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纭對宇文摯背的這個黑鍋表示同情,又問:“既然你連理政的資格都沒有,又操心運鹽的事做什麽?”
“燕晉交惡非朕所願,可朕一時半刻收不回大權,沒辦法同你們燕國冰釋前嫌,但鹽路斷了,不知情的百姓只會怪朕。”宇文摯支起身,直直地看着慕晴纭,“你知道什麽叫得民心者得天下嗎?民心都沒了,怎麽奪權。”
“那你把我綁來有什麽用?你怕得罪常安,我們鎮南王府也怕得罪陛下。”
宇文摯勉為其難地說:“其實朕請你和你兄長來,是想和你們好好商量商量……”
“這件事沒得商量!”
拒絕歸拒絕,慕晴纭還是悉心解釋:“大家都有苦衷,麓州雖是我們鎮南王府的地盤,可這地方上還長着無數雙別人的眼睛,他們不分晝夜地看着慕王府,看着慕家人的一舉一動。”
她說了這麽多,宇文摯一點反應都沒有,慕晴纭皺眉道:“不管你明不明白,反正我不能讓我的家人冒險。”
慕晴纭說完就覺得這樣拒絕有些不妥,畢竟她有她的難處,宇文摯也有宇文摯的難處,就沒有什麽兩全其美的法子嗎?
“你的百姓沒鹽吃也是個問題。”她仔細考慮了一下,想到一個或許可行的辦法,又言,“要不這樣吧,等我回去了,我讓我爹寫本折子上奏朝廷,講清楚晉國之前敵對燕國是因為常安篡權的緣故,與你無關,只要誤會澄清,大燕不會見死不救的。”
宇文摯沒有說好或不好,就跟沒聽見似的招了招手:“你先下去吧。”
慕晴纭莫名其妙:“你不信我會這樣做?以為我是要騙你放我回去?那我現在就寫信讓我爹遞折子,我就留在這兒總行了吧。”慕晴纭斜睨了宇文摯一眼,“你這人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宇文摯扶着額頭說道:“朕不是疑心你騙會朕,只是你容朕先想想。”
慕晴纭輕言:“那你是不信這個辦法管用?”
宇文摯苦着臉:“郡主殿下,時候已經不早了,天都黑了,你不累,可朕要休息。”
慕晴纭不明白宇文摯到底怎麽想的,但人家下了逐客令,她只好跟着太監離開。
宇文摯望着慕晴纭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自言自語:“朕不是不信你,而且不信你的心上人會信你。”宇文摯思索着,那燕明王是何等人物,一個單相思的丫頭,還指望燕明王會理睬她和她那個藩王爹?
宇文摯揉了揉額角,覺得她也聰明不到哪兒去。她以為她爹只要不私下和晉國來往,就不算是通敵了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那心上人正愁抓不到他們四個藩王府的把柄,她主動送上門去,正合他意,除去一個是一個。她這才是真給她家招麻煩。
慕晴纭也不知道宇文摯到底明不明白她的意思,不過之前她的确對他有些誤會,如今看來宇文摯不是個什麽大惡人,只是有點兒身不由己。
宇文摯給她安排了一處臨時居所,送她來的太監也叮囑她不要輕易出去。
慕晴纭懂,如果被常安知道了她和慕易的存在,說不定會重演當年的戲碼,先要了他們的命,再嫁禍給宇文摯,等着燕國來興師問罪,
看來宇文摯将她綁來,也擔了挺大的風險。
次日一早,慕晴纭被傳喚去大殿,她在殿門外見到了已換了身幹淨衣裳的慕易。
兩人都搞不懂宇文摯想作甚。
尤其是慕晴纭實在糊塗,既然宇文摯怕常安知道,怎麽又這麽正大光明地召見他們?
等宇文摯讓他們進去的時候,慕晴纭看了看殿裏的情形,又不禁朝殿上投了個鄙視的眼色。宇文摯這花天酒地的樣子比起趙久霖有過之而不及。
真不知他到底是為了蒙蔽常安而裝得荒唐,還是發自內心地享受風花雪月的日子。
等殿門關上後,宇文摯擡手客氣道:“坐。”
“不坐。”慕晴纭冷道。
“你老是跟朕擡扛!朕對你們禮待有加,你就不能對朕客氣點兒?”宇文摯端起酒杯,指腹摩挲着杯壁,淡淡道,“朕考慮了一下,既然大家都有苦衷,那朕也不忍再為難你們。”
慕晴纭惑然:“你的意思是?”
“送你們回去,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慕易将信将疑:“你真的肯放我們走?”
“朕是一國之君,君無戲言。”宇文摯盯着慕晴纭,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慕晴纭走到大殿旁,那些女子紛紛投來嫉恨的目光,看得慕晴纭毛骨悚然,還好她就要離開了,不然這些女人還不活剝生吃了她。
宇文摯盯着慕晴纭看了良久,又招招手,讓她離開。
慕晴纭皺了皺眉,莫名其妙。她是看在這裏有這麽多嫔妃的份上,賣宇文摯一個面子,沒想到他卻對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不過宇文摯之後真的放他們離開了。
慕晴纭走出大殿,在陽光下伸了個懶腰,只覺前途一片光明。
“诶。”慕易拍了拍慕晴纭的手,示意她看前面。
慕晴纭看見大殿外有個老婦人正打量着她,而且目光很是複雜。
但她這就要走了,這裏的人事物都将與她無關,她也懶得再想這老婦人為什麽會用這樣的眼光看着她。
“太後娘娘。”宮女輕喚了聲。
晉太後的目光這才從慕晴纭身上挪開,在宮女的攙扶下,拄着拐杖朝大殿裏走去。
宇文摯說到做到,給了慕晴纭和慕易一人一馬,派個人引着他們去往燕晉邊關。
大燕國境出現在遠方,且越來越清晰。慕晴纭長長地舒了口氣,渾身輕松,在晉國的幾日簡直度日如年。
“慕晴纭。”身後傳來喊聲,經過幾日的相處,這聲音她已經非常熟悉。
慕晴纭心裏一怔,宇文摯該不會是後悔了吧?雖然他沒甚實權,但作為晉國的大王,要想把他們兄妹二人困在晉國也不是什麽難事。
慕晴纭招呼着慕易:“快跑快跑別管他。”
慕易卻沒什麽防備之心,回頭看了看,停下馬道:“他是一個人來的。”
慕晴纭回眸一瞥,果然如此,想着宇文摯其實已經能算個朋友了,道個別也理所應當,于是她勒缰繩駐馬。
慕易不知慕晴纭和宇文摯的關系,他對被宇文摯綁來晉國的事很有意見,有好生沒好氣地說:“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大王不用來送。”
宇文摯下馬,沒有理會慕易,他徑直走向慕晴纭,遞給慕晴纭一個木匣:“拿着。”
慕晴纭不解:“這是什麽?”
“相識一場,臨別贈禮。”
慕晴纭接過那盒子打開,發現裏面裝着一塊令牌和一個哨子。
“這些是?”
“那是朕的令牌,以後你可以随意出入大晉各處。”宇文摯揚唇,接着道,“甚至是朕的寝宮。”
慕晴纭自動忽略了宇文摯的後半句,拿着那木哨子又問:“那這個呢?”
“召喚朕的禦鴿。”
“哦,那這個是個好東西。”慕晴纭拿着木哨子仔細看了看。
能得到她的肯定實在難得,宇文摯的眸中閃過一絲驚喜:“那當然,無論你身在何處,可以随時随地……”
“加菜。”慕晴纭淡淡道。
“哈哈。”慕易樂開了花。
“你這人真是!”
“我知道了,但是你別想讓我給你當細作啊,我慕家對大燕忠心耿耿……”慕晴纭邊合上木匣邊道。
“朕不缺細作,抛開燕晉,咱們是朋友,偶爾來個音信有何不妥?”
“這個可以有。”慕晴纭收好木匣,揮了揮手,“再見。”
宇文摯也笑着揮手:“後會有期。”
慕晴纭點了下頭。慕易心裏卻一百個不樂意,這地方他再也不想來第二次,鬼才跟你的晉國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