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昏暗,慕晴纭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忽然就被沈姑生拉硬拽着坐起來。

“郡主快醒醒,該去禦學了,今天是郡主第一天和衆皇子們一起讀書,別去晚了。”

“嗯。” 慕晴纭迷迷糊糊應了聲。

沈姑一個不留神,慕晴纭又倒下,拉過被子蒙頭繼續睡。

“郡主……”

慕晴纭蜷在被子裏掙紮:“讀什麽書呀!”

胳膊擰不過大腿,她還是拗不過大人,于是月亮還沒下去的時候,慕晴纭就和陸旻他們出了丹陽宮,在太監的帶領下去禦學上學。

引路的兩個太監還提着燈籠呢。

慕晴纭揉了揉眼睛,擡頭一看星星都還在閃爍,她皺起眉頭,就是讀書也不用這麽早啊。

陸旻走在慕晴纭身邊,精神頭極好。

趙久霖搖頭晃腦昏昏欲睡,好幾次都被身邊的仆人拍醒後才跟上隊伍。

秦懷遠哈欠連連,卻又迫使自己打起精神,寸步不落地跟在陸旻身邊。

到了禦學,天色微明。那個可以算作教室的大書房裏還點着蠟燭取亮,她走進去才發現,原來有一男一女來得比他們四個還早。

大書房分三列四排,男的坐在靠窗首個位子,十二三歲的樣子,看着比秦懷遠小;女的坐在中間一列的最後。

慕晴纭驚訝地發現女孩兒就是之前見過的四公主。

再次見面,慕晴纭和這個小公主相視一笑。

後來慕晴纭知道這個四公主叫淩重歡,今年也是九歲,而坐在窗邊那個少年是她的親哥哥,大皇子淩重譽,今年十二,跟趙久霖一樣大。

後面陸陸續續又來了一些人,有皇子,也有親王家的世子。這間大書房本來只有兩列,特地為他們四人加了靠牆的一列,而座位也已經內定。

太監領着慕晴纭徑直走向最後一排。見勢不對,慕晴纭回頭看了一眼,陸旻坐第一個情有可原,可為什麽把她安排在最後?

慕晴纭停下腳步,皺着眉頭問道:“我坐最後?”

“回郡主,這是錢大人的安排。”

“錢大人是誰?”

太監沒有回答,只是回頭看了一眼。慕晴纭順勢看去,原來太監說的是在正前方坐着喝茶的白發老頭,據說那人就是他們的老師。

慕晴纭轉身往回走,站到老頭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聲:“錢老師。”

“叫師傅。”

“錢師傅為什麽讓我坐最後?”

錢師傅拿着杯蓋劈打着茶葉沫子,淡淡道:“前面已經沒位子了。”

慕晴纭指着中間空着的第一排說道:“這不是位子嗎?”

“那是本太子的位子。”

聲音從門外傳來。

慕晴纭轉眼一看,是個和淩重譽年紀相仿的少年,頭戴金冠,金黃色的衣裳。

太子一進來,除錢師傅和不明狀況的四人外,所有學生都起身,對太子拱手行禮。

等太子落座,身後跟來的兩個奴才連忙上前将書案飛快地擦了一遍,然後文房四寶和書本整齊地擺在桌上,再奉上茶水和糕點。

這小屁孩兒是太子,坐頭等位子也是應該的,慕晴纭不計較,但是錢師傅在給他們四個排位子的時候,為什麽偏偏将她放在了最後?

坐最後的還有四公主淩重歡,連親王家的世子都坐在她前面。

慕晴纭頓時明白了,看來這位子的安排似乎不止參考了家世,還參考了性別。

慕晴纭還杵在那裏,錢師傅也不多理會她,放下茶盞,捋了捋胡子,慢悠悠地說:“既然人齊了,那咱們就開課。”

畢竟是第一天上課,出于對老師的尊重,慕晴纭忍了,沒打算大鬧課堂,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有什麽下課再說。

古代小孩兒學習的內容無非就是四書五經,還有些雜亂的古文。慕晴纭翻開課本大致看了看,有的讀過,有的沒讀過,總之提不起半分興趣。

但是這老師講課講得實在無聊,前排的秦懷遠早就東倒西歪搖搖欲睡。

慕晴纭扳着手指頭算了算,昨晚頂多只睡了兩個多時辰也就是不足六小時,這樣想想,困意悄然爬上眼皮,方便睡覺大概就是最後一排的好處。

慕晴纭剛趴下,正好能看見身旁的淩重歡,這個和她一樣大的公主都在認真聽課,讓一向自诩為學霸的慕晴纭有點無地自容。

想成為別人眼中的學霸,有的靠毅力,有的靠演技……

慕晴纭坐直了身,強打起精神,聽得十分認真,但師傅講的她一句都沒能聽進去,思緒早就飄出窗外,不知道已經飛出多遠。

終于挨到錢師傅說休息的一刻,慕晴纭再也撐不住了,趴在桌上,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別睡了,嬷嬷說天冷會着涼的。”

慕晴纭睜開眼,跟她說話的是淩重歡,她坐起身,道了句謝。

“姐姐是郡主?”

慕晴纭笑了笑:“你是公主,比我這個郡主大,別叫我姐姐了,叫我晴纭就成。”

淩重歡看了看前面,半遮着臉笑說道:“這裏就我們兩個女子,姐姐來了我就有伴了。

“你怎麽也坐最後?”

“是師傅讓我坐這兒的,不過沒關系,能跟着哥哥一起進禦學讀書我已經知足了。”

慕晴纭看得出淩重歡雖然是公主,但為人随和,膽子也很小。既來之則安之這話是沒錯,可人若被人看扁,就再也圓不起來了。這些人對待公主尚且如此,而她慕晴纭是個“質女”,今天的事要是忍了,這些人以後還不半夜摘桃子——專挑軟的捏!

想到這裏,慕晴纭再次走到錢師傅面前,緩緩啓唇:“錢師傅,我想換個位子。”

“那不是位子嗎,郡主還想坐哪兒?”

“屋子大,我耳朵背,坐後面聽不見。”

“就這理由?”

“這怎麽不是理由,我起早貪黑到這兒來讀書,坐了一上午,就看見師傅只張嘴不吭聲,我要是像秦懷遠一樣來混日子睡一覺也就罷了,但是我想聽師傅你講課。”

“女子讀再多的書有什麽用。”

輕蔑的一句傳來,慕晴纭回頭就甩了秦懷遠一記眼刀。

錢師傅又道:“你瞧瞧,這前邊兒已經沒位子了。”

又是這句打發的話,慕晴纭眯眼一笑:“沒關系。”

然後徑直朝靠牆那列走去,站在坐第二的趙久霖身邊,勾了勾手指。

趙久霖一愣:“你幹嘛?”

“你,到後面去。”

陸旻忙道:“晴纭,我的位子讓給你。”

慕晴纭盯着趙久霖的位子:“我就坐這兒。”

“我為什麽要坐……”趙久霖不服,但話還沒說完,就被慕晴纭拎着肩上的衣裳揪離座位,無奈嘆道,“好……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