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鳥兒叽叽喳喳的在屋外的樹枝上叫個不停,今天劉美就要回來了,連外面的鳥兒也跟着高興,使勁地在屋內捂着嘴呵呵笑了個夠,文烏雅才正了正神色提着菜籃子要到街上買些肉回來給劉美好好做一頓午飯的。
房門剛一打開,文烏雅就看見站在百步以外的元休,先是一愣,心想莫不是他昨夜沒有回去,可看到他身上穿的藍色衣衫才輕輕松了一口氣,昨夜他穿的是白衣。
文烏雅走到他的身前剛張了口,才發現她還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怎麽稱呼,只好撓了撓頭,問:“你怎麽在這裏?”
“我也不知怎麽了,早上起來以後就來了這裏。”元休如實說到,昨夜他回到王府總是想起這個地方,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便來了這裏,他站在這裏,看着那間房子,裏面住着她,他想見她。
文烏雅神色一頓,耳朵有些發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我要去集市上為我相公買菜,他中午就能趕回來了,你沒有別的事要做麽?”
她這樣說,他應該能明白她的意思吧!見他不為所動,文烏雅抿了抿唇,眼睛直直地盯着元休,字字地道:“你我萍水相逢,那時幫你也只是心血來潮,公子不必放在心上的,看公子着裝談吐想來應是大戶人家出身,烏雅出身寒微,只想與相公平淡度日,不想牽涉太多。”
文烏雅福了一禮便側身離開了,她的心怦怦跳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多想,但總覺得還是說清楚的好,就算那位公子沒有其他意思,她也不想和他再見面了,想起那個擁抱,她心煩意亂地搖了搖頭,現下只想趕快見到劉美。
“劉家娘子……”
文烏雅悶頭直走,忽聽身後傳來一串焦急地叫喊,便止了步子,轉身瞅着朝自己跑來的婦人,那是他們的鄰居,文烏雅認識。
那婦人追上文烏雅以後弓着身子大喘了一會兒撫着心口,似是要哭的模樣,“劉家娘子以前是在城裏唱詞兒的可認識什麽達官貴人?”
“大姐莫急,怎麽回事?”文烏雅順着婦人的後背,開口問道。
那婦人聽罷坐地鋪天蓋地的大哭了起來,“那些殺千刀的,國喪期間竟然還敢去逛窯子…”
文烏雅皺了皺眉,這管她什麽事?
那婦人接着哭道:“你家相公不是和我家那死鬼去外地做生意了麽,今日我收到衙門傳喚說是那死鬼在國喪期間去逛窯子被人逮了,連累了你家相公一起進了牢。”
文烏雅腦子轟的一聲炸開,籃子掉地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了下來,未再聽那婦人言語只朝城裏跑去,腦子裏不停地閃過一句話,劉美住牢了。
胳膊被人猛地拉住,文烏雅愣愣地看向身側,只見元休面有焦慮地看向自己道:“我聽聞了,你莫急,國喪期間,衙門是不會動刑的,你家相公定沒事的。”
文烏雅此時早已亂作一團,聽不進任何言語,牢獄,在她看來那可是個可怕的地方,劉美在她心裏是永遠不會和那個地方扯上關系的。
“我認識一些衙門裏的人,我陪你去。”
文烏雅聽罷忙拉住元休的手便往城裏跑,這個人,她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但她相信他說的話,也相信他會幫她,更相信他不會害她,她雖不知為什麽有這樣強烈的感覺,但她就是知道她不會想錯。
衙門府外,守衛的官兵趾高氣昂地把文烏雅推到了一旁,厭煩地道:“每日進來的人多了,若都想來看,那還要我們這些看門的做什麽,走,走,走,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文烏雅從未與官兵打過交道,此刻被推倒在地,看着緊閉的牢房大門,只覺得這是一扇隔絕了她和劉美的大門,而且從此以後可能她再也見不到劉美。
她的絕望,她的無助,他都看在眼裏,他想上前扶起她,斥責那些官兵,可他就是酸溜溜地不想去做他想的事,因為她的絕望,她的無助都是因為她的相公,他無比的嫉妒那個叫劉美的人。
“你沒事吧?”終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扶起她,仰頭看了一眼高高懸着的牌匾,從腰間解下自己随身的玉佩,上前遞到一個獄卒的面前,淡淡溫和地道:“我是固王府的人,你拿這個玉佩去見你們大人。”
那獄卒狐疑地瞅了一眼玉佩,又打量了一會兒眼前的人,他穿着皇宮貴族才能穿的緞衣,舉手投足之間天生的貴氣讓他心生敬畏,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固王府的人,他都不敢怠慢,恭敬地接過玉佩,客氣地道:“還請稍等!”
文烏雅見那獄卒恭敬離去,稍有寬心,強顏笑道:“多謝公子!”
元休動了動唇角,他不願聽她如此客氣的道謝。兩人相視了一會兒,就聽那獄卒慌慌張張跑來,身後是身穿官服的刑部官員。
“草民見過大人。”元休在那刑部官員正要拱手相拜時先合手拜了一拜,那官員一愣,臉色都白了幾分,看着眼前的元休,嘴角都抽 動了幾下不敢言語。
“哪裏哪裏!不知您到這裏是有何事?”刑部官員擡袖擦了擦額頭,說話顫顫巍巍。
“民女想探監,懇請大人通融。”文烏雅聽着他們客氣對話只覺心急,現下聽大人問起,忙說出緣由。
刑部官員微微皺眉,掃了一眼文烏雅忙看向一旁的元休,見他點頭,頓時意識過來,忙說道:“微臣這就安排。”
文烏雅念夫心切并未察覺刑部官員對元休的恭敬,待那獄卒将牢門打來便跑了進去。
“王爺駕臨,微臣迎駕來遲,還請降罪。”
“大人只要不洩露本王的身份就可。”
刑部官員愣了一愣,眼角看了一眼那敞開的牢門,便躬身又是一拜,道:“微臣遵旨。”
“哥……哥……”文烏雅聲音裏帶着哭腔,牢獄裏潮濕黑暗,耳朵裏聽着那些犯人求生的告饒更是害怕起來。
“烏雅?……烏雅,我在這裏……烏雅。”
文烏雅抹了抹眼淚尋着聲音跑到最靠裏的那間牢房,看着裏面滿臉髒污還有傷痕的劉美,頓時倍感委屈。
“烏雅別哭,別哭,我在這裏沒事的,你別哭,烏雅。”劉美手腕上帶着鐵鏈子,他艱難地伸出手為文烏雅擦着淚,一邊寬慰着。
“你怎麽那麽不小心?”文烏雅斷斷續續地哭噎着,接着道:“國喪期間,你怎麽大麽大膽,敢去……敢去……”
文烏雅說不出那些話,只哭哭咽咽地替劉美擦去臉上的髒污,劉美一把握住文烏雅的手,焦急地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烏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打了銀飾恰好鄰居的大哥說他認識樓裏的姑娘說她們要一些的,烏雅真的。”
元休站在遠處,看着恩愛無比的兩人,他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遭了難會不會也有人像文烏雅這般地擔心自己,不嫌棄自己,澀澀的一笑,沒有吧!
離開牢房以後,元休還是忍不住囑咐獄卒好生照顧些劉美,那獄卒狐疑地瞅了一眼文烏雅,她一身粗布麻衣,也不知怎麽會結識這般風采的人。
“你別擔心。”元休微微一笑,他想拂去文烏雅眼角殘留的淚花,可手掌在衣袖下蜷了又蜷,還是沒有伸出。
“今日,多謝!”文烏雅抿了抿唇,她至今還不知他姓何名甚,兩人幹幹地站了一會兒,文烏雅還是開口問道:“不知公子姓名,待我相公出得牢獄,我夫妻二人定登門拜謝。”
元休張了張嘴唇,最後還是改口道:“時辰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文烏雅也不再追問,只是走開百餘步後禁不住又回了身,望着還站在原地的元休,空氣溫熱,夏風吹過,靜息無聲,那個人如溫玉般讓人心境涼徹,扯了扯嘴角,文烏雅搖散了腦子裏的想法,她和他,一個天上一個地上,本就不會有交集的。
夜間,固王府,書閣的燈火呲呲地發出幾聲響,躬身立在一旁的趙普偷偷瞧了一眼望月出神的元休,輕輕地搖了頭嘆息了一聲。
掂了掂手裏的袋子,裏面的銀兩足夠一個普通百姓終身無憂了,那文烏雅……靈光一閃,趙普也揚了頭望着天上的月,許久,嘴角緩緩溢出一點笑,這事辦起來倒也不難。
“不知趙大人深夜到訪所謂何事?”刑部的官員見來人是趙普,想起白日裏的事,心裏已有了八□□九。
“錢大人心知肚明還這般問我,倒讓人覺得虛僞了。”趙普将錢袋子往桌上一扔便坐下,接着道:“這錢不是給你的。我要去見那個劉美。”
錢良庸視線掃過那錢袋,也放松了身體坐在一側,語氣也輕松了不少,“來人,帶劉美過來。”
“多謝。”
“客氣。”
房間內,趙普看着紅燭上跳躍的火焰,聽聞房門聲響便深吸了一口氣,露了笑看向來人。
“趙大人?”劉美驚愣,他沒想到來看他的人會是趙普。
“快坐。”趙普拉過劉美落座,詢問了一番,最後嘆息道:“這事兒若放在以前定不會生出這樣的事端,可眼下國喪期間,你怎麽……”又是一聲嘆息,趙普望着劉美又道:“你可曾想過你娘子,你如今犯了事兒,入了獄,若因此有了不測,你讓她孤苦一人如何生活。”
劉美大驚,從座位上起身,不禁懊悔不已,白日裏文烏雅的嗚咽還似在眼前。
“不過你也莫慌。”趙普眼珠轉了轉,湊近了道:“如今我有一計,不知你可願聽上一聽。”
“請講。”劉美神色無比認真地看着趙普,他答應過烏雅要照顧她一輩子的,他絕不能食言。
“我與刑部的錢大人關系還算不錯,你這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只是皇上喪子悲切,你恰趕上這個時候,若認真追究起來可是要治死罪的。我已與錢大人打了招呼,他可以饒你一命……”
“當真?”劉美激動地拉住趙普的手,眼光黑亮。
“你且聽我說完。”趙普抽出手從座位上起身,道:“只是你這一出牢獄,世間再無劉美一人,屆時皇上問起就說牢獄陰暗潮濕,劉美得了病死于牢中。”
劉美想了一想,點頭贊許道:“聽起來倒是可行。”
趙普瞅他一眼,嘆息道:“你既是已死之人,就不能再與你家娘子一處了。”
“為何?待我脫身,我便帶着烏雅離開盛都京城,隐居山林,終身不出。”劉美匆忙說道。
“糊塗。”趙普斥責一聲,又說:“你既入獄,便是待罪之人,待罪之人的家屬連坐亦是有罪之人,如今你得以保命,已是萬幸,只是你家娘子要終身以奴仆之身待在盛京以補償你生前之過。”
“不行,烏雅受不得此罪。”劉美嚴詞拒絕,“我寧願服罪,也不願烏雅遭罪。”
“不管你死不死,文烏雅奴仆的身份是永遠更改不了了,如果你保得住命,她還有意念活在世間,若你想一死了之,你覺得你家娘子會獨活麽?若你夫妻雙雙尋死,我定不阻撓。”
……
“好。”
趙普和劉美齊齊看向門口,文烏雅站在月色裏,月光拉長了她的身影,肅立寂然。
作者有話要說: 難道只有我一個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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