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一日重過一日,沙諾便将族中的實務交予阿沙翰處理,那段日子,沙諾竟覺得如此這般平凡地與阿沙翰一起生活也不錯,她不必操心諸多實務,也不必背負着重回草原那邊王朝的重負。

直到一天,小魚告訴自己,木吉說那個女人來了北方城,沙諾的心猛然一緊,她看向阿沙翰,他依舊微微笑着,與往常無異,他真的不想那個女人了麽?

他又要去北方城了,那個已被邙族占領的小城是沙諾獲得大元朝皇城消息的重要地方,這次沙諾竟不希望他去,她知小魚定是好奇大元朝那個女人是個什麽模樣,肯定會跟了去見那個女人的,便特別囑咐了小魚莫要做出什麽事,若那女人有個三長兩短,大元朝定會動亂,而邙族勢力尚未成熟,那時發動內亂,怕是會出差錯。

小魚似懂非懂地點頭,但沙諾還是看見了小魚眸中的狡黠,當小魚揮帳步出以後,沙諾的嘴角笑了,她想與阿沙翰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如此,那個女人便不能存活于世。

當阿沙翰回來的時候,沙諾竟松了一口氣,她在怕,她怕他見着那個女人以後,便不會再回來了,就如他回大元朝參加那個女人的壽誕一般,她怕他離去以後再不會回到她的身邊。

族中一切事務照常,當木吉出現在自己面前時,沙諾還未來得及細想,大元朝的戰書便傳到了草原。

“對不起……”

阿沙翰扶起地上的沙諾,眸中有沙諾盼之已久的憐惜,這憐惜不同以往,帶着愧疚,直達眼底。

“我不要那些了,我只要你,我只要你陪在我身邊……”沙諾好似想通了一些事,她的腦海裏竄過無數的可能,可她不願細想,她抓緊了阿沙翰的衣袖,緊緊地環着他,她現在只想要他。

“放心,會沒事的。”他安撫着她,讓她無比安心。

邙族請求議和,他要去,是啊,也只有他能去了,離別的那天,她握着他的手,猶如握着一根救命稻草,他依舊微微笑,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小心身子,等我回來。”

他回來了,帶着成車成車的糧食回來了。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卻又和以前不一樣了,沙諾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有身孕的緣故,覺得以前的那些狠戾和怨恨都被晨暮漸漸地抹平了。

阿沙翰待自己一如既往的好,他的嘴角一直挂着淺淺的微笑,沙諾一直知道自己的心底深處在嫉妒着一個女人,那個叫文涵,被她的子民稱之為奸後的女人。

這天,沙諾覺得阿沙翰有些不對勁,他總是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他這一天總是望着大元朝的方向發呆,沙諾遠遠地看着,緊緊地攥着自己的裙擺,他平日雖也會望着那個方向,但沙諾覺得今日的阿沙翰渾身散發着一股濃濃的悲傷。

夕陽降落,小魚來了自己的帳篷說是白日裏看見了一對奇怪的男女,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夜深,沙諾望着阿沙翰,憶起白日裏他對自己的小心照顧,若來人真是那個女人,她看見他這般對自己,是不是會死心,從此不再理會阿沙翰了?

那個女人病重的消息傳到了草原,他的手在衣袖下顫抖了起來,沙諾望着他,心裏竟有些安定下來,那女人的病症與異症像極,若是中原的醫師以風寒之症為她診治,她必死無疑。

做為屬邦,邙族自然要進獻珍異藥物,沙諾在心裏猶豫讓誰去,這次,阿沙翰主動提道:“此次之行,由我去罷!”

沙諾蹙了蹙眉,靜靜地望着阿沙翰,他依舊微微含笑,一雙黑眸澄淨明亮。

離開的那天,沙諾望着遠行的隊伍,她又怎會不知他所為,不過是自欺欺人,貪戀與他在一起的時光罷了!這次,讓他去,沙諾在心裏做了一個賭,賭他是否還會回來。

果不其然,他走了,帶着她的屍體消失的了無音信。她下令為牢中的解恒送去了一壺清酒,他既不在了,那她也沒留着解恒的必要了。至于德清,那個服侍過那個女人的婢女,若不是小魚求情,而她臨盆的日子近了,不然,她定會除掉她,以解心頭怨恨。

她不想看見任何與那一對人有關的事物。

“阿姐,中原來了個人,說要見你。”

一日,小魚揮開了她的帳篷,沒過一會兒,她便看見了一個男人。

年長的男人看見她,嘴角顫了顫,一雙眸子裏盡是沙諾看不懂的自責。

“你……”那人動了動唇,半晌才又側身對身側的随從道:“你先出去。”

小魚也被木吉叫了出去,帳篷內只餘了沙諾還有那個男人。

“你是誰?”

“我……我是……”男人依舊顫着嘴角,半晌才能說出一句話。

當那個男人離開的時候,沙諾握緊了顫抖的手,靜靜說道:“你既扔了我,我便只是沙諾,與你無半點瓜葛。”

楊舒同的腳步頓住,他沉默了許久,才轉身看着沙諾道:“我此生對你們母女不起,你若恨,那便恨吧,我來只是想告訴你,別做什麽傻事,宮中的細作早已被鏟除殆盡,邙族的勢力早已不是你所想那般……”

他又說了什麽,沙諾一個字都未聽進,呵呵,她原本想,拼上一切,也要搏一搏的,現今……她回身看着空無一人的帳篷,如今,她還有什麽?

孩子出生的那天,她又看見了他,還有他一直愛慕的那個女人。那刻,沙諾竟笑了,她的一生不過是個笑話。

留下了一封書信,沙諾便朝草原上最清澈的攬月湖走去,聽族人們說,這彎湖水能洗盡塵世最肮髒的東西,當湖水溢過頭頂時,沙諾想,如此,她便能幹幹淨淨的離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