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慕晴纭更詫異的是,宇文摯非但沒生氣,還很客氣地親自過去迎接,語氣溫和地問候:“舅父怎麽來了?”語氣要多溫和有多溫和。
“聽說大王從燕國劫來了鎮南王府的人。”常安的目光轉而落在殿中泰然坐着的女子身上,“就是她?”
慕晴纭在心裏盤算,太後讓宇文摯放人宇文摯不聽,但這個人像是能壓住宇文摯,宇文摯管他叫舅父,那就是太後的兄弟,一定是來幫她的。
慕晴纭暗自慶幸,終于找到靠山了,趕緊承認啊。
慕晴纭剛想點頭,宇文摯當即邁步過來擋在她前面,将她和常安隔開,道:“不是。”又賠笑,“不知舅父是打哪兒得來的消息,實在荒謬,朕怎麽會綁鎮南王府的人,朕知道舅父最恨燕國,朕豈敢将燕國人帶回宮。”
慕晴纭一愣,哪怕她還不知道這個常安到底是何來歷,但宇文摯的話她聽得很清楚,這個常安恨泰康帝,恨燕國。這足以讓她不敢再輕易承認自己是燕國人。
宇文摯側耳聽了聽,沒聽見身後再有什麽動靜,便曉得慕晴纭懂了他的提醒,安分了。
常安的目光中透着狐疑,淡問:“當真?”擡手支開宇文摯,走到慕晴纭跟前,“她若真是宮裏的女子,怎會不認識本将軍,坐着不知行禮。”
“我剛來,連大王都是第一次見,更不知将軍是誰。”慕晴纭頓了頓,與常安對視,又道,“再者這裏是大王的寝宮,将軍就這樣進來了,我還以為來的是大王的哪位叔伯,是皇族的長輩,又不敢确定,怕萬一行錯禮便是對王爺的不敬,只好規規矩矩坐在這兒。”
“你是在數落老夫擅闖大王的寝宮?看來你當真不知老夫是誰。”
他還真不笨诶,竟然聽出來了。慕晴纭故意嘆息道:“将軍哪裏的話,我一個小女子怎麽敢數落将軍。”
宇文摯忙道:“舅父息怒,她是朕剛召進宮的女子,不懂規矩,望舅父體諒。”
“大王身邊的新妃真是越來越多了。”
宇文摯面帶笑容地回答:“這不是正如舅父所願嗎?母後把國玺都給了舅父,舅父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那守城門的都是舅父的兵,朕就算想綁那燕國人來晉國,也得先過舅父這關啊。”
“大王讓老夫幫着打理大晉,老夫既然答應了,便不求大王能替老夫分擔多少,只望大王別給老夫添麻煩。”常安轉過身,環顧着四周牆上的仕女圖,捋着胡子點頭,“如此,甚好。”說完便移步離開了寝殿。
慕晴纭托着腮幫子看着,這常安來的時候沒行禮,走的時候也沒給宇文摯打聲招呼,要多神氣有多神氣。
倒是宇文摯自作多情地拱手道了句:“舅父慢走。”
慕晴纭瞥了瞥宇文摯,言:“我還以為你這個心狠手辣的晉王有多威風,結果在一個大臣面前慫成這樣,睜着眼睛說瞎話也不怕閃了舌頭,你明明就将我綁來了,還說什麽不敢綁!”
“你懂什麽,朕是在保你的命!”宇文摯皺起眉,一副甚是無語的表情,“說朕心狠手辣,你從哪兒打聽的?”
“還需要打聽?當然是我親眼看見的,當年你派去的刺客險些把我和陛下一塊兒宰了。”
宇文摯雲裏霧裏:“你憑什麽說刺客是朕派去的?”
“刺客的後背有個飛鳥刺青,跟你那個女侍衛手腕上的一樣。”慕晴纭話說得飛快,口幹,飲茶。
“哦,那是常安派去的。”宇文摯很平淡地說道。
慕晴纭聞言卻猛地咽下茶水,放下茶杯大驚:“怎麽會?”
宇文摯坐下道:“雲雀刺青的确是大晉女衛獨有的标記,可你也說了,朕的女侍衛都是刺在手腕上的,其他的都是常安的人。”又面帶笑容地看着慕晴纭,“敢當着朕的面說朕心狠手辣,看來你已經放下對朕的防備了。”
慕晴纭在心裏呵呵,想着“你都慫成那樣了,我也沒必要裝着害怕”,感覺這樣表達不太友善,畢竟宇文摯剛才好意提醒過她,于是她很客氣地笑說:“大王盛情款待于我,看來不是壞人,我也不用再防着。”
“朕本來就是好人。”宇文摯攤在坐榻上,緩緩開口,“你膽子是挺大的,敢變着方數落常安,此舉雖然冒險,不過倒是替朕出了口惡氣。”
“我就是看不慣有人耍威風而已。”慕晴纭面無表情的回答,其實她是忍不住想替慫人出頭,但想想宇文摯的威信掉了一地,也不好再打擊他,但她不明白,又問,“你那個舅父到底什麽來頭,看樣子你們晉國的大權好像在他手裏啊,怪不得你這麽清閑。”
宇文摯倒也不瞞着,開始吐露起他王座背後隐藏的悲催來。
慕晴纭一邊聽着,一邊面露同情之色,原來宇文摯這個大王當得實在是憋屈。
據他說那個常安雖然是太後的兄弟,是他的舅父,但常安與他們母子的關系并不好。
宇文摯和晉國上下怕常安就罷了,讓慕晴纭難以置信的是,太後更怕!
太後在宇文摯年幼喪父繼承王位後,将國玺都給了常安,表面上是讓常安幫着年少的大王治理晉國,實則就是将大權交到了常安手裏。
慕晴纭從宇文摯的描述中聽得出他對常安是口服心不服,早有把大權奪回來的心思。
“你後宮美女如雲,終日沉迷女色都是做給常安看的?”慕晴纭問道。
“朕不演出一副昏庸的樣子,怎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自作聰明,我看你的腦子一點都不好使!”慕晴纭接着道,“你的解釋常安未必會信,你把我從燕國劫來還指望能瞞着他?滿朝文武都是他的人,還有,之前大殿上的人都知道我是燕國人。”
宇文摯很淡定:“不巧的是,燕晉邊城的戍衛已經是朕的人了,而朕身邊侍候的人,自然也是朕的心腹。”
“就算是這樣,可既然你怕他知道,還是趕緊送我回去吧,以免夜長夢多。”慕晴纭勸道,她得知南晉這些年敵視大燕都是源于常安對燕國的憎惡後,對自己的處境十分擔憂。
“你怕什麽,常安到現在都沒能取朕而代之,就是因為朕的腦子好使,能自保,保你的周全也不是難事。”
“你腦子好使?”慕晴纭表示懷疑。
見慕晴纭不信,宇文摯開始認真地舉例分析:“你不是說常安派刺客刺殺過燕帝嗎,那件事你們燕國雖然沒有聲張,但朕是知道的。”
“知道又如何?”
“常安這樣做無非是想殺了燕帝,然後把罪過嫁禍給朕,等燕國來興師問罪的大軍兵臨城下,他再以大晉存亡為由,将朕拉下皇位交給燕國治罪。”宇文摯又嘆,“他手握重權,到時候登基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