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書丢下衆人去查探張無忌的行蹤,他總覺得自己是真的聽見了一個小孩的聲音,不管怎麽說,張無忌都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是五叔張翠山的兒子,如果那玄冥二老真的帶着張無忌上了這武當山,他們在暗,宋青書在明,宋青書覺得,自己還是先繞一圈再悄悄回這裏查探。一邊在心裏想着,宋青書一邊裝模作樣的飛了一圈,然後飛向別處,宋青書施展輕功找尋着張無忌,不過他現在不知道,此後的日子裏他一度後悔跟了出來,如果不是他粗心大意自以為是的出來找尋張無忌,那麽,一直以來疼愛他的五叔,是不是就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呢?盡管他心裏知道,命運能在任何扭曲的情況下都能想辦法回到真正的軌道。
宋青書一直飛到了後面的玉虛宮,覺得差不多了,再從玉虛宮悄悄潛了回去,他的輕功一向很好,來的時候藏了拙,回去的時候把輕功運行到了極致,身形就如一道幻影,飄忽一下就躲到了死角之處,說起來,武當弟子,又有幾個人比他還熟練武當的一草一木呢?
江湖上給了宋青書一個響當當的“青蓮公子”稱號,不僅是因為他的功夫高,長得好,還因為宋青書的輕功也是獨步一景,他運起輕功在湖中飄然而過之時,只是在水面引起了微微的波瀾,就如水面盛開出一朵朵蓮花,輕盈、秀雅、快速,這是江湖人給他的評價。
功夫不負有心人,宋青書悄然潛伏到紫霄宮不遠處之時,果然在一處茂密的樹枝上發現了不對勁,兩年前見過的玄冥二老靜靜的潛伏在樹丫上,其中一人的懷裏夾着一個看起來八九歲的小男孩,小男孩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看起來臉色蒼白,在他的懷裏不停的掙紮着,半張小臉被一只大手捂着,雙眼憤恨的看着玄冥二老二人。
宋青書注意到玄冥二老兩人神色緊繃的看着紫霄宮的方向,不時的警惕看了一眼四周,宋青書不動聲色潛伏在不遠處一個死角,時刻注意二人的神情,準備找機會動手把張無忌給搶過來。
也許是兩人太過警惕,宋青書一直沒找到機會,他和玄冥二老交過手,知道二人很是欠好惹,他自己倒是能在兩人手中保住自己,可是他要顧忌他們手中的張無忌。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宋青書認為自己也沒有把握,估摸着是不是把太師傅他老人家找來時,忽然聽見紫霄宮裏傳來一片鬧哄哄的聲音,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宋青書看見那潛伏在樹上的玄冥二老二人瞪大眼睛看向紫霄宮,似乎在仔細的聽着什麽,甚至都沒注意他們捂在張無忌嘴上的手開始松動了,張無忌瞪大眼睛,雙目一轉,正要張嘴叫喊,忽然眼角瞥到一道白影往這裏飛來,張無忌一怔,宋青書沒管張無忌愣住的傻樣,他只知道,這時自己唯一的機會,趁着玄冥二老的注意力集中到紫霄宮,宋青書迅速朝着抱着張無忌的其中一人飛去,右手運起震山掌,“呼!”的拍向他的腦袋,那人在掌風快要拍到自己的頭皮時,忽然感到極度危險,腦袋往左一歪,堪堪避過了致命一掌,不過宋青書的一掌硬生生的拍到了他的右肩處,一聲清脆的“咔嚓!”聲,趁着那人慘叫出聲,宋青書左手一勾一劃,一個太極手把張無忌勾在了懷裏。
這下子玄冥二老中的另外一人反應了過來,他看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年抱着原本在他們手中的小男孩快速逃走,自己的兄弟捂着肩膀慘叫,右手軟軟的垂在一邊,一看就知道,這只手算是廢了,頓時怒吼道:“小子敢爾!”一個飛身追了上來。
宋青書的輕功很好,如果是他一個人的話,他大可以從容把他甩遠,當然,前提是他一個人,不過這時候他的手中還抱着一個人,雖然是一個小孩,不過可能是他爹媽把他養的太好,那分量可是不輕,玄冥二老中那個沒被他打傷的家夥快速追來,說真的,他一直分不清玄冥二老兩人,不過,江湖上能分得清他們兩人的估計也很少,張無忌在他懷裏很乖,可能是因為他感到這個年輕的大哥哥現在正在救他,追來的老家夥速度再快,也架不住這裏離紫霄宮太近,宋青書在他快要追上之時,迅速抱着張無忌蹿進了紫霄宮內,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原本應該守在外面的武當弟子竟然一個都沒有。
看見宋青書二人蹿進了紫霄宮,那個追他們的老家夥迅速停了下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想永遠留在這裏的話,就趕緊離開武當,更何況,剛剛自己的兄弟的叫聲估計裏面的人已經察覺了,他得趁那些名門正派們沒有追出來之前,趕緊撤離,玄冥二老二人一貫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這一次來武當,就是想要趁亂用張翠山的兒子換得屠龍刀的下落,可惜,被宋青書一下子給破壞了,還廢了其中一人的一條胳膊,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迅速奔下山,他們知道,這一次任務失敗了。
且不說玄冥二老二人的離去,只說宋青書抱着張無忌迅速蹿進了紫霄宮,忽然感到不對勁,這麽多人圍在那裏做什麽?他心裏有不好的預感,趕緊抱着張無忌快速擠進人群裏,印入眼簾的就是五叔張翠山拿着一把劍往脖子上一劃,一道血流迅速從他的脖子處濺出,染紅了地面,染紅了五叔白色的衣袍,也染紅了宋青書的眼。
“爹爹——”懷裏的張無忌凄厲的大喊一聲,驚醒了周圍所有的人,也驚動了慢慢倒下的張翠山,張無忌迅速從宋青書的懷裏跳下來,飛速的奔向張翠山,然後在張翠山欣慰的目光下抱着他大哭。張翠山想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喉嚨處傳來模糊的嗬嗬聲,脖子上湧出一片血液帶着大量的氣泡。
宋遠橋他們在旁邊痛苦的喊着“五師弟”、“五師哥”,原本一大把年紀還精神奕奕的張三豐忽然老人許多,他的臉上滿是痛苦狼狽,原本的老壽星就像一個普通的老人一樣淚流滿面。
宋青書忽然感到命運很可笑,小時候他很想改變三叔被廢的命運,但是,那時他還小,只能在一旁看着命運的發展而無能為力,如今他長大了,想改變五叔死亡的結局,可是命運告訴他,你還是沒有能力,宋青書慢慢走到張翠山的面前,雙腿一軟,跪了下來,他的臉龐慢慢被淚水濕透,紅着眼呆呆的看着張翠山朝着他笑了一下,慢慢閉上雙眼。
人群一陣騷動,張翠山的妻子殷素素忽然擠了進來,看見地上一片血紅中躺着的白衣男子,一下子怔住了,“五哥——”她大喊道。
哭了一陣,殷素素眼前一黑,神情中一片打擊,張無忌撲在母親懷裏,哭道:“娘,他們為什麽逼死爹爹?是誰逼死爹爹的?”
殷素素緩緩看了看四周道:“這裏許許多多人,一齊上山來逼死了你爹爹。”
張無忌一對小眼從左至右緩緩的橫掃一遍,他年紀雖小,但每人眼光和他目光相觸,心中都不由得一震。
殷素素看着懷裏的孩子道:“無忌,你答應娘一句話。”
無忌道:“娘,你說。”
殷素素道:“你別心急報仇,要慢慢的等着,只是一個也別放過。”衆人聽了她這冷冰冰的言語,背上都不自禁的感到一陣寒意,只聽無忌叫道:“娘!我不要報仇,我要爹爹活轉來。”
殷素素凄然道:“人死了,活不過來了。”她身子微微一顫,說道:“孩子,你爹爹既然死了,咱們只得把你義父的下落,說給人家聽了。”
無忌急道:“不,不能!”殷素素沒有理會,道:“空聞大師,我只說給你一人聽,請你俯耳過來。”這一着大出衆人意料之外,盡感驚詫。
空聞道:“善哉,善哉!女施主若能早說片刻,張五俠也不必喪生。”走到殷素素身旁,俯耳過去。殷素素嘴巴動了一會,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空聞問道:“什麽?”
殷素素道:“那金毛獅王謝遜,他是躲在……”
“躲在”兩字之下,聲音又模糊之極,聽不出半點。
空聞又問:“什麽?”
殷素素道:“便是在那兒,你們少林派自己去找罷。”
空聞大急,道:“我沒聽見啊。”說着站直了身子,伸手搔頭,臉上盡是迷惘之色。
殷素素冷笑道:“我只能說得這般,你到了那邊,自會見到金毛獅王謝遜。”她抱着無忌,低聲道:“孩兒,你長大了之後,要提防女人騙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将嘴巴湊在無忌耳邊,極輕極輕的道:“我沒跟這和尚說,我是騙他的……你瞧你娘……多會騙人!”說着凄然一笑,突然間雙手一松,身子斜斜跌倒,只見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原來她在抱住無忌之時,已暗用匕首自刺,只是無忌擋在她身前,誰也沒有瞧見。
無忌撲到母親身上,大叫:“娘,娘!”但殷素素自刎已久,支持了好一會,這時已然氣絕。無忌悲痛之下,竟不哭泣,瞪視着空聞大師,問道:“是你殺死我娘的,是不是?你為什麽殺死我娘?”
空聞陡然間見此人倫慘變,雖是當今第一武學宗派的掌門,也不禁大為震動,經無忌這麽一問,不自禁的退了一步,忙道:“不,不是我。是她……是她自盡的。”無忌眼中淚水滾來滾去,但拚命用力忍住,說道:“我不哭,我一定不哭,不哭給你們這些惡人看。”
空聞大師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張真人,這等變故……嗯,嗯……實非始料所及,張五俠夫婦既已自盡,那麽前事一概不究,我們就此告辭。”說罷合十行禮。張三豐還了一禮,淡淡的道:“恕不遠送。”少林僧衆一齊站起,便要走出。殷梨亭怒喝:“你們……你們逼死了我五師哥……”但轉念一想:“五師哥所以自殺,實是為了對不起三師哥,卻跟他們無幹。”一句話說了一半,再也接不下口去,伏在張翠山的屍身之上,放聲大哭。
衆人心中都覺不是味兒,齊向張三豐告辭,均想:“這一個梁子當真結得不小,武當派決計不肯善罷甘休。從此後患無窮。”
宋青書其實在看見殷素素臉上的決絕之色的時候就知道她要幹什麽,不過他只是冷眼瞧着,并沒有阻止她,與其說起來,這十年,武當的悲劇都是由她造成的,武當好好的二代弟子,一個因為她被人廢了,一個因為她而死,造成了這個局面,宋青書在這一刻忽然無比痛恨她,哪怕她是五叔張翠山的妻子,主角張無忌的母親。
張翠山夫婦死亡,原本就覺得五師弟神情不對勁的俞岱岩坐立難安,趕緊吩咐小道童推着他的輪椅進了紫霄宮,卻沒想到,得到的是五師弟夫妻雙雙自刎的結果,俞岱岩的神情一下子崩潰了,宋青書從小到大,還真沒見過這個一向剛硬的男子哭成這個德行,連當初他自己被廢的時候,都沒見過俞岱岩這樣悲傷,宋青書難過的同時,也在心中感嘆,武當七俠之間的感情真是無比的深厚,如果不是得知自己的妻子就是害俞岱岩的罪魁禍首,張翠山怎麽也不會愧疚之下一劍結果了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