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府如同園林,內中景致陳設一應俱全。除了煊赫之外,宋青塵更多的感想,是能察覺到先帝在時,對這個小兒子的疼愛。
就好比,在書中構建的這小世界中,湯泉是極稀罕的東西了。
然而他璟王府,竟有一處泉池。
原想着沐浴條件不佳,可當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府中竟有湯泉,還是忍不住的雀躍。這日宋青塵也是叫人送了幹淨衣物後,便屏退了婢女侍從——他委實受不了自己沐浴還要有人伺候。
尤其是這個渣原主,和他的婢女侍從之間有沒有問題,這就十分難講。
宋青塵每天想着賀淵的事,已經足夠頭疼了,他實在不想再弄些事出來自我煩擾。
湯泉氤氲,水溫巧适,加之周圍植了許多花草,霧氣入鼻挾着清芬,讓他一天煩躁都消下去許多。
在這惬意之中,宋青塵已經昏昏欲睡了。忽地,外面一陣騷亂。
宋青塵疑惑的睜眼。
王府就這麽大,平時出出入入的不就這些人嗎?還有什麽大事?後院的雜役還有幾個啞巴,平時當真寧靜得很,還能出什麽亂子?
宋青塵剛沐發,着實不想這會兒從湯泉裏出來。
正猶疑不定,春祥疾着步子過來了,語氣也十分焦急:
“王爺,賀小侯爺來了。”
宋青塵心中一驚:“他來幹什麽?!”轉而心中又生起煩躁:“他有什麽臉面來見本王!不見!”
當年原主那麽多詩送出去,也不見他來,這會兒又裝什麽深情。
春祥眼珠子稍微撥動幾下,低聲回道:“賀小侯爺沒走正門,乃是夜闖……”
“豈有此理!”宋青塵不待他把話說完,就氣地握拳,往水裏錘了一把。
這人腦子有病?放着門不走,來炫耀自己翻牆功夫了得?大晚上的來幹什麽,這毫無疑問是對我王府護衛的一種蔑視。
再說了,本渣攻已經看不上他了,他還來幹什麽?
我愛你的時候,你愛答不理,如今你已經高攀不起了!
宋青塵不自覺的代入了原主的情緒,一時莫名其妙的有些惱怒。原本心情暢快,現在又搞得緊繃起來。
這個主角就是存心給他添堵的。
“他現在人在何處?”宋青塵沒好氣地問道。
小竹馬顯然有點怯了,他看了看宋青塵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在中庭,與府衛正僵持……”
宋青塵不悅的拿鼻子長出氣,接着試圖穩住自己的情緒。
他現在不能生氣,如果他表露出憤怒,那就是間接承認了一種曾經很愛、現在想踩的心境,那就是還代表,自己對他念念不忘。
應該要平靜一些,現在的設定是,渣攻已經移情別戀,寵幸安歌去了。
宋青塵再心裏默念着:我現在一心只有安歌。賀小侯爺是什麽?不存在的。
他試圖給自己洗洗腦。
……
洗腦完畢,宋青塵換上了一副淡漠神态,他平靜對小竹馬春祥道:“把賀小侯爺請到正廳,看茶。我更衣就來。”
這個客氣的疏遠,賀淵能看懂嗎?!
不惱不恨,也沒有愛了!
本渣攻徹底移情別戀。
小竹馬的神色也是變幻幾許,最後走得時候很堅毅。
他懂了?他懂了原主與我的心情?很好。宋青塵就希望,賀淵也能有春祥這種覺悟。
小竹馬退下去吩咐以後,果然騷亂平息,人聲漸褪,王府已恢複了剛才的寧靜祥和。然而宋青塵的心情是不可能恢複了。
頭發還濡濕着,一時半會兒幹不了,總不能這樣披着去見客。于是宋青塵随手扯過一條幹帕子,揩了一會兒,約莫有半幹,便抓了根簪,随意的簪上了。
穿過中庭,到了主院正廳。燈火明亮的廳堂之中,賀淵背對門,端然而立。
還是那副翩翩姿态,全然不像一個夜闖別人家宅的莽夫。
應該是聽到腳步了,賀淵漫不經心的回眸看過去。
兩人不經意地對視,互相都怔了一下。
宋青塵想,這人臉皮真的厚如城牆,深夜闖府,臉上卻沒有半點歉意。在這個等級制度森嚴的小世界裏,他擅闖一個親王府邸,與府衛交手,完全可以按夜襲親王府邸定罪了。
就不怕我定他的罪嗎?
“深夜來訪,何事?”宋青塵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盡可能讓自己語氣保持平靜。
賀淵不回答這句話,反而問:“我夜襲王府,你不定我罪麽?”
我要是定罪,就顯得我求之不得,蓄意報複。
宋青塵當然不能選擇定他的罪。
“若是說公事,請明日移步至我禮部衙門。若是私事……你我沒有私事可說。”宋青塵淡漠地看着他。
“請回。”說着,宋青塵就準備喊春祥來送客。
這時賀淵也是平靜,他走上前兩步問道:“你與那名小倌,竟是不同宿在一處的?”
這是個破綻。
畢竟宋青塵也沒料到,賀淵竟然會闖上王府。
“我方才在沐浴,就要去的。你便闖進來了。”
“你平時去過嗎?”賀淵莫名其妙的在這個點上糾結,顯得不依不饒了。
宋青塵微一蹙眉,有些不耐煩:“這件事,與你有什麽關系?”
也許賀淵是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得知平日自己都不去安歌房裏過夜。這謊話不太好圓了,宋青塵變得有些焦灼。
他若真發覺我平時不去,又搞得我像是在與他賭氣了。
“我有話要問,王爺可否屏退左右?”
賀淵這臉上不喜不悲,看不出他是要問什麽。但宋青塵憑着對這個角色的了解,猜測他必定不是糾結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倌。
安歌在偏院的東廂房安置,離主院主廳有好一段距離。王府巡衛也不常去那處,他如果只是去看安歌,想抖一抖孔雀尾巴,以他的身手,應當不至于驚動府衛。
那還能是什麽事?
宋青塵也略有些好奇。主角真是個謎一般的男人?做事全不按套路走?
宋青塵不屑地輕笑一聲,朝外吩咐:“春祥,先帶人下去吧。”
帶腳步聲漸遠,宋青塵轉頭看向賀淵:“說吧。”
賀淵看向廳外,又往偏廳稍斜了一眼。确認無人,才說:
“王爺是奉皇命接近我,探我有無謀反之心?”
宋青塵詫異極了,立即擡頭道:“不是如此。”
“那便是……”賀淵的眼神逐漸變得深沉,他低聲道:
“王爺不甘居于龍爪之下?”
賀淵話音剛落,宋青塵便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