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刑部錢良庸上禀了一件小事,舉朝皆驚,死了一個銀匠這樣的事拿到朝堂之上,确實有些大材小用,可監國的固王爺卻下了令要盛葬此人,并下令釋放牢獄之中無命案在身的犯人來為已逝的太子積德。

黃昏時分,盛京城樓之下,文烏雅站在那裏直到夜色轉濃。劉美走了,她的相公走了,而她這一生都要待在這座城裏,轉身瞧着高高的城牆,旌旗在夜風中緩緩飄蕩,守衛的士兵像是一棵筆直的大樹屹立在那裏。

“文姑娘,咱們回吧!”趙普從遠處走來,也順着文烏雅的目光看了一眼城角。

固王府,文烏雅要去的地方,聽聞固王溫和,文烏雅覺得她應該感激上蒼,至少劉美還活着。

看着遠去的馬車,趙普扭了身看着城外的大道,右手一擡,身後的良駒便如一道疾風消失在路的盡頭。

在固王府文烏雅有單獨的一間屋子,她在王府的工作只是打掃固王爺的書房,她雖然驚奇竟是這般輕松的活兒,可也沒細想,她不知代罪之人的家屬最好的待遇便是發配邊疆,最差的便是入賤籍終身為妓。

清晨醒來,文烏雅如往常那般绾了發髻,王府的老嬷嬷見了,便斥責了她,讓她梳了一條辮子,文烏雅雖不願,可也沒有辦法,只能松了發髻,梳了辮子,猶如一個未出閣的姑娘。

文烏雅進了書房,看着高高的書架,還有上面擺放的整整齊齊的書籍,不禁有些吃驚,她識字不多,雖然很想識字奈何家裏條件不允許,她也只能将這份心思小心藏了,不讓劉美知道。

“王爺……”

門外傳來其他婢女的聲音,文烏雅不禁一吓,她從未見過固王,那次在文心樓,她也不曾看到固王的長相。腳步聲踩着厚厚的絨毯一步一步地朝裏走來,像是鼓槌一般敲在了文烏雅的心頭,忘記了參拜,那個人就這麽毫無預警的進了文烏雅的視線。

“你……”

“你……”

兩人異口同聲地脫口而出,元休面上欣喜不已,可文烏雅卻是慘白如紙。

“是你安排的?”許久,才聽文烏雅艱難開口。

元休一愣,微微皺眉:“什麽?”

文烏雅不肯放過元休面上的一絲表情,“劉美出京,我入固王府是你安排的?”

欣喜褪去,不解褪去,元休眸中有失落神色,眼睛定定地看着文烏雅,一字一字地道:“不是。”

文烏雅使勁地咬着唇,她的肩膀輕輕地顫動,眼睛酸熱的厲害,可她不敢眨眼,她生怕一眨眼,所有的堅持都功虧一篑。

不在乎禮儀,更不怕被扣上大不敬的罪名,她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元休,決然地走出了房間,天氣溫和,眼下文烏雅只想弄清楚一件事,走出固王府她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可以說是沒有人敢攔她,因為趙普吩咐了固王府所有的人都不要得罪這位新來的下人。

“是你?”錢良庸看了一眼文烏雅,嘴角露出一絲淺笑,似是早已知曉般。

“劉美的罪責當真是死罪?”

“不是。”

文烏雅身子踉跄一下,又道:“我入固王府是誰安排?”

“趙普。”

“呵呵……”文烏雅斂了神色,合手一拜,道:“多謝。”

見文烏雅欲轉身,錢良庸忙叫住道:“劉美的馬車在城郊遇到了劫匪。”

文烏雅身軀一頓,渾身冰涼,只聽身後的錢良庸,接着道:“要想報仇,你就要比你的敵人更加的厲害,身份要比你的敵人更加的尊貴,如果沒有他厲害,沒有他地位尊崇,你就要做能控制他的人。”

“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我在刑部已經七年了,真是非常的厭惡這裏了。”

文烏雅嘴角嘲蔑的一笑,錢良庸起身拜了一拜,眉頭微挑,“你很聰明,定是能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

在這個仲秋之夜,文烏雅回到了固王府,她讓人準備了一桶浴湯,身子泡在溫熱的水中,心也跟着溫和起來。

嘴裏咬住一條帕子,只猶豫了一會兒,便聽一聲悶哼,絲絲的血跡在水中慢慢暈開直至不見。拿掉嘴裏的帕子,扔到地上,文烏雅用手掌舀了一手掌水洗掉臉上的汗,便拿了衣衫。

書房內,元休聚精會神地描繪着書案上的畫作,連書案前來了人也不知。

“你喜歡我?”

筆尖停頓在宣紙上暈開一片墨色,元休緩緩擡頭看着文烏雅,她散着長發,穿着紗衣,面色紅潤,嫣紅的唇勾的人想要一親芳澤。

她的指尖微涼,劃過他的手背激的他打了一個顫,她拿過他的畫,上面的紅衣女子是她,那紅衣讓她想起了劉美,不知道劉美的衣衫上是否也似紅衣一般的豔紅。

手指順着元休的衣領滑了進去,她的手掌順着他不斷起伏的胸膛緩緩向下摸去,後腰猛地被他摟住,她能感覺到他的身體,那般的英 挺不似她的這般柔軟,挌的她有些生疼。

“烏雅,對不起。”

在以後的歲月裏,他對她說的最多的話便是:烏雅,對不起。就連他死的時候,他也只留給她一句話:烏雅,對不起。

像是得到了一件至寶,即使得不到她一絲的回應,他還是樂此不彼,扯出她嘴裏咬着的娟紗,他吻上她的唇,強悍中帶着絲絲的溫柔,那刻,他猛地愣住,看着身下笑的像個妖精的她,聽着她緩緩的說:“我做了劉美三年的妻,他也曾這般地待我,可我覺得在床上,你不似他那般的熱烈。”

元休擡手拂去文烏雅臉上粘濕的碎發,微微一笑,埋首在文烏雅的肩窩,耳邊響過趙普說過的話,他說:“劉美說他與文烏雅成親三年,卻從未碰過她。”

他順從着自己的心意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直到那絢麗的煙火在頭頂綻放,他攤在她的身上,感受着她的胸膛起伏,緩緩地說:“我喜歡你,所以不介意,我會比劉美對你更好,相信我,烏雅,相信我。”

從此,文烏雅便成了固王府的一名侍妾,因為固王未婚,所以她還只能是一個沒有名分的侍妾。而劉美,因為有了趙普的吩咐,文烏雅連固王府的大門都走不到,她不知道劉美葬在了什麽地方,更不知道劉美去世的那個地方是什麽模樣,元休待她關懷備至,可文烏雅知道,沒有元休的默許,她也不會被禁足。

每日,元休會将大批的折子讓宮裏的人送到固王府,每每批閱奏折他總是讓她在一旁研墨,他會教她奏折上的字,會教她寫字,這是元休最喜歡的時候,因為只有這個時候的文烏雅會很聽他的話,他說出來的話文烏雅會聽。

秋末,休養已久的皇帝上了朝,他撤銷了自己規定的國喪之期,為他最後一個兒子賜了婚,婚禮在盛京皇城舉行,舉國同慶。

婚禮那天,文烏雅為元休穿上了趕制半個月的婚服,将他的長發束進了發冠,那夜他沒有回固王府,她在他的書房寫了一個夜的字,翌日清晨,她看着滿屋的宣紙,其上寫着“靜”字,而她的心當真也靜了下來。

再見到他已是半個月以後的事了,回固王府的除了他,還有他的王妃,未來大元朝的皇後。她和其他的仆從一般跪在固王府的門口,恭迎固王王妃回府。她看見他攙着固王妃的手從她的身前經過,而他未曾看她一眼。

她緩緩一笑,和其他下人一起起身,她擡頭望着天上的太陽,沒想到入秋以後還有這樣的好日頭。

固王妃來王府以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賞賜了伺候過固王的人,而這人也只有文烏雅一人受得。那日,固王妃看了文烏雅許久,終是沒有說什麽,只賞了一個下人來伺候文烏雅,讓文烏雅以後不用做下人們的事情。

文烏雅謝了恩,便回了自己的屋子,那個伺候文烏雅的人叫德清,幼時便賣進了固王府為奴。

“德清,你去王爺的書房把東側書架第二排的書的前三本拿過來。”文烏雅站在自己房間的書桌前,看着自己習的字,左右看後,還是搖了搖頭,離他的字還差的遠。

“是。”德清放好行李,便走了出去,再回來時,懷裏卻是有六本。

“怎麽如此多?”文烏雅粗略翻了一遍,開口問道。

“回夫人的話,奴才去的時候王妃也在,聽聞奴才是來拿書的,王妃便讓奴才多拿幾本,王妃還說若夫人喜歡盡管去取了就是。”

文烏雅一愣,随即緩緩地笑了,“若是喜歡盡管取了就是”,那人曾說這裏的書若是喜歡就全是你的。

又看了那書一眼,文烏雅便專心地練起字來,直到正午,德清說王妃差人過來請文烏雅到飯廳用膳。

若是以前文烏雅肯定會找了推辭說不去,可這半個月粗略的翻看了禮記,她竟覺得不去不怎麽好,簡單的收拾了,文烏雅便帶着德清去了前院。

這般近的看到元休,是這半個月來的頭一次,文烏雅只看了他一眼便垂了頭,他好像又胖了些。

“不知妹妹喜歡什麽,便問了王爺,他竟也不知,我只好讓廚房看着做了些,也不知你是不是喜歡。”固王妃溫和慈愛,文烏雅看着她的眼睛,覺得她不是個僞善之人,便微笑着點了點頭。

“這些日子我身子不便,伺候王爺的事,還勞妹妹多操些心了。”

文烏雅一愣,看着固王妃輕撫着她的肚子,她的肚子微微隆起,文烏雅低頭又是微微一笑,輕點了頭。

一頓午飯,文烏雅并沒有吃多少,她不愛葷食,可餐桌上的盡是葷食,她只夾了一些配菜便不再動筷,索性,固王妃說身子有些犯困,便讓固王攙扶着先行離開了,偌大的飯桌只剩下了文烏雅,還有不怎麽動的飯菜。

“德清,這些飯菜會怎麽處置了?”

“照常理應是倒了的,可遇見這般好的飯食,待王爺吃剩下了,送到後面就由奴才們吃了。”

“把這些飯菜送到趙大人的府上吧!”文烏雅飲了一口茶,吩咐了一句便走出了飯廳。

在房裏一直待到了傍晚時分,文烏雅就這麽一動不動地坐在羅漢床上,看着小幾之上自己書的那個字。她在等,等元休找她,雖然沒有把握,可她能做的只是等。

不負所望,晚飯過後,德清禀報說王爺讓文烏雅到書房去。文烏雅穿了一身素淨的衣衫,将頭發绾成了髻。

書房裏他還在翻閱奏折,她走了過去,為他研墨,兩人都沒有說話,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候。

“這個字可識得?”元休如往常那般遇見生僻的字便會拿給文烏雅看。

文烏雅搖了搖頭。

“涵。”元休在一旁的宣紙上寫這個字,又道:“涵,沉也。”

“涵……”文烏雅看着這個字的框架,默念着這個字的讀法,身體突然被元休摟住,被迫坐在元休的腿上,肩膀上感覺着元休的重量,聽着他喃喃地道:“烏雅,對不起。”

文烏雅忍住心中酸澀,緩緩張開手也摟住了元休,輕輕地安撫着他的後背,感覺到腰間的力道又緊了許多,文烏雅只皺了皺眉卻還是微笑着。

身體被元休緩緩抱起,放在柔軟的大床上,帷幔放下,文烏雅依舊微笑着看向元休。褪去衣衫,元休扯過一條紗帶,束在她的眼睛上,溫熱的大手觸上文烏雅光滑的肌膚,他呼吸立馬變的不穩起來,他附在文烏雅的耳邊,緩緩說道:“把我想成你心裏的人,或許沒有那麽痛苦。”

文烏雅身體一僵,他的瘋狂接踵而來,紅色的紗帶蒙着文烏雅的眼睛,她想起了元休的那身大紅婚服,眼前閃過元休和固王妃在床上癡纏的身影,她在他的後背留下她的痕跡,張口咬上他的肩頭來止住自己欲要 破口而出的歡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