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勉把東方不敗與楊蓮亭一起叫到了書房，留林平之在廂房裏自己跟自己較勁——霍勉弄了一本售價一功德的《丹藥入門》給他，美少年拿到這本書冊……就沉迷其中，尤其是見到書中肢體複原的章節之後。美少年初來黑木崖的疑惑與不安等等各種情緒，也全都抛在腦後。
他跟東方不敗不一樣，教主那是見獵心喜，實在把持不住；林平之則是明明白白地走投無路和別無選擇。
原本懸着一顆心的東方不敗見狀，自己安生了不說，還找機會跟霍勉道，“竟是個乖孩子。”
《乾坤大挪移》有多難練，東方不敗已然親身體會，沒有師父領進門他也夠嗆，于是他說什麽也得讨好一下老教主。重拾拍馬屁技能，他……莫名“嘴生”，甚至覺得自己剛剛的笑容恐怕都不那麽由衷。
這笑得有點扭曲啊……霍勉搖頭笑道：“怕我偏心？”
東方不敗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有點兒。”
霍勉道：“你當我是白教你們的？”
東方不敗果斷抱拳躬身，“全憑老教主吩咐。”
霍勉拍拍東方不敗的肩膀，“你的任務很重。”
眼前二人“有說有笑”，楊蓮亭卻賠笑到臉都僵了。
話說楊蓮亭面對霍勉，總有種本能的畏懼：他的神魂不堪一擊，多少留下了點後遺症。
他的不安東方不敗看在眼裏，只是神功當前，顧不得心上人。
二人終歸有些情意，此時東方不敗當着霍勉的面兒只能稍微放緩步子，輕撫楊蓮亭的後背，小心翼翼地用留心霍勉的反應。
霍勉都沒回頭：南風又算什麽。
東方不敗把他引入了書房，他坐下後才不急不緩道，“身為一教之主，千萬不可誤了正事。”
這話一出，東方不敗不由正襟危坐：正題來了！真顧不上護着楊蓮亭了。
而楊蓮亭聽見霍勉這話立時就是一個激靈，心知不妙：這些年教中庶務盡在他手！
霍勉又翻看一下東方不敗功德得失的細節，再次确認東方不敗一生鮮少傷害無辜。
雖是魔教教主，但卻是個傲上而不忍欺下之輩。按說這樣的品行最次也是個小善，就是頭頂淡綠的那種。
真正讓他“不過不失”的原因，或者說他目前為止人生最大的功德扣減，正是他一心修煉《葵花寶典》懶于過問教務，放權給楊蓮亭帶來的。
當然，為了讓他自己安心修煉，讓楊蓮亭能壓制住教中高層，而給高層服用三屍腦神丹，則是東方不敗的第二大“罪過”。
在其位謀其政，這才是正道，獲取功德的正道。
東方不敗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可不就是不負責任。
霍勉道：“我沒那麽多閑工夫。”他頓了頓才道，“要求我只說一次。不要只顧修煉，不管教衆死活，也不要叛教資敵，你的教主之位總是穩穩的。”
東方不敗沒有猶豫，“是！”看來閑暇時得重整教務了！畢竟蓮弟什麽水平什麽手段，他都心裏有數。
以前教中他最大，自然說什麽是什麽，想怎麽就怎麽。有誰不服？憋着！如今風水輪流轉，到了他“不服？憋着”的時候，東方教主顯然适應良好。
就“能屈能伸”這一條，也足夠霍勉給東方不敗打個高分了。霍勉補充道：“記得把手下的三屍腦神丹解了。”又擺了擺手，“上午學煉丹，晚上答疑解惑。”
下午就老老實實地去處置教務，東方不敗果斷應下，“是！”
話說東方不敗把自己院子的正房留給了霍勉，東廂房安排林平之住下，他則拉着楊蓮亭去了正房東面緊挨着的院子——原本這院子就是給大徒弟或者兒女預備的。
東方不敗與楊蓮亭二人踏進房門便滾在了一處，還是楊蓮亭主動的……畢竟共枕同眠了好些年，別看教主面上沒什麽特別的神情，但楊蓮亭就是知道教主現在……心情極好！
心情好，耐心也好，東方不敗把手搭在楊蓮亭的腰間，腦袋則枕在楊蓮亭的肩頭，“蓮弟你且委屈些，等我再梳理一遍手下就好了。”
教主這話說得一派柔情，實則……教主親自出手後他這些年提拔起來的心腹只怕剩不下幾個。
楊蓮亭又惱火又無奈：東方不敗尚且能屈能伸，他又怎麽能不識時務？
蓮弟的沮喪溢于言表，東方不敗焉能視而不見？“比起前朝明教一統江湖，如今……還差得遠。若非老教主要求，我只想閉門練功。”
他能為蓮弟以身犯險，但是神功在眼前，蓮弟也只能委屈一下了。
教主在這種時候一準兒靠不住，想起老教主說占他身子就占他身子，楊蓮亭也沒了脾氣：好歹性命無憂……
話說霍勉身負“戰神附體”，自然耳聰目明，尤其在這樣靜谧的夜裏。他一邊指導上門求教的林平之，一邊聽着隔壁院子的動靜。
莫說東方不敗與楊蓮亭的“悄悄話”，就連前~戲~後~戲乃至于中間過程的~喘~息~呻~吟，一概聽了個滿耳。
果然不出乎他的預料，絕對實力壓制之下，東方不敗的确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倒是省了事。
話說霍勉也是做了兩手準備，如果這位身負大氣運的魔教教主“不肯聽話”，說不得就得用拳腳引導和關愛一番；若還是不如他意，只怕要“轉投”令狐沖，或者耐下心來将林平之從頭培養起來。
不過唯一令霍勉意外的是，東方不敗與楊蓮亭……竟然挺傳統……恩~愛~得很傳統……虧他以為楊蓮亭要使出渾身解數讨好一番，他明明做好了傷耳朵，甚至是臨時封閉聽覺的準備。
林平之見前輩若有所思，原本想說的話也生生咽了回去：前輩和父親氣度舉止大相徑庭，即使前輩用着父親的身子，他也能一下子認得出。
倒是霍勉擡手捏住林平之的手腕，片刻後才道，“換功法吧。《辟邪劍譜》你練到頂也打不過岳不群與左冷禪。”
已經知曉自己祖傳功法來歷的林平之并沒猶豫，“全憑前輩安排。”
東方不敗與林平之的煉丹第一課幾乎一模一樣，都是學着調節自己的內分泌，從而讓自己心平氣和。
林平之剛剛接觸煉丹，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努力學習基礎知識，而東方不敗在完成煉丹課業之餘，已經能按照《乾坤大挪移》的要求，先讓內力在足三陽經運轉一番。
然而這一練不要緊，《葵花寶典》與《乾坤大挪移》內力運轉不說大相徑庭，只是小有沖突……然而就這麽一個小沖突便讓他吐了一口血。
霍勉見狀不以為意：所以我讓你們先學煉丹啊。
他笑了笑就繼續看他手裏那本書：封面是草藥大全，實際內容則是武俠世界力量體系基礎研究……畢竟要當老前輩，他還是得用心熟悉一下業務，現學現賣總是來得及的。
這一口血吐出去，東方不敗就覺得松快不少，他随手用袖子抹了抹嘴角，見老教主無甚反應，便繼續悶頭嘗試。
一連三口血吐出，東方不敗眉頭皺出了死褶：上一次嘗試修煉，就沒有成功，這一次看來又……無功而返了。
《乾坤大挪移》要求陰陽相濟的，拿到這部功法大多數人的第一選擇就是散功重修。
可惜東方不敗在自宮之後用什麽內功心法也難修出有陰有陽，陰陽調和的內力，所以他只能憑着現有的底子一點一點地嘗試。
當着老教主的面兒連着錯了三次，東方不敗并不覺得面上又什麽過不去：《乾坤大挪移》修煉起來有多難，歷代明教教主大多練不成就是明證；二來他身體情況十分特殊，既然已然向老教主低了頭，就不怕繼續低頭……
于是當東方不敗眼巴巴地望着他，霍勉忍俊不禁：不塗脂抹粉，不穿女裝的東方教主皮相相當不錯，他面帶熱切忽閃着眼睛的樣子……還挺萌的。
東方不敗比年紀更小，容貌更美卻偏偏成了個面癱的林平之有趣多了。明明二人“同病相憐”。
霍勉放下手裏的書冊，轉起身來——專門給他的系統內部培訓教材，外人拿到也看不到裏面的內容，“你很沉得住氣，猜到我為何舍了你蓮弟的身子。”
東方不敗直言不諱，“我再如何偏心也清楚，蓮弟的天賦只怕入不得老教主您的眼。”
霍勉不置可否，只是笑道，“這一縷真元……換個身子，一天多點便提煉出來了。任我行已經逃出來了，遲早要找你算賬。”
這是實話，楊蓮亭本身經脈堵塞雖然不多，但韌性和強度都不大夠，霍勉縱有戰神附體，也不敢“盡力施為”，就怕一個用力過猛，害得楊蓮亭崩條經脈。
連大力都不敢，純陽真元至陽至剛，破壞力巨大，自然更得慎重。
林震南的根骨經脈顯然就高得多得多，霍勉指尖點上東方不敗的後腰：這一縷純陽真氣入體便是引子，與東方不敗自己的陰寒之氣暫時達成陰陽相濟的效果。
感受到一股熱氣順着任督二脈先直沖頭頂，旋即又下行，直穿腳底，東方不敗登時精神一震，随後整個人如墜雲端，舒坦得不想思考不想說話……
眼見東方不敗入定，霍勉撿起書本繼續看了起來。
東方不敗自入定中蘇醒，直接看到了第二日的朝陽。他緩緩站起身，對着依舊舉着書本的霍勉展顏一笑，“任我行要出其不意，我自是要預備個驚喜給他。”
霍勉身子不動，只微微扭過頭，“讓我滿意，我就帶你入宮，再回趟光明頂……咱們搶些好東西回來。”
光明頂有九陽殘卷，而宮中則有九陰殘篇，哪怕是殘篇也足夠打出名號，讓他順順利利地弄出一個名滿天下的“江湖圖書館”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東方不敗幾乎熱血沸騰。
光明頂……誰不知道光明頂肯定有好東西剩下，無奈明教最為鼎盛時期的總壇所在地機關無數，哪怕荒廢百年，依然是如今江湖高手有去無回的絕地。
當年他神功未成，只在光明頂山下繞圈子，一個月之後他便知難而退。
東方不敗憶起往事，自己那不甘又不忿偏偏無可奈何的心情……恍如昨日，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當時年少，想着立下大功就此揚名立萬。雖然空手而歸，讓教中人笑了些時日，卻也不虛此行……好歹認了路……”
霍勉道：“省心省事，很好。”他樂意當個甩手東家，“你去安排吧。”
內功入門，東方不敗十分興奮，到閉關的密室中自行撒歡……演練招式，霍勉閑着也是閑着，便把沉迷于煉藥~嗑~藥~的林平之叫到跟前。
林平之頂着一對兒黑眼圈前來，精神卻一點都不萎靡。
霍勉打量過後由衷笑道：“不錯，果然有天賦，不，極有天賦。”
林平之修煉《辟邪劍譜》不過月餘，散功重練一點都不會舍不得，尤其是在霍勉專門告知他《辟邪劍譜》的利弊之後。
不過散功這個過程不危險，卻很痛苦：有點像是不停地嘔吐，直到連膽汁都吐幹淨，散功就是把經脈中的真氣全部擠出去。擠幹淨一條經脈就是吐啊吐直到吐幹淨膽汁，能運行并存儲真氣的包括十二經絡和奇經八脈……也就是吐二十次……
林平之就按照霍勉給他的基礎方子搗鼓出了個止疼藥，吃藥散功效果……他能如此平靜地出現在霍勉眼前，霍勉自然不能吝惜贊賞之詞。
林平之腼腆一笑，心中大安：果然不能藏拙！
他父親的功夫底子他最是清楚，眼前這位老前輩能用父親的身子力壓成名已久的魔教教主，原本實力都不只是深不可測——他來到黑木崖後親眼見過前輩如何與東方不敗數次過招，前輩輕描淡寫，東方不敗則是全力以赴。
話說林能平在的心思都寫在臉上，霍勉越看越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材，不僅僅是武功，還包括品性。
思及此處，他裝模作樣地從懷中摸出一本小冊子，不帶煙火氣地丢到了林平之手中。
這小冊子是基礎內功入門，他看過武俠世界力量體系介紹之後編寫的，為了免于誤人誤己，他還特地花了五功德鑒定了一下，評價結果與《葵花寶典》同級別，尤其适合于林平之這種“三輪車少個輪子”的少年人，缺點在于無招式相輔相成，從而評價不算太高。
林平之見識有限，但他相信高人哪怕為了名聲也不會随意打發了他，翻開小冊子粗讀過總綱，在暗中稍稍推衍，便明白這本功法簡直是為他量身打造。
他一時都不知該說點啥好。
不過他家破人亡的痛苦經歷讓他凡事心裏都存點疑問：這位老前輩對東方不敗很好他能理解，東方不敗就是前輩的正經徒子徒孫，但對他這樣好，究竟圖個什麽？！
他思來想去都想不明白除了家傳功法自己還有什麽值得圖謀——原本他還胡亂猜測過老前輩是觊觎他的容色，到了黑木崖他就确信“老前輩看上自己的相貌”……真是他想得太多了。
半是感動半是疑惑讓林平之神色略有扭曲。
正巧東方不敗自行演練招式又吐了口血出來，真氣翻湧得直冒冷汗，不得不回來找老教主求解，此時他正站在門外……
霍勉輕聲道：“江湖歷來不平靜，可以前大家鬥着鬥着總還曉得守土安民，一致對外，倒是對得起這個俠字。如今天下太平，那些名門俠士不必守土，倒見擾民，”他冷笑一聲，“既然為了補功法不惜害人滿門，那我弄出個收齊天下頂尖功法的門派，看看他們要不要找我來搶奪。”
東方不敗與林平之一下子就默契上了：老教主，老前輩，這是為功法散佚，青黃不接痛心不已嗎……
其實霍勉的想法實在沒有高端到哪裏去：想弘揚正道，守土安民自是首選。天下安定時，那麽傳道授業的功德還要勝過前者。
他要辦個圖書館，內藏無數功法典籍，由江湖第一人擔任圖書管理員。東方不敗目前是他心裏的首任管理員人選，林平之如無意外就是東方不敗繼任者。
看看眼前明顯心事重重的林平之，以及門外有些陰晴不定的東方不敗，霍勉心中暗道：這兩人因為零件不全都有點陰陽怪氣，而且神情有逐漸同步的跡象，只怕以後整個江湖都要跪倒在二位“九千歲”圖書館管理員的銀威之下……
雪膚無須，紅唇錦衣，持劍玉立，拈花一笑，腳底下再烏壓壓地跪倒一片……如此跪舔只為借書，這情景光是想想就醉了。
我還是趕緊把斷肢重生的藥丸弄出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