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将錯就錯

秋獵這個鬧劇算是真正結束了,不過,由着這意外的發生,皇上今日便決定将秋獵改為賽馬,明日開始。“太子留下,其餘人退下吧。”季陵川雲懶洋洋說道。

衆人聽皇帝聲音中有了倦意,便請安叩拜退下,衆人紛紛作鳥獸散。宣武侯仍是怒氣難消,先是拂袖而去,程溪、程岐随其後,程溪在路過楚如城夫婦時輕輕點了下頭,以作安慰。楚蕭在旁也是禮貌回應一個微笑。

大帳外,蕭漓九握着女兒的手,焦急問道:“蕭蕭,這到底怎麽回事啊?你沒有受傷吧?那個程家大郎又是與你是什麽情況,母親擔憂的緊啊。”

“父親,母親,女兒不孝,闖出這樣大的禍事,程公子是為了救下女兒才這般說的。”

“那你與他無情?”蕭漓九又是一驚。“若是無情,不必接下這樁婚事,父親就算不要了這權勢官位,也不想委屈了你。”楚如城一向見不得楚蕭受委屈。

楚蕭心中明白,父親忠誠,一心保家衛國,總不得因為她而折了翅膀失了雄心抱負,便輕聲安慰道:“父親、母親放心,我與程公子有情的,這樁婚事正合我意的。”

“這……”

“父親、母親,時候不早了,你們今日為我所累,也該早點回去休息。”

“你這孩子,唉。”楚如城夫婦二人也是深深嘆息,沒了法子,似有千言萬語想問想說,卻也不知道從何問起說起,只能任着楚蕭去做了。

晚間連綿小雨下了起來,楚蕭回了自己的營帳,見帳外有一人影綽約,身姿俊拔,在其後面站定,楚蕭開口:“今日要多謝程公子仗義相救。楚蕭此生無以為報……”

“唯有以身相許嗎?”程溪轉身,接下話,輕輕問道。

“這……程公子,你……”楚蕭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更不敢擡頭望他。

“你我接觸不多,今日莽撞上前請求陛下賜婚,也是想保住你,單單說,你我有情,不足以讓衆人信服,唯有賜婚才能打消疑惑。我這樣行事,一定會讓你感到不舒服,楚将軍那改日我會登門致歉,日後進府,你大可不必理會府內胡攪蠻纏之人,烏煙瘴氣之事,你仍是個自由人,我會尊重你的意願,若你仍是覺得我不能護你一生平安,我願許你和離,給你過你想要的生活。”說到此,程溪頓了一下,又用極盡溫柔的聲音輕輕問道:“楚蕭,你可願意嫁于我?”

“我……你我相識不多,我僅記得九歲那年在普渡寺與你見過一面,後來便再無交集了,你肯這樣幫我,我實在是感激不盡,我也想不清你因為什麽要幫我,我……”

“蕭蕭,你有心上人嗎?”程溪又是喚了她的小名,雨不大卻也打濕了他的衣裳,他還受着傷。

楚蕭不忍,“程公子,我們營帳裏說吧,雨雖小卻也不能忽視。”

“你莫要言其他,這點小雨,我早就習慣了,蕭蕭,你回答我的問題。”

楚蕭本無岔開話題之意,被他這麽一說,剛剛的行為反而有些刻意了,便有些尴尬,心上人嗎?這時候,楚蕭腦海裏僅僅是一片空白,倏忽之間好像能捕捉到那一點點的白色衣角,楚蕭搖了搖頭,“我自幼在家中習武,琴棋書畫皆不精通,更不喜歡參加古洛城中的盛會活動,我的圈子自小就被父親逼仄在将軍府中,我沒有什麽心上人。”

程溪喜上眉梢,仍是在盡力忍住心中喜悅,雲淡風輕地開口,“我也沒有心上人,所以,你不必覺得在這樁婚事上有愧于我。”

“但我仍是過意不去。”

“不,你不明白,到底是我較為幸運。”

“幸運?”楚蕭望着他受傷的傷口處,呆滞了,這人莫不是有什麽毛病?這還幸運?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蕭蕭,今日已晚,我就不打擾了,明日再見,再見面莫要喚我程公子了,喚我程溪就好。”程溪告別,楚蕭又是一種被占了便宜的感覺,他怎麽蕭蕭、蕭蕭的叫個不停。

主營帳內,皇帝季陵川雲支着頭,微眯雙眼,注視着帳內跪着的太子季陵瀾白。

“太子,今日這鬧劇你可看夠了?”

“父親……”季陵瀾白剛想開口又被打斷。

“誰準你動楚家的?誰又給了你天大的膽子去動楚蕭的?”季陵川雲淩厲的眼神直逼太子。“別說你冤枉,敢做就要敢當!你以為父皇不知道你心中的恨意?”

“父親……是兒臣做的又怎麽了?憑什麽只有我一個被丢棄,而他們一家卻幸福和樂,憑什麽?憑什麽!”

“混帳,那你也不該對自己妹妹動手,誰給你的膽子!”

“誰給兒臣的膽子?父親,是您,您給的。”季陵瀾白突然嗤笑一聲,“父親,您別說您不猜忌楚如城,您還和曾經一樣把他當作好兄弟,兒臣是一點也不信,您難道就不想削他權滅他威風?再說,他常年駐守無川,真就這麽剛正不阿,忠貞不二?更何況,他還搶了您的女人,您能忍,和他稱兄道弟,兒臣不能!”

“混帳!”季陵川雲大喝,怒火中燒,随手就揚起桌面上的酒盞向季陵瀾白砸去。

季陵瀾白不閃不躲,想要直直受下,酒盞在季陵瀾白腳下位置摔了個粉身碎骨。

“父親今日不也是沒打算輕易放過楚蕭嗎?”季陵瀾白咬緊牙關繼續刺激着季陵川雲。

“你個混帳東西,朕想什麽,做什麽豈是你能反複揣摩的,你給我滾,滾!”季陵川雲怒吼。

季陵瀾白掬手行禮,仍是挺直腰板朗聲道:“兒臣告退!”

果然還是什麽都逃不過皇帝的眼目,季陵川雲在太子退下後,就用手俯首,又是一陣疲憊,邊上随侍何公公遞來一杯熱茶,皇帝接過,自言自語道:“哪裏是只抛棄了你,不過是,我也被抛棄了。”

何公公一時沒聽清,見皇帝陷入沉思中不敢言,只敢立在一旁等皇帝吩咐。

尋夢坊內,顧澄與顧煥正在下棋,顧煥被兄長殺的嗷嗷直叫,恨不得将這棋盤一股腦從窗外給它扔出去,真是下不過還要被反複虐!

“坊主,屬下有事禀告。”是陳卿卿在叩門。

“進。”

“坊主,暗線傳來最新消息,皇帝為将軍府獨女與武宣侯長子賜婚,定他們于兩月內良辰吉日完婚。”

“什麽?”顧煥一聽随即丢了棋子,拉住陳卿卿就要問詳細消息。

陳卿卿被顧煥的舉動吓到,擡眼望了望顧澄,不言。顧煥這時意識到自己舉動越矩,便又撤到一旁,顧澄見自家幼弟行為如此反常也是在心中有一番計較。

“秋獵就沒有出什麽事嗎?”顧澄一陣見血,問道。

“有的,楚家長女秋獵下場時,馬突然失控,一箭射中了宣武侯大公子。自己也跌落下馬,所幸二人傷的都不是很重。賜婚一事是程家大公子主動向渝皇提出的。”

“程家大公子就是那個刑部侍郎,程溪?都城內衆人皆說他斷案有奇招,我倒真是好奇的很呢。”顧煥突然說道。

顧澄聽見楚蕭無事,卻也在自己沒有意識的情況下下松了口氣。複又握起棋子,自顧自下了起來,還不忘叮囑一聲:“好,我知道了,叫他繼續監視,你下去吧。”

“是。”說罷陳卿卿用眼角餘光看了一眼顧澄,應聲退下。

“現在你是不是可以給我說說你和楚蕭的事?”顧澄轉頭看向顧煥,神色難辨喜怒。

那邊顧煥正在喝茶水,聽到自家兄長點名要詢問自己,愣是一口茶水哽在嗓子上,下不去。這茶今日怎麽這麽澀,苦澀苦澀的。

“大哥,我與她不熟。”顧煥上前掂起棋盤上的棋子,嘿嘿地傻笑,裝作無辜純善的樣子,希望可以糊弄過去。

“你覺得我會相信嗎?”顧澄拍開顧煥在棋盤上搗亂的手,冷冷地應道,“我不管你現在與她熟不熟,你不願說我也不再多問,但你要知道,她,你不要去招惹。”

“大哥,你弟弟我潔身自好,玉樹臨風,怎麽會到處拈花惹草,再說了,你自個前些日子裏還不是叫我在雨中提醒她注意危險,現在,我是不是也能叫你說出你的故事。”顧煥又想到什麽,“呸呸呸,應該是,說出你和楚蕭的故事。”說完還不怕死地朝自家兄長眨巴了下眼睛。

“無聊!”顧澄棄了棋子,離了棋盤,到裏間去讀書去了。

顧煥見兄長離開,整個人都放松了身體,長長地松了口氣,在懷中摸到了楚蕭的璇瀾玉佩,一時想到,若是兄長知道了楚蕭貼身玉佩在他這,不知道又要怎樣天翻地覆呢。哎,這楚姑娘就這樣有了婚期,定了夫婿?摩挲着掌中的璇瀾玉佩,顧煥深思突然走遠。

這時,裏間裏傳來顧澄探究的聲音,“還不走?還想陪我下一盤棋?”

一聽下棋,顧煥猛然站起身,一邊起身快步走,一邊大聲呼道,“這就走,這就走,大哥你歇息,別叫我。”

顧澄聽到幼弟逃走時的着急動靜也是扯了扯嘴角,看着桌角上那一封沒有寄出去的信,随手丢進燃着的火盆裏,這渝國的天真是多變,房間裏真是潮濕的很了,顧澄渾身不适。

既已有了婚約之說,則更不必有過多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