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貞不明白為什麽姬小語家那麽有錢,自己家捉襟見肘、相形見绌,想到這裏,她有些自慚形穢起來。其實那時的她尚不知道,姬小語一家人做的是怎樣見不得人的生意,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小語把餘貞引進卧室,讓她随便坐,自己出去倒水。

餘貞這時發現小語房間裏有一架非常精美的梳妝臺,上面林林總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化裝品,大小不一,長短有異,琳琅滿目,煞是耀眼。

餘貞好奇地摸來摸去,啧啧稱奇,唏噓不已。

小語見到她吃驚的樣子,臉上寫滿幸福:“沒見過吧,我告訴你啊,這些都是我媽媽給我買的,媽媽說,女孩子長大了就該學會打扮自己啦,就該學會引人注目啦,得讓男孩子們一看到你就流口水,那樣才幸福呢。”

“我以前沒看你搽啊擦啊什麽的,不也是很漂亮嗎?”餘貞不解。

“可不一樣呢,”小語小嘴一撅,“感覺太不同了!你現在瞅瞅我這眼睛,睫毛,跟先前有什麽不同嗎?”

餘貞驚嘆:“更好看了,跟加工過似的!”

“對呀,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小語得意洋洋,“說實話,嫉妒我了吧?”

“哪裏,我正為你自豪呢。”餘貞心不在焉地回答。

嫉妒還談不上,不過在餘貞心裏,确實有些羨慕小語了,羨慕她能有這麽寵愛她的親人,這麽殷實富裕的家境。

入夜,餘貞和小語躺在被窩裏打鬧不止,兩個女孩子也互通了心事。小語告訴餘貞,她喜歡上了一個同校的男生,是她們學長,人帥得不行,酷似F4裏的言承旭,一擡手一投足,魅力四射,見到他一次 ,她能興奮半天。然後向餘貞透露了那位帥哥的大名,說此人名叫周九浪。多浪的名字啊。

這是餘貞第一次聽到周九浪這三個字,她自然不會料到日後将與此人發生那麽多故事。所以當然不會來電,也沒什麽遐想,他畢竟是小語的夢中情人,她餘貞能作什麽想。

小語拜托餘貞:“貞姐,你得給我把把關,看這個男孩值不值得我來愛!趕明兒我找個機會,讓你見見他,就算給幫妹妹相一次親。我有重謝的哦!”

“還相親呢,這叫哪門子相親啊?不過這個忙貞姐幫定了,義不容辭!”

進入夢鄉之際,小語不斷地慫恿餘貞:“哎,我跟你說,你得鼓起勇氣問爸媽要銀子啊,這年頭,女孩子家沒錢可矚目不起來呀,你看我平日裏披金戴銀的,走在路上多神氣啊。”

小語的一番話,聽得餘貞心癢難搔,蠢蠢欲動。

從此以後,餘貞開始時不時地找些借口、編些理由向爸媽要錢花。但這些錢可沒亂花,基本都投資在了裝扮自己上面。“第一桶金”毫不手軟地甩出之後,收益還算立竿見影,那就是,“校花”之稱不請自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餘貞先是做了班長,後來又被提拔為學生會幹部,縣電視臺來學校拍宣傳片,餘貞不但入鏡了,還以學生代表的身份擔當了形象大使,校領導解釋說:“餘貞的外在條件好,她代表學校,學校的形象也便好了。”

這是什麽狗屁邏輯!但不管怎麽說,尚未成年的餘貞在學生時代已經開始展露頭角、小有名氣了。

于是,開始有不少男生給她寫情書。

愛情的花朵在校園裏遍地開放,餘貞成為了百花仙子,收到的求愛信一籮筐。不過這些封所謂的“紙上羅麗谛克”寫得實在不敢恭維。

有的極其肉麻:“貞貞,我對你的愛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有的十分露骨:“貞啊,我的心肝小寶貝,你那天使一般的面容、魔鬼一樣的身材令小生日思夜想、想入非非、肝腸寸斷、寝食難安……”

有的不知所雲:“今天天氣不錯,挺風和日麗的,陽光像潮水一樣漫過我幹涸的心田,我頓感神清氣爽,啊,還是社會主義好啊,還是班主任對咱同學親吶……”

有的直接把古詩搬過來:“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有的粗俗不堪:“餘貞餘貞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就像農民愛土地,就像工人愛機器……”

有的簡潔直率:“我爸叫李鋼,我家超有錢,快做我女朋友吧……”

這些情書如雪片般飛來,餘貞應接不暇,盡管寫得五花八門、亂七八糟,但這也證明了餘貞的人氣之旺,餘貞的知名度之高,餘貞的确是遠近聞名的小美女,人送外號“美人餘”。

餘貞心裏很得意,可是并沒有因此心高氣傲,她一直在暗中物色着自己夢中的白馬王子。

一位男生應運而出。

他叫孟河塘,非洪縣本地人,大餘貞一歲,但和餘貞同屆。

餘貞自己說,塘塘溫文爾雅,一表人才。只所以看中他,是因為他比較內秀,憨傻可愛。而且讀書努力、學霸一枚。

不過塘塘能夠獲得餘貞的青睐,和姬小語的大力撮合分不開。

小語原來是和塘塘談的,他們拍拖期間,她一直對餘貞諱莫如深、守口如瓶。某天,小語突然垂頭喪氣好像食欲不振一樣地對餘貞說:“貞姐,你知道嗎,我失戀了。”

餘貞吓了一跳:“你啥時候談的戀愛啊,我怎麽一點不知道?”

小語就老實交代了和塘塘戀愛的起起落落,末了感慨:“你說我怎麽辦才好啊?我真的不想失去塘塘!我無助!我迷惘!”

“不會吧,”餘貞笑得前俯後仰,“原來戀愛這麽有魔力啊,看把我們的姬大小姐給愁的,都人比黃花瘦啦!”

“我都消磨成啥樣子了,你還沒心沒肺地挖苦人家,什麽朋友這是!”

“你倒說說,孟河塘如何對不起你了?”

小語悵然嘆道:“沒有對不起我,只是這男的太呆板、太文弱了。對于一個男生而言,我可以容忍他不夠帥氣,不夠有錢,不夠體貼,甚至不夠大度,但卻無法容忍他懦弱刻板、死氣沉沉,姓孟的便是如此,成天耷拉着腦袋,跟個僵屍似的,抱着課本讀啊讀的,多沒勁啊。還不懂得跟人說悄悄話、貼己話,簡直死木頭一塊!”

語氣裏恨不得将孟河塘一腳踹到河塘裏,被魚蝦分食了才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餘貞卻對這位被小語形容成“面瓜氏”的男孩隐隐産生了興趣,餘貞說:“哇,這麽奇葩啊。有時間我代你去教訓教訓他,給姬小姐出了這口惡氣!”

“那就拜托貞姐了,”小語唉聲嘆氣,“明天我就把他叫出來,咱們聯手整整他!小樣兒,惹惱了本姑娘,有你的好果子吃!”

餘貞好奇心切,欣然領命。

***

第二天晚上,塘塘應約來到操場最後一座籃球架下,靜候小語的大駕光臨。

小語卻沒有來,如約而來的是餘貞。

經過小語的事先提示,餘貞确認了塘塘,沒有說多餘的話,張口便問:“你就是那個孟什麽的吧?”

“是孟河塘”,塘塘補充道:“孟是孟子的孟,河是河塘的河……”

“塘是河塘的塘,”餘貞接口道,“是你爸媽教你這麽介紹自己的,還是你自己獨創的?你以為很幽默嗎?你是在說相聲吧?”

一句話把小夥子弄得窘迫不堪、臉紅不已。

餘貞想,看來他真是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書呆子,面對如此诘難,連句應承的話都說不出口,難怪小語要甩之而後快呢!但是為了順利完成好友的複仇計劃,餘貞只得耐着性子繼續刁難:“為什麽要欺負我妹子姬小語啊,還不如實招來!”

“她那麽任性野蠻,我哪裏有敢欺負她啊。”塘塘冤枉地撓撓頭皮。

“還不承認,那她為何一夜未歸,今天早上哭着回家裏說你欺負她了呢?”

“一夜未歸?”塘塘大急,“怎麽可能嘛!我昨天下午明明看到她拎着書包回家的啊。”

餘貞步步緊逼,窮追不舍:“是啊,可是下午回家并不代表晚上一定在家啊,說不定你又把她約出來,再欺負她了呢。”

塘塘慌忙舉起雙手:“我就是有賊心,也沒有賊膽啊!我指天發誓,絕對沒有對她做過什麽,不相信的話可以把她叫來當面對質!”

餘貞覺得這個男孩挺有意思,繼續開他玩笑:“我不管,既然你存了賊心,就說明你想欺負他。你必須為此付出代價,不然就太便宜你了!我給你一項權利,你說吧,讓我如何懲罰你!”

“我不知道!”塘塘一時間尴尬得不行,“我向你道歉你好不好?”

“不好!”餘貞否決,“張口就來,言不由衷,誰不會!”

塘塘:“那讓我怎麽做你才滿意?”

餘貞:“你——請我吃飯吧,我好久沒有償過大閘蟹的味道了,很想很想吃呢。”

塘塘:“我……好吧,你定個時間吧。”

餘貞:“明天晚上八點,德雲小路,牙痕記飯館,不見不散!”

塘塘:“啥飯館?好奇怪的名字……”

據餘貞後來的回憶,那頓意外得來的大餐吃得是相當有滋有味,塘塘作為東道主,席間不住地給餘貞敬酒夾菜,反倒了冷落了一旁的女主小語,這使小語十分不爽。後來小語實在呆不下去了,幹脆說:“你們這麽談得來,就繼續好好談吧。本小姐退出算了。”

本是氣頭上的話,餘貞卻會錯了意,随口接道:“那好啊,你先回避幾天也好,免得見面動辄吵架鬥嘴,彼此不悅。”

小語一聽這話,立馬氣沖沖地走掉了,只留下飯桌上餘貞和孟河塘兩個人四目相對。

塘塘也有些難為情的樣子,餘貞打哈哈:“莫管她,她從小就這暴脾氣,過了一陣子準又生龍活虎了,我們吃我們的,人生在世,填飽肚子最重要。”

二人一通狼吞虎咽,道別的時間,餘貞:“謝謝你啊,我吃好了,以後有機會還得請啊。我随叫随到,而且保證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後來的種種跡象表明,餘貞的初戀大約的确是到來了。

那時的餘貞情窦初開,稍有心得便沾沾自喜,完全像個不經人事的小孩子。當某一天小語突然意識到自己與塘塘徹底沒戲的時候,餘貞與塘塘的愛情大劇已然拉開了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