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嚴許被小姑娘撲了個滿懷。
猝不及防間後退兩步, 背都抵在了門上。
他有一瞬的遲疑,最後還是伸手摟住了沈莓的軟腰。
她似是被吓壞了,慌不擇路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把臉埋在他胸前,嘴裏不住道:“啊啊啊哥哥蟲子蟲子——”
邊說還要邊跺腳。
沈莓只覺得自己鞋面上還有那蟲子爬過的感覺, 都快吓哭了, 她甚至沒仔細看到是個什麽蟲,就覺得好多腳,雞皮疙瘩一下就起來了!
現在也不知蟲子又爬到哪裏去了,沈莓只能一邊說話一邊跺腳, 即使被嚴許攬着腰也忍不住動來動去。
兩人貼的本就近, 嚴許在她這番有些慌張地亂蹭之下眸色越來越深, 牙都咬得緊了幾分,最後不得不一下把小姑娘打橫抱了起來, 才不至于當場失态。
“阿莓不動了, 乖。”
男人的聲音染上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只是沈莓還在被蟲子驚吓到的慌亂中, 沒有察覺。
她現在心裏只大大的松了口氣。
雙腳離地了,蟲子就爬不到她腳上來了……
嚴許抱好了小姑娘,感覺她縮在自己懷裏終于安靜下來,他這才朝地上看去,沒看到小姑娘說的蟲子。
偏沈莓還在問:“哥哥, 你看到了嗎?長長的,好像是蜈蚣,你找到了嗎, 能不能打死啊?”
沈莓不敢看,扭着臉, 卻不住追問。
嚴許瞧着這樣,看來不把那蟲子找出來弄死小姑娘都不敢下地了。
于是他只好掂了掂懷裏的人,将她抱的更穩些,然後在這暗着光的小屋裏找了起來。
借着一點點厚窗紙外透進來的光,嚴許在一個博古架後的的縫隙裏,看到了一條黑紅色的大蜈蚣。
比一般的蜈蚣要長一些,剛剛應該就是這只吓到了小姑娘。
懷裏的人不僅害怕,還要不住地問“找到了嗎”、“現在找到了嗎?”、“哥哥看見了嗎?”,活像個小話唠。
嚴許無奈笑了一下,這下終于能回答她:“找到了。”
然後他踢了一腳博古架,那蜈蚣便受到驚吓竄出來,被嚴許面不改色的一腳踩住。
他抱着小姑娘側了側身子,沒叫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沈莓瞧見,微微用力就把這蜈蚣碾死了。
然後又一腳踢回了博古架下,不叫它在這吓人。
“好了,已經沒有了。”嚴許這才垂眸對懷裏的姑娘道,“剛剛都看了一圈,應是沒有其他的蟲子了。”
這裏應該是庫房,就是不知道放的這些東西是哪來的,都是些金銀寶石、瓷器瑪瑙制成的觀賞物件兒,還都不是凡品。
只是管這兒的人怕是疏忽了點,沒打掃幹淨。
沈莓聽了嚴許的話,終于呼出一口氣:“剛剛吓死我了……”
直到這時,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發現自己還在嚴許的懷裏。
離得太近了,也太親密了。
沈莓倏地想到昨日喝醉酒,哥哥也是這樣抱自己回屋的嗎?
她突然便臉紅了紅,只覺得耳朵發熱,聞着鼻息間嚴許身上熏染的一點沉香,心跳都好像亂了兩拍。
沈莓低着頭,有點慶幸這間屋子暗,哥哥應該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她趕緊松開手,微微動了動,嚴許便順勢将人放下地。
小姑娘退開兩步,垂首理着衣裙,片刻後輕聲道:“哥哥,剛剛是阿莓失禮了,你莫怪。”
她如今已是及笄的大姑娘了,剛剛那樣實在是非常不該,若是叫旁人看到,不管他們如今是什麽身份都會傳出閑話的。
沈莓在心裏告訴自己,日後要恪守禮數,不能再像今日這般了。
嚴許看着小姑娘認真了幾分的神色,心中突然略有些發沉。
他垂眸,剛剛抱過她的手垂在身側,聲音裏卻有幾分極深的苦澀:“這處沒人看到,無礙。”
“嗯。”
沈莓輕應一聲,刻意忽略到自己這一瞬的低落,走到門邊也推了推門,嘟嘟囔囔:“現在要怎麽出去啊,為什麽會有人來這兒鎖門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這屋子裏的東西都是誰的啊……”
總不能是她的吧。
門外上了鎖,要想出去破壞的會有些多,于是嚴許走到了窗邊。
壞一張門和壞一扇窗,那還是壞窗。
這屋子裏的木窗是沒有開口的,也就是打不開的窗戶,但這也不打緊。
沈莓就見嚴許走到窗邊突然飛起一腳,木窗就像薄薄的紙片一樣,“啪”就飛了出去。
她眨巴着眼睛目瞪口呆。
知道哥哥會武,但這還還是他第一次看他在自己面前展露一二。
因着嚴許平日裏看着十分斯文,又長得清隽俊秀,與今日一腳踢翻窗戶的模樣實在是反差過大,以至于沈莓呆在原地,等他踢了窗戶走回來了,才不禁喃喃一句:“哥哥好厲害。”
嚴許看着姑娘傻傻的模樣忍不住失笑,又因為她一句情不自禁還略帶些崇拜的話而心裏歡愉。
只是他想摸一下她的頭,看見已經不再柔軟的發髻又只得作罷,輕彈了下她額前的發,說道:“走吧,我們從窗戶出去。”
沈莓點點頭,跟着到了窗邊,卻一時不知要怎麽下腳。
翻窗出去會不會有點不雅啊?
小姑娘無措地看向嚴許,嚴許沉吟片刻,問她:“我先出去,一會再把阿莓抱出去?”
沈莓有些踟蹰。
剛剛還說要恪守禮數,怎麽能又抱?
她走到窗邊比了比,這窗戶還有些高,窗臺卡在了自己胸腹處。
她一個大人不出二門不邁,整日裏不是讀書就是習字彈琴的人,翻倒也能翻出去,就是确實費些力,且也不怎麽好看。
沈莓猶豫片刻,剛下定決心準備還是自己來吧,卻見嚴許已經先她一步手撐着窗臺,一個側身便輕巧翻了出去。
啊。
沈莓嘴都不自覺張開,原來哥哥翻窗是這麽輕松的啊。
早知道自已以前就跟阿年學一些翻窗小技巧之類的了。
嚴許翻出窗外後就回身站定,看着沈莓:“阿莓是想自己來,還是我抱出來?”
沈莓突然就有些不太想叫嚴許看到自己笨拙翻窗的一面,在心裏妥協了,并且偷偷給自己找補。
特殊情況,就再失禮這一次。
她從窗戶傾身出去,朝嚴許伸出手。
嚴許眼裏露出點笑來,伸手握住姑娘腰,讓她将身子靠上自己的肩借力,然後雙手微微用力一提,便将人環抱出來。
只一瞬,沈莓就落了地,她眨了下眼睛,心裏不住感嘆一句:哥哥好有力氣啊。
總覺得今日過後,嚴許在她眼裏就不是一個單純的清俊公子了。
而嚴許在她落地後便很快放開她的腰,掌心卻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一些溫熱,和姑娘盈盈不及一握的尺寸。
兩人經過這一出,衣裳都有些亂了,正準備整理一番,突然便有人往這處走了過來。
一個小厮模樣的下人與沈莓和嚴許目光對上,看到他們衣衫不整時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們!”
這兩人是誰!怎麽在這行不軌之事?!
沈莓一眼就知道他誤會了,還慌了一瞬,卻見嚴許面不改色,皺了皺眉:“你是哪處的下人,怎麽在這?邱管家叫你來的?”
小厮一聽嚴許提到邱管家,心裏咯噔一下,不管這兩人是誰那肯定都是主子了啊。
他趕緊告罪:“小人叫小六,是負責打掃這處庫房的,小人、小人什麽都沒看見!”
他可是知道,在這些大宅裏做事最好少說少聽少看,埋頭苦幹就行,要是不小心撞見什麽可是很容易上西天的!
雖然這處宅子目前為止他還沒見過主人家。
沈莓在這一問一答間已經很快整理好了自己,聽見小六的話不禁問:“是你剛剛鎖的門?”
小六戰戰兢兢點頭:“是、是的。”
他看見院裏倒地上的那扇窗戶,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剛剛他就是聽見這窗戶飛出來的聲兒才趕緊過來看看。
知道自己已經犯了大錯,小六吓得撲通一聲就跪了,着急忙慌解釋:“我、我是早前來打掃了忘記關門,剛剛想起這事便過來想趕緊把門關了,沒注意看裏面……”
當時沈莓和嚴許在屋子一側的博古架後頭,若是不進屋确實看不到。
沈莓聽着這場小小的烏龍,一時有些無奈。
還以為是有什麽秘辛,結果就是一個意外,叫自己撞上了。
這個叫小六的小厮看起來倒不壞,邱姨能讓他來打掃這間小庫房,那人應該也是實誠的,就是可能不太仔細。
“你不認識我啊?”沈莓好奇問了一句。
邱姨不是說他們都已經看過自己的畫像了?
小六苦着一張臉,像被發現了天大的秘密,但還是如實道:“小人……有些不認人。”
俗稱臉盲症。
宅子的主人是位小姐他是知道的,畫像也看過了,但他對不上臉。
原本想着等小姐來了府上他多見幾次定就能記住了,不礙什麽事。
這下好了,礙大事!
小六總覺得自己今日撞見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小姐身邊的公子是誰?她日後要說親的人?那這也太快了吧……
他看了眼嚴許,又看了看沈莓,一臉欲言又止,膽戰心驚的模樣。
嚴許不為所動,沈莓卻被看渾身不自在,又有些臉紅起來。
她輕咳一聲:“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把我們關在裏面了,我們總得出來,門上了鎖就只能爬窗了。”
小六誠惶誠恐,連連應是,嚴許看他有些冒冒失失的,當即又道:“去叫邱管家來,你負責這屋子的打掃,卻有疏漏,去領罰吧。”
要不是他沒打掃幹淨,小姑娘剛剛也不會叫蟲子吓着。
不過若不吓着,也不會……
嚴許斂了斂心神,看小六苦着臉走了,身邊小姑娘還是一臉憂心的模樣小聲道:“哥哥,他不會亂說什麽吧?”
“他不敢。”嚴許笑笑,“更何況只是一點誤會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沈莓垂眸,細白的手指忍不住纏在一起。
她搬離嚴府就是為了與嚴許避嫌,若是現在反倒因為這個烏龍傳出什麽,豈不是家都白搬了嘛。
姑娘扁了扁嘴,心下一嘆。
邱管家來的很快,剛剛在路上便已經聽小六将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雖然是自己的錯,他也半點沒敢隐瞞。
嘴快說看到兩人在院中衣冠不整時,又趕緊改口道:“不是不是,沒有這回事,我什麽都沒看到!”
邱管家瞪了他一眼:“管好自己的嘴,若是讓我在誰的嘴裏聽見這話,我可不會客氣。”
小六趕緊捂着嘴點頭,就差指天發誓絕不胡說!
沈莓看到邱管家來了,與嚴許一道走上前去,又看了眼被踹翻的窗戶道:“這兒的窗戶壞了,得勞煩邱姨找人來補補。”
邱管家自是點頭應聲,還賠了不是:“是我沒安排好,明日便不讓小六在這兒了,小姐看可行?”
沈莓倒也不是那麽睚眦必較,擺擺手:“也不必,讓他日後打掃仔細些便是。”
想起那間屋子裏放的物件兒,她又疑惑問:“可我這怎麽會有這麽些東西啊邱姨?是宅子上個主人留下的還是?”
邱管家卻道:“這些都是耀王妃讓王府的管家從王府庫房中挑出來給小姐的,還有些其他的放在另外的庫房了,王妃說您單獨開府了,自然還是要有些家底才好。”
不然沈莓沒有鋪子,離了嚴府也沒有月銀可以領了,那怎麽行?
于是沈梨便提前給耀王府的管家去了信,從王府裏挑了些物件兒出來送到這處,又挑了幾間記在她名下的鋪子給沈莓,日後就算做她的嫁妝了。
小姑娘如今只有她這個姐姐,日後出嫁,這些她自是要幫着準備的。
沈莓聽了邱姨的話,驚詫地睜大了眼:“這、這麽多啊?”
這屋子雖小,但裏面東西可不少,一箱一箱的,而且放在小庫房裏的想來還不是那麽重要的物件兒,沈莓都不敢想大庫房裏還有多少呀。
更何況,三姐姐竟然還給了她鋪子呢。
那日後她便要好好學習看賬,不能叫自己的鋪子虧了本啊。
沈莓突然覺得自己即便搬了家,也有許多事要做的。
她又不禁有些慶幸。
事情多起來,她就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懷念過去住在嚴府的日子,也許就不會那麽難受了吧。
回去路上,小姑娘走在嚴許身邊,明顯有些出神。
似是對現在還有些留戀,又對以後的新生活有點新奇,眼裏矛盾得很。
嚴許垂眸,看着小姑娘一會喜一會憂的模樣,突然便嘆了一聲。
“阿莓離了府,日後怕是要與我生分了。”
他的聲音低低的,裹着嘆息,平添幾分落寞,叫沈莓聽得心裏倏然一緊,抓住了他的袖子有些着急道:“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