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璟走入後殿,馮太師與幾個大臣緊随其後。
馮太師問:“聽聞王爺已命大皇子将曹膺帶離刑部,另尋妥當之處關押?”
“曹膺知道的秘密不少,他入獄,南晉恐怕坐不住,抓到曹膺至今已過去數月,是時候換地方了。”
淩璟擡眼見書案上的情形,霎時眉宇深鎖。
書案上奏折散亂,一片狼藉……
明顯是有人進來翻找過什麽。
淩璟頓覺不妙,快步走到書案前,在混亂的奏折堆裏尋找,但始終找不到那一本。
書案上少了奏折,卻也多了東西,是幾盤酥點。
在場的大臣議論紛紛,誰都看得出這像是出事了……
一大臣拱手問:“王爺,可有異樣?”
“奏折……”淩璟剛開口便頓住,只因他的目光掃見了地上的一物。
馮太師一直沉默,但他見明王的神情異于尋常地凝重,便知出的事不小,于是想傳喚外面的守衛進來問話。
淩璟立即制止,只道并無異樣,随後讓包括馮太師再內的幾位大臣退下。
等殿門關上,他才俯身拾起那支玉簪,看了幾眼,确定是她的無疑。
元朗跟随淩璟多年,當然知道主上所說的沒事,恐怕是有大事。
“王爺,發生了何事?”
“奏折失竊。”
“奏折?”
“重譽昨日遞來的奏折,上面寫有密牢所在。”
淩璟收好玉簪,落坐在書案後,又看向那幾盤酥點,眉間的憂慮越來越深。
元朗駭然:“什麽人竟敢盜奏折!”
“除了晉國細作,還有誰會想知道曹膺的下落。”淩璟又道,“此事不難處置,讓重譽再換個地方就是。”
元朗還是不解,“那王爺為何瞞着太師大人他們?”
淩璟沒有作答,伸手拿起一塊酥點,片刻後又放回,全無食欲。
原來晉國從謀劃如何救曹膺再到付諸行動,果真只用了三個月,不僅如此,這細作手段之高明,竟能輕而易舉潛入攝政殿,險些讓他措手不及。
淩璟走出攝政殿,神情早已恢複平靜,而外面也還是那般風平浪靜,兩個守衛也絲毫不知殿裏面發生過什麽。
“王妃來過?”
“回王爺,娘娘剛走。”
淩璟尋着慕晴纭離開的方向走去。
宮門旁的角落,她披着鬥篷,将頭臉遮得嚴實,左顧右盼,确認沒有閑雜人等後,才拿出奏折遞給面前的人。
“你怎能将奏折偷出來!”
陸妍摘下鬥篷,淡淡道:“相爺,你可知攝政殿是什麽地方,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這本奏折,何況夫人昨日才傳話說大皇子遞了本奏折,讓我設法查看奏折,我今日就給相爺拿來了,相爺還要怎樣?”
李相翻開奏折,滿面愁容,“奏折失竊,明王一定下令再換地方,那要這奏折何用。”
“我奏折已經給你,接下來怎麽做那是你的事,你想查曹膺的下落,奏折我已經取到,也算完事了。”
“你這和失手有什麽分別!”
“相爺若是不滿意,那下次換別人好了。”
李相無奈地搖了搖頭,又謹慎地問:“可有被人發現?”
“放心,為了拿到奏折我可廢了不少功夫,就算明王追究起來也有的是替罪羊,查不到相爺你頭上。”
她要依靠相府對付慕晴纭,當然也要為相府做事。昨日李相給了她這個任務,她正愁沒機會辦成,今天拿慕晴來尚膳司照着明王的喜好拿糕點,她猜到慕晴纭恐怕要去攝政殿,這對她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
盜取奏折這等通敵謀逆的罪過,夠鎮南王府受的了。退一步說,就算馮雲婉那丫頭要拼死給慕晴纭作證,火也只會燒到馮家,而且慕晴纭也難以全身而退。
陸妍披上鬥篷正準備離開,又見李相遞給她一枚小瓷瓶,并說了句:“新差事。”
慕晴纭從攝政殿出來後便有些心不在焉,走得極慢。她說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後悔,後悔放過了窺探朝政機會,但要是看了,只會留下滿心愧疚。
悔與愧,終究要留一個。
“王妃娘娘。”
聽見元朗的聲音,慕晴纭停下腳步回頭一看,看見了不遠處的主仆二人。
“王爺。”慕晴纭輕喚了聲。她已經動了當細作的念頭,哪怕最終選擇放棄,但再見他時,心裏還是少了幾分底氣。
淩璟朝她走來,邊走邊問:“去過攝政殿了?”
慕晴纭沉默着點頭,還好他的目光很溫和,不然她還不心虛到極點。
“桌上亂成那個樣子,也不知幫忙理理。”
“我哪兒敢動王爺的東西,再說東西都放得好好的,哪裏亂了?”慕晴纭雲裏霧裏。
淩璟的神色依舊波瀾不興,他這麽一說,不過是想估量奏折失竊是在她來之前還是之後。
昭華宮裏,皇後坐在主位上憂心忡忡。
她聽聞陛下下旨給淩重譽加了俸祿,如今案子只是有進展而已,要是淩重譽真破了南晉的案子,牽出所有潛藏在大燕的南晉細作,恐怕就該封王賜府了。
一個子嗣怎比得過有利大燕安寧的功勞。
誰都看得出如今明王越來越器重淩重譽,對他的栽培就像在栽培儲君,而陛下竟然默許,不但默許,還多加鼓勵,大行獎賞。
相反,她的兒子至今一事無成,既沒上過戰場也沒立過什麽功勞,她怎麽不憂心。
萬一……萬一陛下像先太後那樣為天下考慮得太多,不以嫡庶定正主,而是要能者居之,她的兒子該怎麽辦?
皇後越想越後怕,這樣的擔憂已近乎沖散了快抱孫子的喜悅。
“娘娘,李相求見。”
皇後回過神,直起身端坐,道:“請。”
這個人她從前有意疏遠,也有意讓太子疏遠,但如今太子能靠得住的大臣不多了,就連馮府那邊都不肯念在親戚一場的份上扶持太子。
難為李相還肯為太子考慮,見是可見,但不能走得太近,要是被馮太師看出她和李相走得近,恐怕更不肯為太子賣命。
李相再有心,也比不過自家親戚親。
李相進來行禮後道:“今早是攝政殿發生了什麽,想必娘娘已有所耳聞。”
“陛下親自下旨犒賞,宮裏宮外早已傳遍。”皇後揚唇一笑,笑容有些苦。
陛下病了數年,數年不曾親自下過什麽旨,如今病情好轉,好不容易親自下了一道旨,而這道能引起軒然大波的旨卻是用來嘉獎淩重譽的。
“大皇子有的,洽洽是太子殿下沒有的,如今太子殿下應當如何,娘娘該有分寸。”
“如今陛下和明王都器重淩重譽,本宮有什麽辦法?”
“臣有辦法能讓太子殿下立一大功。”李相接着道,“若南晉的案子最終由太子殿下所破,對大皇子來說便是徒勞無功,對太子殿下而言則是半路撿了個大功。”
“你的意思是,讓太子插手南晉的案子?”
“不是插手,而是要将主審的權利從大皇子手裏奪過來。”
皇後揉了揉額角,嘆道:“如今朝政皆由明王說了算,明王已将案子給了淩重譽,又豈會轉交給睿兒。”
“只要娘娘按臣說的做……”
皇後看了李相一眼,這個人見見可以,聽他說幾句也可以,但要照他的話做?萬萬不可。
“不必了,淩重譽有的睿兒沒有,可睿兒有的,淩重譽卻沒那個福分,陛下如今看重的是皇孫。”皇後咬中了音說道,招了招手,“相爺且退下吧。”
等候在外面的大臣見李相出來時,臉上頗有幾分無奈,便知相爺是碰了壁。
“還好老夫只是來試探試探,本就不指望皇後能聽咱們的。”
“皇後娘娘怎麽就不明白相爺的一片苦心……”
“要是不幫太子把差事搶到手再立個功,怎能讓陛下今後對太子委以重任,又怎能助太子順利登上皇位。”李相嘆道,“本來若順利知曉曹膺所在,便可設法将曹膺轉移,曹膺逃了,大皇子的功就成了過,老夫自有辦法說服陛下将案子轉交太子。陛下開口,就是明王也阻攔不了,到時再把曹膺押回來,讓太子審理。”
“可惜,郡主貿然盜出奏折,反而打草驚了蛇,如今大皇子已将曹膺關押到別處,咱們再難下手。”
“天無絕人之路,這條路行不通,主子定還有別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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