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淵控制住情緒,勉強地看了一眼,手中卻并不動作,祁複看在眼中,心中如何能好,連忙上手解開,看了一眼驚喜地道:“公子瞧瞧,明姑娘總歸是惦記公子的,這筆墨紙硯可不正是公子喜歡的麽?”

聽見這話,祁淵轉過頭來,低頭看去,那裏頭還有一顆銀錠子下頭還放着一套筆墨紙硯,瞧着那紙張溫潤細密,卻是宣紙、徽墨并着兩支青毫湖筆,還有一塊還未開墨的宣硯,便只這麽一套東西,也足夠數十銀了。

他嘴角微微動了動,過了片刻之後,心中稍微回暖,過了片刻之後模糊道:“你去取些水來,開鋒開墨。”

見他肯答話,便是心緒好多了,祁複高興地應了一聲,連連點頭答應,轉身出去取水。祁淵坐在案前,望着眼前的一應東西,嘴角輕輕地揚了起來,輕輕地攥着那支湖筆,目光一頓,抽開了抽屜。

那黑木屜格中放着幾封信箋,并着角落處卻隔着一枚溫潤剔透的玉環,像是女兒家的東西。

他目光在那玉環上看了一眼,随即便收了回來,目光中随即歸于平靜。

到了午後,京都的雪便又飄飄揚揚地落了下來,天空昏黃,路上行人都少了,各處門下的守衛也瞧着這雪起了幾分懶散,領頭的遣人去買了兩壺酒,擱在行衛房中,換班前來喝酒,嘻嘻哈哈,熱鬧無比。

将軍府的抄手游廊下頭,夏日裏用來隔斷日頭的竹簾子也被放了半片下來,要不然那雪便侵入了廊中,行路便不好走了。

丫頭婆子們帶着厚實的手套先把路給掃出來,便放下了掃帚往一旁耳房去。

将軍不在家,夫人也歇息着,公子和小姐都自有自己的玩耍,便用不着人伺候,主家待下寬厚,無事時便歇上一會兒也是允準的,衆人便留了兩人外頭看着,多數都進了耳房中圍着火爐說笑吃酒。

“前些日子凝紫齋的那位不是病了麽?怎麽這麽快倒是又好了?”穿着赭色衣裳的婆子挑高了嘴角,輕輕地哼笑着,眉眼中頗有幾分不屑。

“劉婆子可別這麽說話,若是叫将軍和夫人聽見知道,非剝了你的皮。”一旁交好的婦人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低聲說道。

劉婆子哼笑一聲,軟和下表情來淡然低笑道:“老婆子說什麽了,不過是說一句罷了。這三姑娘自個屋子裏養不好,大小姐屋子裏也養不好,去了夫人屋子裏可算是養好了,這瞧着倒像是夫人是郎中了。”

衆人聞言不由都笑了起來,只低笑着不說話。

那勸說劉婆子的姓潘,潘婆子聞言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只是搖頭低嘆道:“二老爺這沒大福氣,眼看着将軍起了想法,想疏通門路叫他進京,卻是早早地沒了,留下這麽個三姑娘,将軍和夫人都心疼着呢。”

“奴家也沒說什麽不是,只是這三姑娘難伺候,那一張臉上也少見笑容,可莫要随了爹娘是個沒福氣的相。”劉婆子去過凝紫齋數次,每每都只是瞧着明珊傷春悲秋似的,說句大不敬的,便若是她兒子要娶媳婦,可不要這種。

“三年孝喪,如何笑得出來?你莫要說了!”潘婆子聽着她的語氣就知道她心裏頭想什麽,避免她說出什麽厲害的話來,連忙沉眉喝止道。

劉婆子看她面色不好,到底是知道潘婆子好心,動了動嘴唇便也不說下去,只叫了兩聲好姐姐便也罷了。

尋常說嘴而已,這府裏頭也沒個什麽消遣不是。

抄手游廊下頭,從拂劍軒出來往凝紫齋走的明珊只行了兩步,看着外頭的雪倒是停下了 腳步,駐足看了好一會兒,身旁杏雪瞧着她身子單薄,便将手中的披風攏在她肩頭上,低聲咕哝道:“姑娘出來非說不冷,奴婢瞧着這天可是極寒的,姑娘病才剛好,還是穿厚實些好。”

明珊沒有答話,過了片刻之後只道:“東西可是送出去了?”

杏雪正在給她捋披風上的風毛,聞言頓了一頓想了起來連忙答道:“送出去了,我随手塞進去的,送東西的小安哥兒沒察覺出來。”

明珊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這就好。”

“只是姑娘,為何要偷偷給祁淵先生送銀子去呢?這事情大小姐都不上心呢。”杏雪疑惑地問道。

明珊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來,淡淡笑道,語氣中卻似帶了幾分嘲諷,跟雪似的一落下就聽不出,“長姐不上心,是因為她如今有了婚約,不好過多關注旁人,免得惹了閑話。可祁淵先生到底是幫了她的,也幫過咱們,送些銀子過去也好過冬才是。你瞧大姐姐送去的文房四寶都值數十銀,那意思就是典賣了也足夠花銷的。”

“可大小姐為什麽不直接送銀子?”杏雪覺得自己還是猜不透這其中的關竅。

明珊側過頭來,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你知道什麽?送銀子怎比得過送他喜歡的東西好?”

杏雪懵懂地瞪大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決定還是放棄猜想這其中的意思,或許是大小姐想送銀子可更想送祁淵先生喜歡的東西,自家姑娘卻是感念祁淵先生的相助之恩,便送些實在的才好。

“只是費了姑娘不少月例銀子呢。”杏雪嘟着嘴說道。

明珊輕輕一笑,眼中露出幾分笑意,并不在意,繼續往凝紫齋而去。

這一場雪下得倒是厚實,院子裏頭都積滿了皚皚白雪,透着明窗看出去,一片銀裝素裹,極為漂亮,拂劍軒中暖意融融,玉笛乖巧地坐在明玥一旁,縫着手中的帕子。

明玥面前攤開着一本兵法,手中卻還不停地拆卸着明璟給她帶回來的西洋刀具,這刀具形似匕首,卻是個能拆卸的,若是伸長便是一支短劍,若是縮短便是匕首,包好刀刃卻還能弄出旁的東西來,新奇得很。

明璟知道她傷了腿之後,便叫人送來了這東西給她解悶,明玥一見就喜歡上了,這兩日手中都抱着這東西不撒手。

包錦棉簾一掀,帶進來一股冷風來,折柳帶着笑意進了門,道:“這外頭雪可真厚!眼睛都要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