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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月娘,年十六,是青洲知府太太娘家表了不知道多少親的“表侄女”。
一個月前,我從千裏迢迢外的浒山鎮搬來知府家的大宅子,住進了玉房閣,金銀釵飾,绫羅綢緞……
我說到這裏,只怕大家要誤會這是一出霸道少爺愛上我的戲碼,但真相卻是一座玉房閣共住了五位表小姐,按年紀我排第二,最大的那位也不過大我六個月,最小也不過十二歲……而已。
初來時,我老母叮囑說,定要把握機會,一把折下三少爺這朵嬌花,從此吃香喝辣,穿銀戴金。
是了,我們這些表小姐都是那位傳說中豐神俊朗三少爺的相親對象。
如果不是一月前知府老爺的一封情深意切的家書,我一家子都不知道有這麽一個有錢的親戚,我老母喜的捧着一袋子白花銀子,連夜把我洗刷幹淨送上前往青洲的馬車。而我的四個弟弟眼巴巴送了一裏地,然後就被老母喊去吃飯了……
我家窮,窮的當初差點被送去員外府當丫鬟,幸虧我長的醜,人員外看不上。所以我老母說的那些只能當屁話,畢竟……三少爺他可能傻,卻不是瞎啊。
住了一個月,只在初進府的那天瞧了一眼,人太太雍容的坐着雕花的紫檀木大雕花椅子上,清清淡淡的看了我們一眼,像是看待估價的貨物,連敘舊也不曾便讓人把我們帶去玉房閣,當然,本來沒什麽舊可以來敘。
五個表小姐裏,老大趙餘兒,家裏莊稼漢出身,這倒是同我一樣,性格溫柔,長相六分。
老三徐鑲玉,家裏開染坊的,剛來就同我們幾個拉清界限,自持身份矜貴,占了朝陽的那間最大的屋子,長相八分。
老四趙雲秀,她爹是村上教書識字的窮先生,她是我們幾個裏唯一會識字的,性格溫和體貼,可惜長的不行,精瘦精瘦的麻杆似的身材,臉上綴着幾顆不合時宜的青春痘子,細眯眼,塌鼻,可偏偏長了張美人的嘴,形狀優美,紅潤有光澤,又嘟嘟的,一看就是美人才有的美唇,但配上其他的五官卻糟糕的一塌糊塗,長相三分。
老五陳紅柳,只有寡母和寡嫂,窮。年僅十二,性格跳脫,長相六分。
而說到我……約莫應是沉悶少話,力氣大,人醜還傻吧。
五個人,分的小團體倒不少,明争暗搶的收買外面婢女小厮嘴裏關于三少爺的消息……不包括我,畢竟我一直走高冷路線。
今天,老大拉着我的手哭,說三少爺其實是個的傻子。
我木着臉,心裏沒有一絲波動甚至有點想笑,不是傻子哪才奇怪,堂堂知府三公子再不濟也淪不上娶個鄉野丫頭,不是哪裏有毛病才有鬼。
嘴裏卻安慰着說:“三少爺雖傻,但有錢。”
趙餘兒擤了一把鼻涕,她說她追求的愛情,不會這麽膚淺。
結果第二天她又鑽進我房間,紅彤彤着臉說找到了愛情。
是上次她收買消息的那個小厮,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拿下他。
哦,老五又在被窩裏哭了,她發現她的“好姐妹”老大居然沒把三少爺是個傻子的消息告訴她,這是惡毒的想把她往火堆裏推!
老四依舊沉默,仿佛認命了。
老三一心繡手帕,冷漠的看着我們因為三少爺而出現種種沖突,然後不久後,我在大少爺的手裏看到了這條手帕……
天越來越熱了,我那表姑像是終于想起了我們,一個召喚把我們聚集在前廳。
保養極好的手指滑過白瓷杯沿,她說:“待會我便讓你們三哥過來相看,你們現在有什麽想說的嗎?”
老大首當其沖,淚眼汪汪,跪着抱住她,嘤嘤嘤的說自己配不上三少爺,最後表示已經和別人互有情誼。
太太垂着眼,說,“那你就去吧。”
剩下我們幾個都沒勾搭到對象的人,只能低頭看腳尖。
太太又問了一遍,“誰不想嫁。”
一點都不慈眉善目。
年紀尚小的老五哇的哭了出來,說我不要嫁給傻子。
太太當場就變了臉色,旁邊的丫鬟立馬用手帕捂住老五的嘴,把人拖了出去。
我旁邊就剩老三老四了,老三很鎮定,老四抖的跟簸箕一樣,我……還是木着臉。
太太冷笑一聲,接着問,你們三個現在有誰不想嫁的?
老四抖得更厲害了,老三依舊鎮定,我木頭。
“娘。”一個穿着葛青色長袍的白胖男人走了進來對着太太行禮。
太太愛憐的握着他的手,悉心問候有沒有吃早膳,昨夜睡的可香……
哦,這是大少爺,小道消息說是窩囊廢一個,這麽大了還窩在太太的懷裏吃點心。大少爺和太太聊着天,輕浮的眼神一直往我們這邊看, 不,是往老三身上看。他掏出帕子擦嘴,正是老三前幾天繡的帕子。
我想,老三以後要吃香喝辣了。
大少爺空着手過來,回去的時候卻帶走一個了老三,太太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好了,現在就剩我和老四了。
老四哆嗦着跪在地上,磕着頭說不想嫁人,家裏還有幼弟需要照顧。
太太靜默許久,半晌才開口說,“那你下去吧,走的時候去帳房領十兩銀子走吧。”
老四走了,就剩我一個人站在堂中央,木着臉。
聽到太太的貼身婢女小聲在她耳邊說,“這位表小姐像個傻的,其他幾個都到處收買消息,她就沒個動靜,成天呆呆愣愣的。”
其實我只是剛好沒錢,又剛好面癱而已。
太太聽了後,盯了我許久,招手讓我上前一點。
我幾步跨過去,木着臉。
她問我:“叫什麽名字,多大了,怎麽長的這麽高。”
我:“徐月娘,十六。”
我向來能不說話就不廢話,話說多了漏洞也就多了。
太太像是很滿意,當着我的面說,傻點也好,正好陪念兒玩耍,就是容貌差了些,個子也高了些,但看着就像是好生養。
我:……
婚期定下來了,下月中旬。
繡娘給我量體裁衣,趕制婚服,我從玉房閣最小的房間搬去老三那間最大的。躺在兩米好幾的大床上,我堕落的在床上練後空翻。
前天晚上,我專門給老四上的一堂“思想教育課”沒白上,老五的意外狀況也在意料之中,最大的勁敵老三自己下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