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冬至,紛紛揚揚的雪下個不停。

慕晴纭進宮的時候不多,節日算是其一。不過就算是節日,該上朝的還是得上朝。她掐在淩璟下朝的時候進宮,打算與他一道去探望探望泰康帝。

慕晴纭到攝政殿外的時候,早朝還沒結束。她本想繞着攝政殿散步時,卻聽聞裏面傳來聲音:

“浔州水患至今難除,諸位以為工部的差事辦得如何?”

淩璟的話裏沒有半分怒氣,卻讓在場的大臣聽得心驚膽戰。

一大臣上前道:“啓禀王爺,臣已安排下去,定能在來年春汛前加固好大堤,可抗一時之災。”

“年年加固河堤,水還是年年淹了浔州,你當了多少年工部尚書,加固了多少次大堤,你不記得,本王記得!”

“回王爺,并非臣不盡力,而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啊……”

淩璟沒理會那站在殿中訴苦的工部尚書,直召:“工部右侍郎。”

工部侍郎應道:“臣在。”

“今年的水患,由你治理。”

此言一出,不乏有議論紛紛的人。治理浔州府水患一直都是工部的頭等大事,向來都是由尚書主理,如今明王将事交給了工部侍郎,雖然是個燙手的山芋,但能治一年是一年,能擋住明年春來的洪澇那也是大功一件。

看樣子工部是要變天了。

被委以重任的工部侍郎欣然拱手:“臣領命,臣定竭盡所能治理水患,不負王爺厚望。”

慕晴纭站在大殿緊閉的窗戶外,聽得清楚,原來他處理起朝政來,只要結果,根本不會聽大臣解釋。他明明是個不喜歡聽理由的人,怎麽老愛問她的理由?

慕晴纭忍俊不禁,轉身走下臺階。

倏爾殿門開了,早朝已散,大臣們魚貫而出。

“王妃娘娘。”

慕晴纭聽聞有人在背後喊她,回頭發現叫住她的是一個大臣。大臣恭恭敬敬地對她揖手行禮:“多謝王妃娘娘。”

慕晴纭糊塗了,此人這是謝的哪出?

她看了那大臣一陣,忽然認出了這人是誰,進而明白他為什麽會言謝。

這個人就是上次在一品居幫她付飯錢的工部侍郎萬大人,這麽說剛才淩璟就是對他委以了重任。

看來這個萬大人誤以為是她在淩璟面前替他說了好話,竟然不知能撈着這個差事憑的是自己的本事。

她正想告訴萬大人實情,萬大人行完禮後便匆匆離開了,也許是顧及這樣的場合說話不便。

不過剛才那一出,卻有被不少人看在眼裏。

就連最後一個走出大殿的淩璟都看見了。

慕晴纭知道他會問理由,且将一品居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她看出聽衆對此事很無語。慕晴纭瞞着給葉秋雪打賞的事,只說要不被他罰了俸,她至于弄得那麽尴尬嗎?

淩璟也瞥着慕晴纭,“花銷不夠不知去賬房取?”

“那是王爺的,拿了手軟。”

慕晴纭回答得理所應當,接着便看見某人一副甚是不知該說什麽的表情。

侍衛迎面走來,呈上東西:“參見王爺,大皇子送來的急奏。”

趁淩璟看奏折的機會,慕晴纭小聲問元朗:“對了,大皇子去哪兒了,怎麽好些日子不見他露面?”

“回王妃,大皇子在外審南晉細作,王爺為防洩露密牢所在,命大皇子審完了再回來。”

“審完了才回來?”慕晴纭皺眉,那雲婉得等得多心急。她不禁又朝淩璟翻了個白眼,這叫不叫孤家寡人專坑別人?

接着她聽見淩璟派人去傳了幾個大臣,好像要回攝政殿議事。

果然啊,片刻之後,她就被這麽孤零零地留在了廣場上。

沒關系,她有的是朋友,在宮裏還能去找雲婉。

慕晴纭和馮雲婉沿着禦湖長堤漫步,千百株梅樹自成林,如今正是梅花怒放的時候,每走一步都有暗香撲鼻。

紅梅,白雪,最美的風景。

慕晴纭見馮雲婉走了一路都不說話,猜測她心中應當正記挂着誰,笑說:“我問了,大皇子現在有公務在身,暫時不能回宮。”

馮雲婉莞爾一笑,“公事重要。”

“曹膺那樣的細作,要他開口不容易,要想将潛藏在大燕境內的南晉探子全部抓住也不易,不過等大皇子回來,封王賜府理所應當,你的好日子也快來了。”

“我好不好不重要,倒是你,不過如今見王爺對你甚好,我也放心了。”

慕晴纭皺了皺眉,“他那個人,喜怒無常,好的時候很好,冷的時候又冷得要死,但也不是特別難相處。”

馮雲婉發現了,慕晴纭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挂着淺淺的笑意。

馮雲婉擡頭一望前面的風景,發現有株梅花開得特別美,那迎着風雪的姿态,頗有幾分詩中的傲骨。

她拉着慕晴纭走到那株梅樹下,仰望着花開得最繁盛的枝頭,“這梅花開得多好。”說着便伸手撫上花枝,想拉下來聞聞花香,那花枝卻被另一只伸來的手毫不留情地折斷,拿走。

慕晴纭看見這一出,莫名反感,收回目光一看才發現面前多了幾個人。

劉素萦的指尖拈着方才折來的花,湊到鼻前輕嗅了嗅,又看向慕晴纭,揚唇一笑道:“王妃真是好興致啊,大冷的天來這兒賞花。”

慕晴纭盯着劉素萦手裏的花枝,冷言:“花開得好好的,你摘了是幾個意思?”

“好東西,當然要獨享。”劉素萦掃了馮雲婉一眼,“怎麽,見了本嫔和側妃娘娘不知請安?”

慕晴纭這才看見劉素萦身後還跟了個劉素萱。哪怕皇後已經下令免了劉素萱的一切禮節,但劉素萱見到她,還是微微颔首以示問候。

慕晴纭對劉素萱沒什麽成見,但這個劉素萦,她們之間的過節何止一般的深。

馮雲婉随後低下頭,朝二人欠了欠。

劉素萦笑盈盈地說:“王妃既然有興致,不如咱們一塊兒賞賞花如何?”

“沒興致。”

劉素萦故作難過,淺淺蹙眉,“王妃娘娘就這麽不想見本嫔嗎?”

慕晴纭勾了勾唇角,“自知之明是個好東西,你要是沒有,那就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