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三人坐在花園裏,琢磨着白天的事。

“沒想到啊沒想到,他們兄妹倆的處境比我想的還要糟。”趙久霖咂咂嘴,又嘆氣,“看來皇子也沒什麽好的,不過那個太子真有點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這四個字還能從你趙世子嘴裏冒出來?”慕晴纭道。

“唔……趙久霖,你想幹嘛?”陸旻問。

“不給淩重睿點教訓,真當我們幾個只會看熱鬧?”

陸旻擔憂:“可是舒貴人不是說了嗎?讓我們別招惹太子。”

趙久霖拍着胸脯:“放心,本世子辦事兒有分寸。”

慕晴纭笑了笑:“趙世子什麽時候這麽大義凜然了?”

“我就是看不慣一個男人欺負小女孩兒!”

“那你有什麽打算?”慕晴纭問。

“山人自有妙計,淩重睿要是不服氣只管沖我來,跟你們倆無關。”

慕晴纭扯了扯嘴角:“我才不怕呢,沒聽淩重睿說嗎,我今天幫了淩重譽就和他作對,我已經得罪他了。”

趙久霖故意賣關子,慕晴纭好奇他到底會怎麽懲治淩重睿,又擔心趙久霖主動整淩重睿就不怕得罪皇後嗎?淩重睿這麽嚣張,說到底還是因為背後有個當皇後的媽撐腰。

說起來他們到現在還沒見過皇後呢。

慕晴纭一打聽才知道,原來皇後最近不在宮裏,他們來的前幾日皇後就出宮拜佛去了。

看來趙久霖是掌握了這條情報的。

第二日,趙久霖一來就讓慕晴纭和他暫時調換了位子,想來是為了方便行動。

慕晴纭收拾好東西去到最後一排,一邊和淩重歡閑聊,一邊期待趙大世子的行動。

淩重歡和慕晴纭聊了幾句後就埋頭讀詩書來,錢師傅說了今天他們作首詩來看看。

雖然明知錢師傅對自己不屑一顧視若無睹,但淩重歡讀起書來跟淩重譽一樣用功,但凡師傅交代的事,都一絲不茍地完成。

慕晴纭是沒什麽抱佛腳的心思了,只想等着看好戲。

讀書聲中,淩重睿睡得正香,錢師傅手拿戒尺往他桌上一敲,驚醒了淩重睿。

“太子殿下來解釋解釋,何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錢師傅,你別看着我啊。”

慕晴纭搖搖頭,之前不知錢師傅是真傻還是故意放水,但昨天淩重譽已經打了太子的小報告,錢師傅今天要是再答應太子,擺明了就是放水無疑。

不過錢師傅顯然還是顧及到了在場的其他學生,沒有再答應太子無禮的要求。

“意思就是山太高看看就得了,前面風景好,但走不過去就算了。”

淩重睿一番胡謅,錢師傅雖然氣得吹胡子,但還是沒有為難淩重睿,讓其坐下,随後開始布置今日的任務:以夜為題,作一首詩。

又到了慕晴纭為難的時候,她攥着毛筆,怎麽拿怎麽不自在,索性就不寫了,反正她和淩重歡都一樣,就算寫了,錢師傅也未必會看,與其寫出來讓人笑話,還不如棄權。

慕晴纭支着腦袋打量周圍,發現三皇子淩重瀾這個又開始發揮他太子助攻的作用了。錢師傅完上句,淩重瀾趁錢師傅不注意,立馬把紙條塞給淩重睿。

但這一次好像與衆不同,那些紙條竟然都是趙久霖先塞給淩重瀾的。

慕晴纭頓時知道了趙久霖在打什麽主意,但讓她不解的是,淩重瀾不是淩重睿一夥的人嗎?怎麽肯幫着趙久霖整淩重睿?

到了錢師傅收作業時,慕晴纭留心觀察着錢師傅的神色,當他看見淩重睿的成果時,差點沒氣暈過去,直抹着胸口。

氣歸氣,錢師傅最終還是不忍太子在同學們面前出洋相,于是沒有聲張,就連淩重睿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幹了什麽,只有趙久霖趴在書案上竊笑。

錢師傅想替太子打掩護,趙久霖哪兒肯就這麽罷休。

下課後,趙久霖悄悄溜到打瞌睡的錢師傅身邊,從那疊紙中找出淩重睿的墨寶,然後張貼在教室外的牆上,招呼了一群小太監過來念。

在禦學當差的太監大都是識字的,對于太子殿下的墨寶,這些想拍馬屁的奴才毫不吝啬嗓音,大聲念了出來:

“昨夜小樓起東風,春宵苦短不入夢。軟玉溫香斷魂處,恰似扶搖上九重。”

書房裏的學生們哄堂大笑,還有幾個忍不住跑到外面親眼過目的。

錢師傅猛地驚醒,憑借硬朗的筋骨三兩步就沖到門邊,吼道:“都住口!”

太監們停下,恭恭敬敬地喊道:“錢師傅。”

“這……這誰貼的!”

趙久霖眯眼一笑:“錢師傅,太子殿下這詩寫得多好,多工整。”

人才啊,慕晴纭忍俊不禁,這樣的詩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趙久霖之手,用詞也挺巧妙,淩重睿那個不學無術的人恐怕連軟玉溫香是什麽意思都不知道,瞎抄一通,掉坑裏都不知道。

“胡鬧!”錢師傅踮起腳就将那頁紙扒下來撕個粉碎。

等淩重睿明白是怎麽回事的時候,淩重瀾吓得直求饒,很快就把趙久霖抖了出來。慕晴纭怎能讓趙久霖一個人扛呢,于是也站了出來。

淩重睿恨得牙癢癢,而錢師傅提醒淩重睿這件事錯在他,傳到泰康帝耳朵裏難免得挨罵,淩重睿只好作罷,表面上願意息事寧人,心裏卻咽不下這口氣。

從那日之後,慕晴纭為防淩重睿将仇恨轉嫁到淩重譽兄妹身上,每日都和淩重歡兄妹一起下學。陸旻他們也跟着,先送兄妹二人回去後才回丹陽宮。

慕晴纭和淩重歡兩個小姐妹慢悠悠地走在最後,淩重歡好不容易有了慕晴纭這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于是将自己看過的經歷過的知道的全都講給慕晴纭聽。

一個禦學,都是皇親國戚,但這些人也并不平等,座位就是一種體現。但也有靠努力争得地位的人,比如淩重譽。淩重譽之前坐在淩重歡前面,卻憑着自己的努力,次次策論得第一,得到師傅和泰康帝的贊賞,坐到了前面去。

淩重歡向慕晴纭提起哥哥學習刻苦時,臉上流露出的自豪感顯而易見。

兄妹倆讀書都那麽用功,為什麽作為妹妹的淩重歡卻還是難以出頭?也許是被當做了軟桃子,也許還是因為女子不如男的觀念在作祟。如果是後者,慕晴纭就偏不服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