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

◎宴會(上)◎

微弱柔和的明光落在莊相善臉上, 她悠悠轉醒,昨晚發生的事再次浮現眼前,面頰不由得又泛起了薄紅。

莊相善起身倚靠在軟榻上, 既不說一句話,也不做一個動作, 只在腦子裏不斷地回想着過去與班紹相處時發生的種種。

興許是因為從小一起長大的緣故, 他們二人的身體接觸總是如此自然而又順理成章, 每次挨着他坐在一起的時候, 每次他為自己布菜倒酒的時候, 每次搭上他手臂的時候……

即便班紹貴為皇太子, 有旁人在的時候也會端一些架子, 但私下獨處時, 他從不介意自降身份,展露一些只有自己一人能享受到的體貼關懷。

而莊相善也不得不承認:雖然現在還是怨怼班紹出爾反爾, 打亂了自己闖蕩江湖的計劃,但不論出于何種原因,她并不反感班紹的親近。

“女郎終于醒了?”

從露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莊相善連忙晃了晃腦袋把剛才在想的事甩出去,又懵懵地點了點頭。

“那女郎就快快請起吧,今天可賴不得床。”

莊相善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從露。

從露去為她拿了衣服,回身見莊相善還在床榻上沒有動彈,微微吃了一驚道:“這麽大的事兒女郎都能忘記?今天要進宮面聖,郎主三令五申, 千萬馬虎不得。”

莊相善“哦”了一聲, 掀開錦被, 涼風直撲入懷, 她渾身猛地一顫,同時想起莊煥跟她說過的話。

“今天這宴只請了莊、鄭兩家,你、我、鄭尚書和他女兒七娘,是個規模很小的宴席來的,也正因此,你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對,免得禦前失儀。”

而這也意味着她又要和班紹見面了。

從露見莊相善突然打了個哆嗦,慌慌張張地抓住她的手腕,焦急地問道:“女郎,您怎麽了?身體不适嗎?”

莊相善邊搖頭邊笑了笑:“沒事,就是還不習慣時光飛馳,這便快要入冬了。”

從露攙着她往妝鏡前走,也沒多想便接話說:“那女郎一會出門的時候穿得厚實些,換季時節最容易感染風寒了。”

莊相善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好,放眼一看,妝鏡前已經擺滿了各色亮眼華貴的首飾環佩,想到這些物件一會兒都要擱到自己頭上,她的脖頸已經開始隐隐泛酸了。

她抓着一件暖裘坐下,幹脆閉目養神,等待從露為自己上妝。

天光漸白,莊家的轎辇停在了宣政門前,莊煥和莊相善下轎步行。

負責引路的宮人走在前面,莊相善忽地想起了什麽,輕聲問道:“阿爹,前些日子聽說龍體抱恙,怎麽今天還能見上聖人的面?可是聖上有所好轉了?”

莊煥面色平靜,低着頭回道:“恐怕今日之宴,并不是聖人攢的局。”

莊相善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還是莊煥再次開口囑咐道:“今日可能不大太平,你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事,都須冷靜處理,不可慌亂。”

莊相善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着被帶到了宴會地點,偌大的長生殿中只坐着鄭家父女二人,帝後和班紹都還沒到。

莊相善只消一瞥,便能輕易看出鄭游宵顯然是精心裝扮過的,鬓發間花钿嬌豔,外披一件玉色大氅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氣質與周遭雕欄玉砌的大殿相得益彰。

她垂首看了看自己身上同樣隆重明豔的衣裙,卻只是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高臺之上毫無疑問屬于聖人寶座,右邊挨着的是皇太子的位置,莊相善她們就被安排在班紹左手下方的位置,鄭家在他們正對面。

宴席還沒開始,莊煥和鄭渡川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場面話,莊相善倍感乏味無聊,幹脆找了個借口說自己要去更衣。

她剛起身,鄭游宵也跟着站了起來。

“九娘且等等,我與你同去。”

莊相善心下一動,松泛地笑着答應道:“好啊。”

兩人一同走出殿外,鄭游宵率先挑起話題:“莊九娘,許久未見,聽說這些日子你在察院辦了不少案子,名聲贊譽雙收,就連我這個從不幹涉朝堂政事的人都知道此事了。”

莊相善淡淡回道:“不錯。”

鄭游宵一頓,随後便切入了正題:“我聽蘇七說,上回蘇家那塊地皮的官司,也是你去處置的?”

莊相善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是又如何?蘇七郎在我這兒吃癟了,你今天是要來替他讨個說法?”

鄭游宵不怒反笑,莊相善甚至從她臉上的表情中看出了譏諷的意味。

“莊九娘說笑了,他是個什麽人,也值得我替他出頭麽?”

莊相善一皺眉頭,沒接這話。

“畢竟…”鄭游宵把手放在了她的肩頭上,笑靥如花:“将來我們要朝夕相處,我可不想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玩伴和你鬧別扭。”

莊相善眼神倏然冷了下來,斜着眼道:“什麽朝夕相處?”

鄭游宵正等着她問這話,霎時臉上的笑容都更燦爛了。

“以後你我同居東宮,可不就得朝夕相對?”

莊相善停下了腳步,直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殿下知道你要去東宮嗎?”

鄭游宵的笑僵了一瞬,很快又恢複了正常,繼續抿着笑說:“你說表哥啊…”

“九娘,你怎麽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呢?表哥他知不知道是次要的,聖人和皇後娘娘怎麽決定才是首要的。你忘了你也是被一道聖旨立為太子妃的,難不成要反過來叫太子殿下抗旨嗎?”

莊相善冷笑聲道:“瞧你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聖旨已下了呢。納不納旁人我說了是不算,但殿下既然要娶我,就不能不跟我商量,這一來二去的,你要是等得起,那你就等着吧。”

鄭游宵兀自搖了搖頭,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規勸道:“九娘,你平日裏耍耍性子也就算了,但表哥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是那種會因私廢公的人嗎?何況你已經是太子妃了,若是你真的心悅表哥,就更該為他考慮才是。”

莊相善心口一滞,深深吸了口氣,沒在面上表露出任何破綻,甚至還促狹地眨了眨眼睛:“鄭七娘,我都不知道該說你是自信還是自負了,八字還沒一撇,就跑到人前耀武揚威,莫非是想看我氣急敗壞的樣子,只可惜,你算錯了。”

鄭游宵秀眉一橫,憤懑不已:“你你你…”

莊相善懶得再搭理她,連停也沒停就往回走。

留在原地的鄭游宵恨恨地跺了跺腳,當她想到一會将要上演的一出好戲時,心情又平複了下來,施施然地整理了內裏的衣衫後,也回到了長生殿中。

出去轉了一圈,莊相善的心情非但沒有得到些許平靜,反而被鄭游宵的一席話激得心亂如麻。

莊煥看出她的不對勁,出聲問道:“怎麽了?”

莊相善極力勾了勾唇,擠出個笑臉道:“沒事。”

莊煥還想再問,卻見班紹已到殿中,他一身深玄色錦袍,外罩同色狐皮氅,面上沉靜自若,沒有什麽表情。

在越過莊家父女的時候,班紹側身微微颔首,目光凝駐在莊相善身上,但莊相善還想着昨晚上發生的事情,多少有些難為情,此刻便只是輕輕咬住下唇,沒有擡眼看他。

見此情形,莊煥也收了問話的心思。

沒過片刻,帝後一同走入殿中,殿內所有人起身跪下,行禮問安。

殿內的火爐暖而不燥,寧靜得沒有一點聲音,聖人偕同皇後慢慢地走到了上首高臺坐下,這才有太監高聲叫起。

莊相善重新坐下後,悄悄擡頭向上面看過去,昔日英武的聖人臉上已然有了疲态,他雙眸含笑,正一錯不錯地看着鄭蘭序。

鄭蘭序儀态萬千,她面上挂着妥貼溫柔的笑容,低着頭為聖人整理龍袍,動作極其自然,雙唇翕張說了句什麽,聖人便大笑着撫上她的手。

莊相善垂下眼睫,宮娥捧着暖鍋瓊漿魚貫而入,聖人富含威嚴的聲音也在此刻響起。

“二位卿家,今日不必拘君臣之禮,權當家宴即可。”

莊、鄭兩家父女四人同時起身,沉穩地行禮辭謝:“聖上仁心,微臣不敢。”

聖人微微一笑,擺擺手示意他們坐下。

宴席開場後,便有十數個婀娜舞女登場,楊琴古筝絲竹編鐘齊鳴,齊奏撼人樂音,勾勒出一派和諧美好的動人畫卷。

莊相善注意到菜肴裏有一道已經過季了的淡鹽螃蟹,頓時胃口大開,手剛擡起來,就被莊煥拍了下去。

她幽怨地瞥了阿爹一眼,轉而去取旁邊放着的蟹八件。

莊相善想起前不久家中吃蟹的場景,雖然莊煥還是對直接上手的她橫挑鼻子豎挑眼,但總歸沒有苛求她非要用器具拆蟹。

在家裏時她一手掰蟹殼,一手扯蟹腿,邊聽着阿娘和阿兄閑聊,邊啃一口蟹黃,別提有多快活了。

但在皇家宮宴上,莊相善只能老老實實地使着剪子、勺子、鉗子等等,一通忙活下來,她的食欲也消減了不少。

鄭渡川率先端起酒杯祝酒,聖上微微笑着颔首,鄭蘭序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寡淡,尤其是眼神掃到鄭渡川身上的時候,甚至平白無故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而鄭渡川渾不在意她的反應,自顧自地與聖人說完話後,将杯中酒一飲而盡,便又重新落座了。

*

半個時辰前的上陽宮內。

鄭蘭序坐在重重珠簾後,纖白的手按在眉心,臉上的不耐煩和痛苦來回交織。

“你眼睜睜看着太子把太子妃之位送給了外姓人,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要是七娘入不了東宮,你這個皇後當得還有什麽用?”

“是鄭家供你錦衣玉食,送你入宮母儀天下,不論為兄先前有多少過錯,都不是你逃避承擔家族責任的借口!你不要忘了你身上還流着鄭家的血!”

鄭渡川負手在殿中來回踱步,說到氣急時,直接擡手指着珠簾之後坐着的人的鼻子破口大罵:“無論如何,今天都要竭力一試,不成功,便成仁。鄭蘭序!我在跟你說話呢,你可聽清楚了?”

鄭蘭序被氣得面容都扭曲了幾分,她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開旁邊努力攔着自己的萼華,怒氣沖沖地撥開珠簾,玉震聲響徹上陽宮殿。

“如果本宮鐵了心不管,你又能拿我怎麽樣?”她大步流星走到鄭渡川面前,抓住他的手拼命往自己脖頸上放,咬着牙冷笑:“我倒想看看,你現在還敢動我一根手指頭嗎?”

鄭渡川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随後便用一種看患了癔病的人的眼神看着她,使勁兒往回抽手,但鄭蘭序用了全身的力量抓着他的手,他不敢輕舉妄動,免得真在她身上留下什麽傷痕來。

萼華臉都吓白了,她不顧身份尊卑,拼命去按下鄭蘭序的用力到發白的手指。

鄭渡川看着眼前幾近暴怒的妹妹,反而冷靜下來了,他用另一只手理了理自己散亂的外襟。

他平複了情緒,淡淡說道:“那我會另尋他法,就算你不為鄭家考慮,也該為自己的将來想想,我聽說,太子一年都不會進上陽宮一次。将來,你多的是時候求我。”

鄭蘭序終于松開了手,卻猛地擡腳将鄭渡川原先坐着的椅子踹翻在地,她的身形搖搖晃晃,但還是用盡全力吼道:“出去,滾出去。”

鄭渡川譏諷地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緊不慢地說道:“皇後娘娘切莫動怒,免得傷了鳳體,微臣告退。”

*

“聖上,臣女久居深閨,得見聖人天恩,心中感激不盡,臣女懇請為您和皇後娘娘獻舞一曲助興。”

不知在什麽時候,鄭游宵無聲無息地褪下了礙事的外披,露出裏面一身嫩鵝黃色的繁複宮裝,她步步生蓮走到了大殿中央,優雅地躬身行禮。

得到聖人應允後,鄭游宵又向殿內的樂師點頭示意,樂師轉軸撥弦,落成幾聲悠揚小調。

她唇角噙笑,眸光潋滟,擡起纏滿了臂钏的手臂,叮當作響的聲音宛若潺潺溪水。三千墨發與婀娜腰肢旋在空中,身姿袅娜輕盈,留仙裙袂飄飛,雖是獨舞,卻達到了令人眼花缭亂的效果,一時間風頭無兩。

原本在吃蟹肉的莊相善也不由得看怔了,正在她入迷之際,一碟盛滿了飽滿蟹肉的精致小碟放到了她手邊。

王允恩小聲道:“太子妃,這是太子殿下親手為您拆的蟹,請您慢用。”

莊相善微微有些錯愕,側眼望過去的時候,班紹正在淨手,他察覺到了莊相善的眼神,卻沒有看過來的意思。

莊相善放下手裏的工具,緩了一息,輕聲說道:“替我向太子殿下道謝。”

王允恩略一點頭,便回到了班紹身邊。

鄭游宵獻完舞,一張白皙的面孔已是紅光滿面,胸前不住地上下起伏,她快步小走,回到位置上取了酒杯,以極恭敬的姿态奉過頭頂。

“臣女愚鈍,願借此舞博得聖上和皇後娘娘一笑,企盼聖上龍體安康。”

聖人聽完,已是滿面笑意,扭臉向鄭蘭序問道:“朕記得,鄭家小七也是今年及笄吧?可許親了?”

鄭蘭序全程都沒怎麽往臺下看,此刻也只是不鹹不淡地回話說:“聖上記性好極了,連這樣的小事都放在心上。小鄭七娘心性實在是高,還不曾說親。”

皇帝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下去。

鄭游宵回到座位上,熱氣上頭時,忍不住多喝了一些,聽到這話題不了了之,心中焦急萬分,她沒有與鄭渡川商量,便不管不顧地直接站了起來。

“禀聖上,臣女不敢欺瞞天顏,還未定親并非因為臣女心性高,實則是臣女心悅太子殿下已久,在臣女眼中,世間其他人自然不能與太子殿下相較。”

此話說得直白,但在座的每個人臉上連一絲波瀾都沒有驚起,就連班紹也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還漫不經心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雖然對這一出有所預料,但莊相善的心還是懸了起來,她蹙着眉頭,将視線落在剛剛那碗沒吃完的蟹肉上。

“臣女自知太子殿下與太子妃伉俪情深,不敢妄圖正妃之位,只求能有個身份名分,陪伴在太子身邊,如此一生,也算圓滿。”

鄭渡川匆匆出列行了個禮,陪着笑臉道:“微臣惶恐,小女性質純然,讓聖上及皇後娘娘見笑了,還請聖上看在小女一片癡心的份上,就寬宥她的唐突之舉吧。”

聖人朗笑一聲,意思是不追究了,接着,他慢慢看向身旁好整以暇坐着的鄭蘭序。

“皇後意下如何?”

殿中沉默良久,鄭蘭序眼風輕慢,依次掃過臺下的鄭家二人,末了對着聖人嬌笑一聲:“太子已經長成了,婚事還是由他自己做主吧。”

鄭游宵的心沉了半截,連帶着臉上表情也垮了下來,鄭渡川眉目不改,但看向鄭蘭序的眼神已經變得陰冷肅殺。

莊相善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了,莊煥在桌案下按住了她的手,以很輕柔的語氣寬慰道:“穩住。”,她這才稍微平靜了一些。

聖人沉沉地“嗯”了一聲,扭頭看向班紹,用眼神示意他說話。

班紹不慌不忙地撩袍起身,揚起下颌,稍露個笑:“兒臣不願。兒臣幼時起,便親眼得見父皇與皇後娘娘伉俪情深、情深似海。父皇勤政,皇後娘娘亦是全力勉之,才讓我朝風調雨順、政通人和,由此可見,帝後和睦乃社稷之福、蒼生之幸,兒臣願以此為鑒。”

班紹轉向鄭家父女的位置,微微垂下眼道:“鄭七娘生性和婉端莊,将來必定覓得良配。”

他的話清楚明白,而又擲地有聲,鄭游宵眼含熱淚,卻只得垂首謝道:“多謝殿下直言。”

聖人回過頭牽起鄭蘭序的手,溫聲笑道:“太子果真是長成了,既然如此,也不便勉強。你坐下吧。”

班紹飛快地瞥了埋頭裝鴕鳥的莊相善一眼,淡淡一笑後方坐下了。

鄭蘭序柔婉一笑,抽出手對着鄭游宵揮了揮:“既然如此,小七娘的婚事就交由本宮做主吧,鄭尚書寬心,本宮必定親力親為,為小七娘挑選個好夫婿。”

為着這個動作,聖人臉上閃過了一抹稍縱即逝的尴尬。

話已至此,鄭渡川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謝恩道:“微臣替小女謝過皇後娘娘。”

始終在隔岸觀火的莊煥夾了兩片青菜到莊相善碗裏,輕聲感慨道:“九娘,真是不知我莊家列祖列宗裏誰這麽瞧得上你,既然太子對你情根深種,你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莊相善暗暗一嘆,沒有說話。

又過了一會,旁邊傳來了攢動椅凳的聲音,她這才看了班紹一眼,向來飲酒甚少的他此刻面色酡紅,看架勢是有些喝多了要出去稍作休息。

莊相善讪讪地轉回腦袋,面前的歌舞演得再熱鬧,落在她眼中也只是覺得意興闌珊,沒滋沒味兒地吃着飯食,不經意間瞥見對面鄭游宵的位子也是空的。

她沒放在心上,正要收回視線的時候,一個侍女匆匆忙忙地跑到了鄭渡川旁邊,神色慌張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鄭渡川臉色陡變。

莊相善定睛一看,認出那正是鄭游宵的貼身侍女。

随後,鄭渡川竟然站起身走到了帝後臺下,示意自己有要事禀報。

鄭蘭序漠然地揮揮手,示意身邊伺候的萼華下去,萼華聽完,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慌慌張張地回到了鄭蘭序身邊。

莊相善就這樣疑惑地看着他們傳悄悄話,這下就連皇帝都發現不對勁了,詢問之下,鄭蘭序面露難色,又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話。

砰。

皇帝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沉聲斥道:“荒唐。”

龍顏震怒,莊相善也被吓了一個激靈。

歌舞急停,莊煥反應很快,連忙拉着莊相善跪了下去,殿中的若幹人等也依次跪了下來。

長生殿內靜得落針可聞,莊相* 善心裏亂糟糟的,不知道高臺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卻忽然聽到太監高聲唱離的聲音,這才反應過來皇帝要走,又趕緊跟着身邊的人一起喊“恭送聖駕”。

事情發生了許久,莊相善依舊一頭霧水,剛站起身,便看見闊步朝自己這邊走來的鄭蘭序。

“中書令,你也随本宮走一遭吧。”

莊煥下意識地應聲,剛想安排莊相善在此原地等候,鄭蘭序已經将她扯到了自己身邊。

她急不可待地拉着莊相善往外走,又語重心長地寬慰道:“阿善,不論一會看見什麽,你都不要動氣,一切都會有個說法的。”

莊相善跟上她穩健的步伐,不解地問道:“娘娘,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鄭蘭序頓了頓,斟酌片刻,用只有她們兩個人聽得到的音量說道:“太子和小鄭七娘先後進房更衣,侯在門外的侍女聽見了……見不得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