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個世界有五個大氣運候選人，看在職業素養的份兒上，霍勉得暫時抛開喜好，每個都接觸一下，有個判斷才好：不能完全依照他記憶裏那本武俠小說的設定和走向，不探訪不調查，一拍腦袋就作出決定。
林震南這個身份顯然十分合适。說實話，五位大氣運候選人裏屬武功最高的東方不敗與最低微的林平之兩人最難接觸，也最難相處。
東方不敗獨居黑木崖，平素喜怒無常，霍勉穿上楊蓮亭實在是近水樓臺。
本來他還愁怎麽頂着楊蓮亭的殼子再去接觸林平之：家破人亡之後的林平之徹底蛻變成了一個演技派，內心變得極其敏感偏激且多疑，以林震南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絕對直擊心房。
林平之縱然誰都不信，可見到生父再生，必定大驚失色，心旌搖曳。
所以說，功德系統一直都對得起前綴那“功德”二字，不僅靠譜還總是挺有人情味兒。
比如系統在每個世界都有任務要求，但不完成也不會丢掉小命：只是“回程票”得自掏腰包而已。
若是完成任務的話，來回路費也就是穿過來和穿回去的消耗，就全由系統包攬，更有數量不等的功德作為薪金。
至于功德，只要理解為最最最硬的通貨就好，它幾乎可以用來購買物品，兌換技能和功法，只有你想不到，沒有系統辦不到。
至于究竟有多硬……這麽說吧，系統裏自帶的商城裏食物這一項，打開這個頁面就能看見一行閃着金光的紅字，一功德換十噸，可任意組合。十噸鮑魚賣一功德，十噸白菜也賣一功德，五噸鮑魚五噸白菜還是一功德……
剛剛霍勉使用的那個“一級戰神附體”，只要兩功德，還是跟着魂魄走的類型，效果能持續足足五天。修複林震南殘破的身體，也只要兩功德，因為不用把林震南的魂魄再找回來。
不過，救得凡人一命，也賺不到一功德就是。
話說占了蓮弟身子的高人眼神忽然飄得有點遠，東方教主略等了片刻才開口道，“前輩？”
霍勉颔首道：“叨擾了。”
一統江湖倒好說，身負氣運的那五位都不缺野心。哪怕最是不羁游俠性情的令狐沖，對這個建議都不會無動于衷。
弘揚正道這一條，才是真正難辦。
記憶裏笑傲原著裏的正道人士只要功夫看得過眼些，大多數都在為一本《辟邪劍譜》打生打死，手段盡出，也就莫大等數得着的幾位能把持得住，但也只是獨善其身。
整個江湖亂象頻生，正邪尚且一言難盡，大和尚與老道士縱願挽狂瀾，然而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們不能與天下為敵。
霍勉想了想：考慮到高人風範混得開還有說服力，這個世界就堅持走慈愛老前輩的路線吧。
自己穿越過那麽多世界，給這些人做前輩并不虧心。
于是霍勉側過頭望向東方不敗，“把你現今修煉的功法給我瞧瞧。”
東方不敗通身氣勢登時一變，從原本還較為放松的姿态……立時變得全身緊繃。
霍勉笑了笑，身子一閃，就給東方不敗來了個“壁咚”：雙手看似随意地捏住東方不敗的雙腕，二人兩張臉近在咫尺。
霍勉已經能把東方不敗臉上香粉吸入鼻腔……他心中暗罵一聲：失算，面上依舊笑意盈盈，“喲，生氣了？”
哦，不對，他這不是壁咚，而是樹咚——東方教主正背靠一顆桃花樹。
東方不敗壓根動彈不得，內力幾乎凝滞了一般。
想起這人欺身而至，快到他幾乎捕捉不到對方身影……這老鬼，不，老前輩的功力……有了切身的感受之後，他反而無話可說，強得無話可說。
而且此人分明比剛剛見面那番試探更圓融如意，難不成那會兒是因為魂魄附身，還不能活動自如嗎？
不識時務的話也輪不到他做教主。
霍勉見東方不敗眼簾低垂，并未直視他，便猜到他在胡思亂想……那轉瞬之間生起的殺意也消失無蹤。
他笑道：“明明是個挺俊俏的後生。”
他松開東方不敗的手腕，自來熟地從他懷裏摸出那本薄薄的《葵花寶典》，轉身緩步走至院中的石桌邊，大喇喇地坐下，就這麽翻看起這本讓整個江湖動蕩不休的“至寶”來。
霍勉邊翻看邊道：“你也太香了，換身方便練功的衣裳來。”
東方不敗面色沒什麽變化，然而心裏不知道百轉千回閃過多少個念頭——拳頭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最終他還是十分識時務地暫且忍下，照辦去了。
萬一這位真願意教我呢。
東方不敗這輩子都不信什麽天降餡餅，不勞而獲，然而……事實擺在眼前，他不免生起了幾分“僥幸”之心。
若是霍勉知曉東方教主此時心情，必會啞然失笑：要想馬兒跑，不喂好吃的，說得過去？
功德系統講究的正是一個你情我願。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東方不敗再次現身，霍勉擡頭一瞧：脫去錦衣，洗去鉛華，果然是個十分順眼又利落的俊朗青年。只看表面的年紀，也就是三十上下。
練武之人都老得慢。哪怕內功稀松平常的楊蓮亭，實際上三十好幾，看着也只得二十多歲。
霍勉招了招手，指着《葵花寶典》的扉頁問這位名震江湖的魔教教主，“割了？”
《葵花寶典》的扉頁上寫的當然是那句大名鼎鼎的“欲練此功，必先自宮”了。
洗去脂粉的東方不敗……臉色就比較一目了然了，他再次垂眼收斂起幾乎蓬勃而出的殺意，面皮微紅，點了下頭。
一言不合就要砍人？這位能在輔導過後甘心弘揚正道？
存疑啊。
霍勉輕嘆一聲，又道，“其實不割也可以的。”
在東方不敗做出反應之前，他比了兩根手指出來，“肢體不全，便再無望踏出那一步。”
這一步指的便是以武入道，在一個非玄幻世界，入道真的是個人實力能達到的極限了。
而霍勉口中的“那一步”，東方不敗理解起來并無一點偏差：前面前輩說了那麽多他都能忍，唯獨這個“那一步”……他實在按捺不住了！
此時什麽雜念都在九霄雲外，東方不敗趨步上前，拱了拱手，忽覺拱手不夠顯示誠意，果斷一拜到底，還擠了個笑容出來，“求前輩教我。”
作為整個江湖的扛把子，東方不敗見皇帝都不會跪拜叩首——他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恩師，因此聽了幾句話便來了個“一揖到底”，已經是他很誠心的表現了。
這是個明證：活生生的人與原著裏描寫的人物必有不同之處。
霍勉可沒感覺出這位東方教主哪裏變态：異裝癖還算不上變态。他展露過硬的實力後，這位教主表現得夠隐忍，夠冷靜也夠虛心。
孺子可教。
霍勉笑了笑，再次比了兩根手指出來，“兩個法子補救，吃藥，換個功法。”
東方不敗果然道：“願聞其詳。”
霍勉道：“功法不易得不假。”他合上手裏那本，“身為一教之主，我固然信你的眼光，但淪落到把這種東西當寶……”他輕嘆一聲，不再繼續說下去。
功德系統提供鑒定功能什麽都能鑒定不說，還無需消耗——這可是先進員工的專有獎勵。
霍勉手裏這本《葵花寶典》的鑒定結果是，中上。
武俠典籍分為四個檔次，頂級、高、中、低。
霍勉翻了翻結果參考，見到頂級功法裏“耳熟能詳”的九陽神功、九陰神功，八荒*唯我獨尊功以及小無相功，還有高級典籍裏面的乾坤大挪移，獨孤九劍，六脈神劍……
葵花寶典跟以上一比，差距不言自明：光憑“以損害根基來換取修煉速度”這一點，葵花寶典也不可能拿到較高評級。順帶一提，葵花能評得到中上，還是因為葵花不僅有內功修煉方法，也自帶招式。
于是霍勉起身，把葵花寶典卷成一卷，當撣子掃了掃身上的塵土，而後就随手往石桌上一丢，“這種殺雞取卵的功法不練也罷。”他望向東方教主，“你平素怎麽煉丹的？帶我去瞧瞧。哦，”他又笑了笑，“拿三屍腦神丹當例子吧。”
東方不敗深吸了口氣，“好。”
雖然他心裏挺煎熬，但這個“好”字卻聽不出半點勉強。只是從功法再到教主特有的三屍腦神丹……他真快繃不住了。
霍勉輕輕一笑，擡手便按在了東方不敗的肩膀上，“不錯，很沉得住氣，但也快忍不住是不是？想想也是，天下第一人當得久了，耐性自然不如往昔。”
東方不敗啞然。
霍勉繼續道：“逗你能有什麽好處？”
話音未落，東方不敗眼前灰光衣衫，懷裏便多了一個灰撲撲的冊子，正插在他交領的交叉之處。
他默默地把那冊子拿在手裏，翻開那什麽都沒寫，甚至稍微大點力氣就要掉渣的封面……
乾坤大挪移。
仿佛慢鏡頭一般，東方不敗緩緩擡起頭，呆呆地盯住霍勉。
果然是一臉懵逼。霍勉暗道：高人裝得效果很好。而且東方不敗顯然知道這功法的價值和意義。《乾坤大挪移》全套在系統裏售價十功德，附贈做舊外觀。
思及此處，他又找補了一句，“這是我的陪葬，可惜只得半部。”
東方不敗完全沒有霍勉猜測的那般，可能貪多嚼不爛，而是大喜道，“多謝前輩。”這次道謝可就真是誠心誠意了。
霍勉擺了擺手，“別得意。這功法頗為考驗資質。你趕緊帶路煉丹給我瞧才是正經。”
東方不敗立即幹勁十足。
然而霍勉親眼見到教主煉丹，反而來了興致：這個時代頂尖高手，因為難得上佳功法，內功和招式都稀松平常，但煉丹水平……不說多精妙，卻也在摸得着“入道”的那個檔次上。
君不見他一個“一級戰神附體”就能輕松壓制江湖明面上的第一高手——之所以這麽說，那是因為得給風清揚留餘地。壯年的東方不敗未必能戰得過暮年的風清揚。
然而東方不敗的煉丹術的确是比系統裏的“一級煉丹術”要高深一點。
霍勉搓了搓下巴：縱然東方不敗不能以武入道，卻也有機會踏上丹修之路。給這位教主的心性和天賦都粗略地打了個分，又随“腦”在系統提供的便簽上寫了幾句評語，他便琢磨着換個目标觀察一下。
于是霍勉捏起一個新制成的“神丹”，“這東西都給誰吃？”
東方不敗道：“長老。”
三屍腦神丹成本頗高，教衆人人都有……教主必定破産。霍勉想想也樂了，趁着東方不敗此時心平氣和，他打開了“功德之眼”掃了下這位教主現在的狀态……功德狀态。
灰色，也就是功過大致相抵。這并不出乎霍勉的預料。
魔教又非邪教，與正道人士口中的“無惡不作”相去甚遠。按照霍勉的理解，魔教的行事準則似乎更像是“随心所欲”，順手為善，順手為惡，我行善我作惡……全都發自本心。
比那幾位所謂的正道高手，明明想強取豪奪還要給自己披塊遮羞布，的确稍微強上一點。
霍勉想到這裏，又在便簽上添了句功德之眼的掃描結果。筆記做完，他便對東方不敗道，“我先睡上一會兒。”言畢，就在自己額頭一點。
東方不敗眼疾手快，一把攬住眼前瞬間便軟倒的身子……旋即便是個讓雙方都很意外的四目相對。
“教主？”
蓮弟難得迷茫，難得給個好臉，東方不敗本該滿心歡喜的，然而這一回他雙手一松。
楊蓮亭實實在在地摔在地上，好在~屁~股~先着地，除了有點疼，也不能有什麽大礙。
東方不敗見蓮弟依舊一臉莫名其妙，“搬到我院子裏住。”無論是表情還是言語都沒有半點商量之意，言畢拂袖而去。
實際上東方不敗此時心頭火熱，懷揣着那本快到碎成渣子的“無上功法”，想回到密室研讀修煉……哪裏還顧得上昔日的小情人？
霍勉的魂魄異常強大，因此在忽然離去後，楊蓮亭重新掌握自己的身體也得花費甚久……此時楊蓮亭還什麽都沒琢磨過味兒來。他就是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兒，但哪裏不對勁兒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楊蓮亭就目光呆滞坐在地上，身邊還躺着一本被卷得變了形的《葵花寶典》。
至于霍勉……在同世界的靈魂穿梭自然是更簡單快捷。
說起來他真是挑了個好時候，這會兒林平之正要給父母家人掃墓。然而來到父母墓前，遠遠就瞧見親爹墓碑處多了個大洞，直接露出了下面的棺材板兒……
林平之又驚又怒，正要再仔細上前查看，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林平之頓時冷汗直冒，這一回頭……他先是瞪大雙眼，随後便是熱淚盈眶，雙膝一軟往前一撲，便死死抱住了眼前人的腰身。
霍勉畢竟經歷得夠多，縱然鼻涕眼淚已經浸濕了他從系統裏新買的袍子，他也不覺尴尬：不愧是能讓岳靈珊一眼就瞧中的美人，小林子哭得哽咽難言，依舊秀色可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