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馬跑入燕國國境,漸行漸遠,漸漸看不見……
宇文摯的女侍衛這才騎馬趕上他:“雖然國玺仍在常安手裏,但王公大臣早已偏向大王,收回大權是遲早的事,既然大王已無需忌憚常安,為何還要故意引常安去寝宮,然後特地在那姑娘面前演一出怕常安的戲?”
宇文摯撓撓頭,“朕以為朕裝個可憐,她就會同情朕,然後答應朕的要求,她同情是同情了,可她反而也說服了朕。”
女侍衛不解:“說服大王?”
“朕讓她答應,是為了朕的子民;她不答應,是為了她的家人。”宇文摯嘆道,“朕和她都沒錯。”
“那……此事該當如何?”
“逼鎮南王開鹽路是治标不治本,要想開鹽路,朕就得早日徹底收回大權,和燕國冰釋前嫌。”宇文摯正色道,“所以該為此事盡力的是朕,不是她,當然要放他兄妹二人走。”
女侍衛又問:“那大王給她木哨子是為何?”
“母後無意中說她很像一個人,朕總得弄清楚母後指的是誰。”
“可她要是一直不傳來音信,大王不也不知道她人在哪兒。”
宇文摯調轉馬頭,優哉游哉地往回走:“看緣分吧。”
慕晴纭和慕易快馬加鞭,日落時分趕到麓州州城門外,此時城門已經封鎖,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還不知道她爹已經急成了什麽樣子。
“妹妹,咱們可先說好,要是叔叔發火,你得替哥哥攔着。”
慕晴纭冷瞥了瞥慕易:“打死你最好,省得你再出去賭!”說完便快馬加鞭往前趕路
“嘴硬心軟。”慕易笑了笑,騎馬追上。
鎮南王府。
府內氣氛一場沉悶,所有人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在見到慕晴纭後,一個個又樂開了花。
慕晴纭獨自走到宗祠外,現在沒人敢靠近這裏,下人和侍衛都被慕長豐攆得遠遠的。
“夫人,我把我們的女兒弄丢了……”
慕長豐在裏面站了多久,慕晴纭就扒在門邊看了多久。她爹唯一的一句話讓她的視線漸漸模糊,連眼淚什麽時候劃過了臉頰都不知道。
“爹。”慕晴纭哽咽,快步沖進去抱住慕長豐,淚珠啪嗒啪嗒地滾落,“我回來了。”
慕長豐愣了愣,顫顫伸手推開慕晴纭,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慕晴纭破涕為笑,抹了一把淚道:“是我,假不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晉國……晉國人有沒有欺負你?”慕長豐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慕晴纭,生怕她在晉國吃了虧。
“沒有,晉王還算友善,就是那個什麽大将軍好像不好對付,晉王也怕他,于是就把我和哥哥放回來了。”
“你見到常安了?”
她爹知道常安?慕晴纭見她爹好像更擔憂了,想必她爹也知道晉國這個将軍有點厲害,于是寬慰她爹道:“就見過一次,而且他不知道我是誰。”
“那就好。”慕長豐長長地舒了口氣,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堂上的靈位,轉眼間瞥見門邊的人,瞬間沉了臉色,厲聲道,“還不滾進來!”
慕易只得乖乖現身,不用慕長豐下命令,規規矩矩地走到祖宗牌位前跪下。
慕長豐二話不說,拿過牌位前的藤條,站到慕易身後。
慕晴纭見勢不對,趕緊擋在慕易前面,勸道:“爹你消消氣,這件事不能全怪哥哥。”
“不怪他?要是他乖乖待在府裏,會被晉國人綁走?”
慕晴纭推了推她爹的手臂,央求:“爹,我和哥哥都平安回來了,你就別氣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離開您老人家的視線。”
“叔叔,是我不對,我讓晴纭也跟着犯險,你打我吧,我絕對不吭聲。”
“爹,哥哥都認錯了,算了吧啊……算了……”慕晴纭一邊勸說,一邊輕輕拿過慕長豐手裏的藤條。
“哼!”慕長豐冷掃了慕易一眼,甩手出了宗祠。
慕易暗自松了口氣,看着慕晴纭笑道:“這個人情哥哥記着,以後有求必應。”
這個哥哥本來就對她有求必應,這算哪門子報答。
“不用你有求必應,只要你把咱家大門看好,別讓那些人進來就成。”
“哪些人?”
慕晴纭虛目:“你說呢?”她回府的時候正好聽見幾個姨娘在議論要給她找婆家,說找了婆家她就不會亂跑,也就不會再遇上危險。
這次的事出得有點兒大,慕晴纭估摸着幾個姨娘也不再是說着玩兒了,所以這幾日會有點兒動靜,她得先找好幫手。
“放心,咱們麓州境內沒人敢娶你,誰不知道你是慕王府的小姑奶奶,誰娶你回家好比是請了個祖宗進門,打不得罵不得,只能供着。”慕易望天興嘆,“要是誰敢欺負你,任憑他家宅子再固若金湯,也得被你那個暴脾氣的爹夷為平地。”
她到底還是高估了慕易的本事,同時也低估了那些個公子哥的勇氣,求親的人不僅來了,而且還留下了登門禮。
雖然不是聘禮,但慕晴纭覺得她有必要挑一家然後親自把禮物退回去,這樣才能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才能讓那些人打消念頭,從此只有前仆者,沒有後繼人。
慕晴纭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麽不想嫁人,也許是得了恐婚症。
就算現實原因不允許她孤獨終老,就算有朝一日非嫁不可,她也可以勉強嫁了,反正婚姻可以将就。
嫁可以,但至少得給她個非嫁不可的理由。不到萬不得已就不能随意,更不能依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慕長豐表面上說要把女兒嫁出去,其實心裏很舍不得,但女大不中留,既然遲早要嫁,他也就默許幾個妾室去張羅。
慕長豐覺得自己滿不滿意不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女兒喜歡,所以他雖然讓來求親的人進了門,卻沒給答複,一心等着女兒自己挑。
定奪權在慕晴纭手裏,最終慕晴纭一個都瞧不上,嚷嚷着要退掉這些禮,慕長豐也沒意見,只要女兒高興就好。
慕晴纭粗略地打聽了那些禮物的主人,又看了看他們遞來的帖子,有本漆金的帖子格外引人注目。
她聽姨娘說這人一家都不在麓州,但說遠也不遠,正好在與麓州相鄰的朝廷的地盤上,而且來頭不小,是個從平京舉家遷來南疆定居的皇親國戚。
慕晴纭看了拜帖,帖子上說其父受封信國公,乃一等公爵,自誇家世顯赫,與他們慕王府門當戶對,與她天造地設。
慕易瞥了一眼那帖子,淡淡道:“我沒記錯的話,與咱們慕王府門當戶對的,至少也得是個郡王吧,國公低了點兒。”又嘆,“也罷,皇親國戚看不起咱們異性王,如今朝廷厲害了,咱們這些藩王在他們眼裏還不如一個公侯。”
“我從前在平京的時候就見識了不少,那些皇親國戚的眼睛都是往天上長的。”
慕晴纭也懶得挑了,就這家吧。既然人家是皇親國戚,她自然應當給個面子,親自登門去會會這位國公家的貴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