悚然。慕晴纭回過頭就看見那張不笑也不怒的臉,頓時變得有些拘束,轉回頭,吃着她的山楂,娥眉一挑,“好笑。”
淩璟坐下後問道:“你多大?”
“十七。”
宜岚笑出了聲,慕晴纭這才反應過來,她和淩璟好像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吧……十七歲的叔婆?
淩璟讓宜岚退下,又瞥見慕晴纭手裏的東西,問:“這是什麽?”
慕晴纭低頭看了看,還剩最後一顆……很不忍哪,但還是一咬牙,忍痛奉上,“王爺嘗嘗吧。”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收回手道,“差點忘了,王爺不喜歡甜食。”
慕晴纭正想拿,卻見那修長的手指伸了過來,先她一步奪走她最後的窖藏……
慕晴纭的目光随那只手移動,眼巴巴地望着,解釋:“真的是甜的,我沒騙你。”
淩璟拿着山楂,轉而看向她,發現她今天與平日不同,至少剛才那陣笑聲難得聽見,遂問:“何故這麽高興?”
“招陸旻他們入京的旨是王爺下的?”
淩璟沒有回答,徑直問:“你們,見過了?”
“嗯。”慕晴纭點頭。
淩璟沉默不語,慕晴纭也放棄了,她早就料到淩璟才不會告訴她這背後的緣由
淩璟轉眼看向慕晴纭,目光落在她耳下,本來雲淡風輕的眼神漸而變得深邃難測。
“哪兒來的?”
慕晴纭惑然看着淩璟,擡手摸了摸他目光注視的地方,原來是她的耳墜。
慕晴纭微微一笑:“陸旻送的。”又指着他指尖的那顆山楂,笑靥越發如花,“這個也是,嘗嘗看?”
淩璟的手頓住,他看了一眼指尖的東西,片刻後随手棄之,“酸。”
她都舍不得吃的東西,好心好意與他分享,竟然嫌酸給扔了。
慕晴纭看着那坦然離去的背影,氣得牙癢癢,連拍三下欄杆,直呼:“你這是浪費!”
他忽然停下,回頭來看了她一眼。慕晴纭趕緊望天,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她一低頭,忽然扯痛了頭發,“哎呀!”叫了一聲,原來是耳墜勾住了頭發。
她這一聲,也引回了本已走遠的人。
頭發還勾着,慕晴纭只能偏着頭自己動手理,但她發現走回來的千年寒冰竟然笑了一瞬,那百年難遇的笑容竟然讓慕晴纭不禁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就那麽看着他。
淩璟站在她面前,慕晴纭也回過神來,他這算不算幸災樂禍?
原來他是回來看熱鬧的!
慕晴纭朝他翻了個白眼,又不得不自己動手繼續理。
淩璟走回她身邊坐下,挪開她的手看了一眼,道:“還解什麽,剪了就是。”
“不用這麽直接吧,好歹是頭發啊……”
淩璟無奈,試着幫她理了一陣,但似乎沒什麽進展,反而在不經意之間扯得她連連叫喚。
慕晴纭也不知他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添亂的,一會兒疼一下,一會兒疼一下,她耐不住了,只道:“剪剪剪!”
淩璟四處看了看,正好看見她的侍女走來,便吩咐道:“去拿把剪子來。”
如意欠了欠,笑說:“奴婢這兒有。”然後快步走來,呈上一把小剪。
慕晴纭朝如意遞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如意,多虧了你。”
“奴婢有随身帶剪子的習慣,平日總有地方能用上。”如意笑了笑道。
淩璟凝神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剪,随後一刀剪斷勾連的頭發。
慕晴纭倍感輕松,摸了摸耳墜,理出勾在裏面的斷發,只有兩根,解不開?
她瞥了瞥那走了的背影,分明是他沒耐心……
皇後畢竟是皇後,慕晴纭不能違抗懿旨,到祈福那日,一早就帶着宜岚,乖乖進了宮。
早晨梳妝的時候宜岚特地告訴她,那對古玉耳環不适合帶進宮去。起初宜岚來不及解釋,直到進宮的路上宜岚才告訴她緣由。
因為大燕和漠丹的關系不怎麽融洽,所以古玉這種漠丹特産對整個大燕來說,都是稀有之物。漠丹有求于大燕的時候,才會把古玉當做禮物進獻,識貨的人雖多,可真正擁有的,卻沒有幾個。
宜岚知道的,除了她外便只有一個,此人慕晴纭如雷貫耳。
崇賢太後!
宜岚說崇賢太後有一枚先帝所賜的古玉镯。
古玉是一件招搖的東西,就算來路清楚,貿然佩戴也會為人所诟病。
慕晴纭已在平京城生活了一年,當然知道有些事在這裏說不清,于是聽從宜岚的建議,不戴。
皇後将祈福的地方選在朝天殿,一個供奉神明的地方。
殿裏的神像下點着數盞長明燈,那燈是崇賢太後親手所點,一直燃至今日不滅。據說崇賢太後在世的時候,每天都會來這兒為大燕的太平祈禱,為天下百姓祈福。
慕晴纭覺得淩璟那憂國憂民的心思大概就是遺傳自他母後吧。
皇後領着衆女眷站在殿中,率先跪在了最前面的蒲團上,虔誠地雙手合十,閉眸祈禱。
敬香後又虔誠地磕了幾個頭,然後誦起經文來。
慕晴纭和衆女眷只負責跪在蒲團上,保持沉默。
祈福只有半日,到了下午慕晴纭本以為可以抽身去看看雲婉,誰知卻被淩璟叫住,帶去了天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