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蕭雲朝那人拜了一拜,許久才聽那人說道:“去吧!”

片刻之間,蕭雲便消失在這座茶樓,女乞丐看着越窗而下的蕭雲,嘟了嘟嘴,頗為不滿地坐在那人的對面,小聲嘟囔了幾句。

“小魚知道今日錯在哪裏了麽?”

“哪裏?”被喚作小魚的女乞丐很是不憤地呼了一口氣,就聽對面的人緩緩開口,“在大元朝從來不會有人稱頌她為賢後。”

“啊?”小魚想了一想,低聲罵道:“那個蠢貨。”

“姐夫還喜歡她麽?”小魚看着那人低頭品茶,咬了咬唇還是開口問道。

那人手上動作一停,許久才道:“夜深了,該回去了,你姐姐還在家等着呢!”

“元休?”小魚跟在那人的身後試着叫了一句,見那人步伐不停,便又開口叫道:“你在中原的時候是叫元休吧!聽說你去世的那天,她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夜寂靜,只是人間太過熱鬧,所以才會誤讓人以為是夜裏也是熱鬧的。元休,那個名字有多久沒被人叫過了,只有她會那麽叫他,而且印象裏她總是咬牙切齒地叫自己元休,就算是恨,他還是喜歡她那般真切的叫自己名字。

而如今,他只是一個叫阿沙翰的蠻族人,他有一個妻子,名叫沙諾。

文涵一人走在路上,聽着黑漆漆地草叢中不知名的蟲叫聲,終于忍不住對身後的人開口道:“你能快一些麽!我害怕走夜路。”

蕭雲聽了以後,難得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兩個箭步便已經到了文涵的身邊。兩個人走了一夜的路,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文涵看着緊閉的城門,望着城門上寫的漢字,衷心的笑了。

“城下何人?”

“盛京文烏雅!”

城頭一陣慌亂,沒過片刻,城門大開,刺眼的火把照亮了文涵疲憊的面容。

“微臣參見聖母皇太後。”

看着齊齊跪地的官兵,文涵只淡淡地道:“皇上的旨意可下達各個城池?”

“是。”那領頭的人合手一拜,又道:“末将們只等太後一聲令下。”

文涵點了點頭,在蕭雲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便抽出了他的佩劍,劍落血出,文涵疼的險些暈死過去。

蕭雲看着地上那截斷指,看着文涵被簇擁着擡上轎子,腦子裏一陣亂,只聽那铿锵有力的聲音高聲道:“吾大元将士誓報斷指之仇。”

蕭雲逃出地牢已是七日之後的事,在他一路趕回北方城見到阿沙翰的時候才知道大元朝和邙族已經下了戰書。

“木吉,你應該一開始就殺掉她的。”

聽着小魚在自己耳邊喋喋不休,“蕭雲”只沉默不語地坐在一旁。

“蕭雲一直都在她身邊的。”

“蕭雲”面色一白,看向坐在榻上的男子,他的面容如玉,一點都沒有邙族人的粗糙,相反,倒像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原人。

“木吉,在你去她身邊的時候,真正的蕭雲已經去找她了。”阿沙翰嘴角露出了許久沒有展現的笑意,她被送回盛京的時候,他偷偷去瞧過她,一直隐藏在暗處保護她的人,他們交過手,他聽那個人自報姓名說:蕭雲。

他回來之後就在想,這一招她醞釀了有多久,從楊淑妃死的時候開始,還是從元休死的時候開始。在元休當朝的時候,時任皇後的她就提議朝廷每年減免北方城的稅收,而且還要朝廷每年補助北方城糧食,她說如此這般才會有人願意留在北方城,留在大元朝最偏遠的小城,守住大元朝的國土。

元休死後,皇太後聽政,她開始要求舉國該國習,全民習武,或許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知道北方城已經開始被邙族人占領了。這次她來北方城只是要落實一下這個消息,若是她遇難北方城,那大元朝的皇帝便有了正當的理由揮兵北上趕走邙族人收複北方城。

當初他放她走,雖有一大部分是私人原因,可還有一小部分原因就是為此,只是他沒有想到,她還留有後招。她連夜趕路就是為了制造一個說辭,在斷指被駐守臨北城的将軍送往盛京的第二日,她出現在臨北城,就是讓全國的人都相信,她的手指被邙族人所斷在先,她歷經萬險逃到臨北城在後,她身臨險境探知北方城的實況,發誓要奪回北方城鞏固大元王朝。

兩國開展,大元朝的将士憑借心中的兇兇怨恨節節戰勝,而善于騎射的邙族人在大元朝的精密戰術上顯得有些招架不住。

當大元朝的元字黃旗插在北方城的城門上時,遠在盛京皇城的文涵拉着元晨的手站在前朝的大殿之下,他們的身後是大元朝的文臣武将,遼闊的天空,白雲被橙紅的夕陽染透,天地之間放佛都籠罩了一層濃烈的紅色,巍峨的宮殿檐角銅鈴發出幾聲沉重悠遠的聲響,而在大殿之下的人們卻都是安靜的等着從盛京城外傳來的消息。

“大捷!”

“大捷!”

奔馳的駿馬從大元朝最北方的北方城開始一路飛奔直指盛京,那震人心肺的捷報聲綿綿不絕地響徹了整條道路,一直停歇在盛京皇城太極殿的臺基之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聖母皇太後萬歲萬歲萬萬歲,大元萬歲萬歲萬萬歲!”

震耳的呼聲響徹整片大元朝,文涵拉着元晨穿過跪拜的大臣宮人一直走到皇帝的龍椅之前。

“大娘娘?”

元晨難掩興奮地望着文涵,文涵朝他一笑讓他坐在龍椅上,道:“我說過要給你一個最完整的大元朝。”

一個月之後,邙族來使,請求議和。

太極殿,文涵坐在龍椅之後,隔着珠簾瞅着那帶着帷帽的人,聽着他淡淡的話語,突然笑了出來。

大臣們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們的皇太後怎會在這種場合有失儀态,元晨納悶地扭了頭看着簾子後面笑的越來越大聲的文涵,低聲叫道:“大娘娘?”

文涵笑了一陣,便起了身,從龍椅後面走了出來,大殿的臣子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垂頭不敢直視。

“你說了這麽多,無非就是想要從我們這裏得到糧食。”文涵走到阿沙翰的身前,隔着白紗文涵還是瞧不見他的模樣。

“好,哀家答應你。”

“太後!”臣子們緩緩跪地,語氣中顯然是受了些驚吓。

文涵扭頭走回元晨的身邊,轉身看着下面跪着的大臣,笑道:“我大元朝物大地博,豈會拿不出這點糧食。”

“皇帝,哀家今年的壽辰,往後的壽辰也不用大肆慶祝了,按照來使所說,每年送給他們糧食就當是皇帝孝敬哀家的孝心了。”

邙族來使離開了以後,大殿內此起彼伏地争論聲滔滔不絕,文涵等了一會兒便開口叫道:“李将軍?”

“末将在。”

大殿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文涵微微一笑,開口問道:“将軍一路北上,我大元朝的百姓是如何看待這場戰事的?”

“回太後,我朝百姓皆擊缶而歌為吾等鼓舞士氣。”

“那他們是喜歡打仗了?”文涵沉吟着點頭,只聽殿下的人開口朗朗道:“回太後的話,恰恰相反,他們為我們鼓舞士氣只是為了讓我們盡快驅出邙族恢複安定,百姓們害怕打仗,他們害怕他們的親人在戰場上戰死不能全家團圓。”

太極殿又響起了竊竊私語,文涵道:“每年供給邙族的糧食對于我們大元朝來說不過是塞牙縫的數目,可對于他們來說卻是救命的糧食,若是能用我們塞牙縫的東西換來邊境的安穩,我們為什麽不這麽做。”

“可是太後,我們又怎能保證邙族人感恩圖報,得了糧食就不會再來騷擾我朝邊境。”

文涵瞅向殿下開口的錢良庸,笑了一笑,道:“錢丞相還記得當初哀家開設武科的決心麽?安撫外族固然重要,可自強自息才是正道,若是我大元朝足夠的強盛,別說一個邙族,就算是十個邙族,我們又有何懼!開設武科,舉國興習武之風不是抑文揚武蠻化國人,而是要讓我們的子民學會自保之計,當拳頭揮過來的時候,我們有足夠的力量回擊過去,而且打倒對方。”

錢良庸肩膀一顫,他緩緩擡頭看向文涵,他能再做到丞相的位置,他知道是文涵的主意,他自認為他和文涵是有過節的,所以一直以來都是小心謹慎處處提防文涵,可今日他突然之間發現他果然是小人,而文涵是君子,他總是以個人恩怨看待文涵的每個決策,而文涵卻能摒棄兩人恩怨,放心自己出任丞相之職。

關于兩族的協議,文涵本就不怎麽好的名聲又被加上了一筆惡名,試問哪個戰勝的國家會簽訂這樣的協議,那些文人雅士都将其視作屈辱,而這屈辱的制造者正是文涵。

這些話文涵聽了以後渾不在意,每日還是會登上皇城最高的那座宮殿遙看着整個盛京都城。邙族的使臣已經離開一月有餘,可文涵總是會想起那個人,他的臉上雖然有讓人作嘔的膿包,可他的眼睛,文涵總是忍不住想要再去看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