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趙見之站在璋王王府之外,看著朱紅色的大門緩緩關上,這才長長的噓出一口氣。
不過是短短的半個時辰,厚重的官服已然全部濕透貼在了身上。
趙見之邁開沈重的腿,向家的方向走去。
過去三年中,沒有一次來到璋王府奏報不讓他覺得膽戰心驚。
朝中的官員見他驟然得勢,在清遼城過的風生水起,自是一派巴結逢迎。
只有趙見之心裏清楚,他是如何持著卑微庸碌的性子,日日夜夜苦思冥想如何當好紀連翰身邊的一條狗。
經歷過官場的大起大落,趙見之清楚即便是狗也有狗的價值所在,搖好尾巴就能落得賞賜。
更何況打狗看主人,當今聖上也都還敬璋王三分,自己只要本本分分當好紀連翰身邊的狗,這輩子富貴榮華也算是沒了憂愁。
唯一讓趙見之心中不踏實的,是事已過三年,紀連翰還是沒有真正信任過他。
在所有依附紀連翰的官員之中,趙見之總覺得自己被莫名的邊緣化了。
趙見之心裏也漸漸明白幾分,紀連翰施恩於他,恐怕只是為了堵住他這張嘴和來日再次利用他的可能。
至於為什麽不殺他……?
趙見之想不出個所以然,因此趙見之只能得出一個結論,或許這刀一直還架在脖子上,從未移開過。
殺與不殺,只是看王爺心情罷了。
生死於人,又怎敢悖逆!
一塊小小玉石便輕而易舉的改變了他的一生,當初苦讀高中時的淩雲之志換到今日只成了一團笑料而已。
只是這笑,如此無奈,荒誕之中卻又如此真實。
趙見之望著面前燈火幽離的街道,靈魂深處從未覺得如此彷徨迷失過。
與此同時,紀連翰坐在王府正廳之中,臉色鐵青。
“王爺,茹妃的胎……沒了……”
管家站在紀連翰右邊,低著頭,音調低微。
這事是午後發生的,只是一直等到王爺下朝回府和幾位幕僚議事之後才來禀報。
身材健碩的紀連翰坐在空空蕩蕩的廳堂之中,人影卻顯得甚為荒涼。
紀連翰手中狠狠捏著一張白紙,雙眼怔的血紅。
過去的幾年裏,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王爺如此模樣了,管家也因而并不得覺得太過驚異。
任憑是誰,接連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都會心痛難當。又何況是大梁國尊貴的王爺,一個本該子嗣滿堂的王爺。
三年中,王府裏沒有誕育下一個王爺的子嗣。
這次茹妃的胎又是才六個月剛過,又沒了。
“什麽時候的事?”
紀連翰低沈的聲音冷的徹骨。
“回王爺,午後用過茶點茹妃就說腹痛……這太醫還沒請來便已然……”
紀連翰擺了擺手,臉上寫滿了厭倦和失望,不忍去聽。
“王爺您……”管家上前一步,探問道。
“叫她來。”
紀連翰将手中幾乎捏碎的一紙文書扔在地上,捋平墨色長袍靠向椅背,閉上了雙眼。
今日,他倒是要聽聽他的王妃如何解釋。
管家點頭,立即會意馬上快步出了正廳去後院請人。
紀連翰獨坐在廳堂中,許久,目光朝外看去。
越過門廳之外的那片樹影,眼眸中似乎在光影交錯間又一次望見了那一日木棺中的面孔。
這一切,都是你在懲罰我麽……欽哲……?”
紀連翰忽然之間竟然有些不忍去嘆那個名字。
三年了。
他以為自己早可以盡忘前塵,可為什麽……
當年奉承皇命迎娶哥舒部的公主寶珍,是因為皇命不可違,而依附著哥舒寶珍娘家的強大勢力,自己的力量在朝中也達到了不可撼動的穩固地步。
只是在他的忍讓和縱容之下,哥舒寶珍這悍妒的性子已經發展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在這王府之內居然容不得任何妃子的存在!
想到這裏,紀連翰怒火中燒。
“王妃到──”
窗外侍從的聲音響起。
紀連翰直視向廳堂的正門。
這是他的妻子,卻沒有帶給他任何幸福和愉悅的妻子。
以無上至高賜婚的名義來到他的身旁,用一條名叫婚姻的鎖鏈将他死死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