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淵擡起頭來,眼神中帶了幾分迷茫和受傷,可到底是止住了步伐,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盒子,怔怔地道,“可我只是想送妹妹一份……”
“此物貴重,祁淵哥哥回頭還是送給要娶的人吧,是伯母遺物,我如何能受得?”明玥平靜着臉低聲答道。
祁淵擡起頭來,眸光中多了一分笑意,略帶窘迫地低聲道,“可我想娶的人便是……”
“住口!”明玥眼皮子一跳,下意識地斷喝了一聲,她震驚無比地看着眼前的人,祁淵神色迷茫,眼中的熱切若是她這會兒還看不懂的話,便是豬腦子了。
可是……怎麽會?她從未知道祁淵對她竟存了這樣的心思,這貿貿然的……
祁淵看着她驚懼的模樣,心中倒是平靜了不少,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自嘲地低聲笑道,“終究還是叫妹妹知道了。”
明玥心亂如麻,在她心中祁淵一向是她幼時的玩伴,和明璟便是一般的感情,突然來上這麽一出,她實在是接受不了。
她往後退了一步,低聲道:“此事我知道便也罷了,日後祁淵公子莫再提起了,我已是有婚約之人,不便與你多說什麽,既是來拜年,便去前廳父母親處,我告辭了。”
她不欲再多說,轉身便想要走,若是她沒有婚約在身,若是聽見這話,倒還能同他說些什麽,可如今她已有婚約,且是逃脫不得,他素來是個板正守規矩的人,這般冒失上前,若是還要多說什麽,便只徒勞給他念想罷了。
她轉身剛要走出去兩步,卻聽見身後祁淵的聲音愈發低沉,還帶着幾許嘶啞,“可妹妹的婚事那般污糟,如何配得上!”
明玥聞言忍不住一頓,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眸光中帶着幾分奇怪,“你怎麽知道?”鎮南侯府的事情京城雖然都差不多知道,可祁淵素來是潛心學問,尋常不出門的,這竟也知道的如此詳細?
祁淵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來,“滿京城都傳遍了,我如何不知道?還未過門,他們便如此欺人之甚,等妹妹嫁過去,焉有好日子過?”
明玥聞言不怒反笑,“此事我自有定論,不必你來替我操心了。”
祁淵咬住唇,看着她的模樣,心中抽痛不已,過了半晌時才咬牙道,“我若娶了妹妹,定能待妹妹好,我原先不說,只是想着鎮南侯府總能給妹妹體面的婚事,可如今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以後如何會善待于你?”
明玥看着他的模樣,心中倒是起了一股暖流,能真心實意地為她着想,是值得感激的。她擡起頭來,靜靜地吐了一口氣,擡起頭來低聲道:“祁淵哥哥你不必再為我擔心什麽,我自有主張,此事是聖上所賜婚事,推脫不得,且鎮南侯府也給父母親來了信說明,只是可憐程婉婉姑娘的一條性命,将軍府和鎮南侯府早有了親事之說,若此時退親,非但是抗旨之罪,更是叫人笑話。明家門楣至此,卻不能在我身上堕了。兄長的一片心意,我知道了,只盼日後兄長能娶良婦,和美圓滿。我亦會如此的。”
說罷,她矮身行了一禮,轉身走開,頭也不回。
祁淵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言語都還在耳朵裏,還想說什麽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心中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挖走了一塊一般,透心涼得厲害。
這冬日的風雖然淩厲,卻也比不上他傷口處的鮮血淋漓,猶如被冷刀子割過。
明玥疾步而行,往拂劍軒走去,只覺得頭大如鬥,什麽時候了,竟然還出了這麽一樁子事情來,真是讓人頭疼。
折柳本是守在園子外頭,聽見動靜才走進去,聽見祁淵那兩句石破天驚的話,幾乎要吓破了膽,一路上只曉得跟在明玥身後悶頭悶腦地走,腦子裏也是嗡嗡一片。
進了門,玉笛在門口守着,瞧見兩人進來倒是詫異不已,“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明玥不曾多說什麽,只是進了門,屋子裏的銀炭熄了,玉笛不防備這會兒她們就回來,連忙手忙腳亂地上前點燃炭香,明玥披風也未除去,便坐在了湘妃榻上,出神地發呆。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玉笛捧上茶來,她接過來喝了一口才算勉強地壓了壓驚,定了定神擡起頭來道:“此事你不許對外人提起,連母親也不許說。”
折柳早就吓得魂飛魄散,哪裏還敢對人說?聽見這話連忙頭點的跟雞啄米似的,半晌之後才舒了一口氣出來,“奴婢日後再不離姑娘左右了。”
玉笛莫名其妙地瞧着兩人的模樣,不知是何事,可看折柳都吓得不輕的模樣,便也不想問了,她才不想要守秘密呢,索性不知道最好。
明玥說完了話,這才揉了揉額心,低聲道:“若是父親母親留人在家中吃飯,便不必叫我過去了。”
折柳點了點頭,道:“适才彎刀姐姐已經說過了,說府中今日不留客了。”一個姑娘即将出嫁,一個已及笄,都是大姑娘,若留外客,只怕不好,便索性都不留了。
往常自是要留下人來吃飯的,這人中也自然是有祁淵的。
明玥聞言倒是舒了一口氣,不留最好,想了想又道,“就說我回了院子,便不出去了,去通禀母親一聲,午膳我也留着自己吃罷。”
折柳動了動嘴唇,只好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門。
明夫人知道這消息,倒是頗有幾分意外,難為女兒肯自己待在屋子裏,看了傳話的彎刀一眼,想了想倒也沒說什麽點了點頭,便叫人下去了。
明将軍依舊坐在正堂中同人笑着說話,“你的文采很好,便是不必家族提攜,也能很好,你父親若在天有靈,必會欣慰。”
堂中立着的褐色夾錦長襖男子不是祁淵又是誰,他膚色白皙,眉目清秀,耳朵處都有些泛紅起來,聞言只是扯出一抹笑意來點頭道,“多謝伯父誇贊。”
明将軍笑着點了點頭,同他又多說了幾句話,問了問寒暖饑飽,才道,“你小小年紀便能立業,已是很好,到時候你若有喜歡的,我便叫你伯母和祁家的主母一同前去提親,成了家才能叫你父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