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放下全部戰利品,明娪已經一頭栽倒在床榻上。
不出意料的,聽到響動的雲遙已經飛快從隔壁跑來,不減速的直接撞向床鋪,與她并肩,“今夜過得如何?”
“我的腿快斷了!”明娪哀嘆道。
雲遙笑道:“多虧我給你找了個幫手吧?否則還不知你要多累呢,嘻嘻!”
她的嘻嘻話音未落,便已經被迎面一掌打斷,“你還好意思說!誰允許你這樣自作主張了?”
“我這還不是擔心你嗎……”雲遙被明娪的手掌蓋住了視線,還好嘴沒被捂住,“雖然你離京許久,但這段時間不都是有我陪你嗎?我擔心若我不在……”
“如若我需要一個人在我耳邊不停唠叨她如何擔心我,我當初留在京城天天面對我娘便好了!”
“你娘若是不疼愛你,她何必天天唠叨擔心?我也是一樣啊……”
“你你你,你還想占我便宜?”明娪生氣,抽回了自己的手,“我真不懂,自己的終身大事就擺在眼前,你不去操心,終日想着我的事做什麽……”
“所以你答應了與景公子他們一起走了嗎?”
明娪猛翻白眼,她剛剛的苦口婆心,雲遙全都沒聽進去。
“還沒有。”
“還沒有,就是說快要答應了?”雲遙笑逐顏開,滿意于自己的一番運籌帷幄。
不知怎的,明娪忽然又想到方才在街市上那個口無遮攔的糖葫蘆小販,還有景瑩的童言無忌,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煩悶。
她翻了個身,悶聲道:“總之,你別再為我擔心,我也不再為你擔心,那樣就最好了。”
整個年節終于尾聲,方天恺先走一步,回蒲州老家打掃房屋,做些準備。雲遙與明娪則又逡巡了幾日,終于也踏上了去蒲州的路。
雖然明娪依舊不曾答應與景馳同路而行,可他們如今要一同去參加同一場婚禮,一路上誰快些誰慢些的,也總能在半路或客棧碰見。
總之雨水那日,最後抵達蒲州城時,明娪不記得這些天費過多少口舌與景馳吵架,也沒算清自己究竟被他捉弄幾次,總之她這兩年來不知有多少日是走在旅途上,卻從沒有一段時間如這次這麽充實到身心俱疲。
方天恺早得了消息,在城門外迎接他們一行人的到來。
方家在郊外鄉下有三間舊屋,數畝田産,但方天恺常年在外奔波,家中也是無人打理,也是也是為了婚事,他才抽空回鄉招攬工匠重修舊屋。
幸而他在城中還有早年置辦的一間不大院落,如今已經收拾妥當,正好能讓雲遙與明娪住進來。
只是住兩個姑娘還算寬敞,若要再塞兩位客人,就顯擁擠了……
進城路上,聽方天恺說完,景馳倒是無所謂,直截了當道:“我與瑩兒本就是要住客棧的。”
明娪有片刻糾結,雲遙是方家未來的媳婦,住進去雖然早些卻也理所應當,而自己……好意思蹭住嗎?
思慮中,她不經意轉頭望向馬上的景馳,發覺那戲谑促狹的目光正正好好也在自己身上。
她趕忙轉過頭來,皺眉發愁。還是厚臉皮的借宿在方天恺家吧。
正月将過,如今天氣已經回暖不少,蒲州城內一草一木皆是萬物複蘇的欣欣向榮,然而城中人與人之間的氣氛卻總有點不能言說的古怪。
路過街邊茶肆,裏面的客人似乎在談論着京城中發生的事情,還有……寧王。
他們一行在雲石經歷過驚心動魄的人聽了,皆是緊張起來。雲遙趕忙問向提前回來的方天恺,“京城中出什麽事了?”
“哦,這一兩日裏傳來消息,說那個什麽寧王似乎想要謀反,但也沒成,現下被皇上抓了扣在京城。”方天恺也是一知半解,只能說個大概。
明娪與雲遙對視一眼,看來寧王謀反是真的,但如今京中已經恢複平靜。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聽聞此消息的景馳,只見他眉目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麽。
方天恺撓了撓頭,對雲遙道:“對不起,我一時忘了你原是京城公主府的人,這樣的消息,我應該一早得了便告訴你的。”
“沒關系,我們只是關心長公主的安危而已。”雲遙牽了牽他的袖口,對他低聲道,“待我們回去,我再将此事原委詳細告訴你。”
明娪終于忍耐不住,讓自己的馬等候了景馳片刻,問道:“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景馳依舊沉思,“寧王……是不是曾經與你有婚約的那一個?”
明娪哭笑不得,千萬句辱罵只能先化作兩個字,“不是!”
許是她澄清的力度過大,聲音過分宏亮了,四周人紛紛将目光投向馬上那個怒氣沖天的女子,連道旁枝丫上幾只鳥都被驚得飛離了這多事之地。
景馳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再一擡頭已經不見明娪人影。
随後來到了方天恺的小院,确實不大,但好在幹淨整潔,窗明幾淨。明娪自覺的背着自己的行李向廂房走去,雲遙則被勸去了正房。
“成親之前,我會繼續住在镖局,你住在正房便是。”
“這樣合适嗎?”
“有什麽關系,反正很快你便是這裏的女主人。”
……
明娪有些聽不下去了。
一連數日,雲遙一直都很忙,今日去鄉下查看田産,明日要去鎮上請裁縫量衣,有方天恺在,明娪能參加的寥寥。
這日雲遙又在方天恺陪同下去鄉下看田了,天氣陰沉沉的,明娪自然是留在院內安靜養生。
“咚、咚、咚。”
有敲門聲。
明娪皺眉,蒲州城內她可沒有熟人,若有人敲門也是來找方天恺的,她沒想理會。
可這人還就敲起來不停了。
天氣濕冷,她不得不走出門,開門前又擔心會否是魏均之流找上門來,小心出聲詢問:“是誰?”
“是我,景馳。”
景馳啊,她雖然聽到這個名字便頭痛,但好在安心。
她開了一條門縫,便近距離瞧見了一張俊俏面孔。
“依門而窺,不是君子之行吧?”她打開了門。
景馳并未入內,也站直了身子,淡淡道:“倒也不必明姑娘來教育我如何做君子。”
“有事嗎?”她問道。
“雲遙姑娘呢?”景馳反問。
“去鄉下看田了。”她回答。
“喔,那你跟我來。”
明娪狐疑萬分,甚至覺得他會不會是想趁雲遙不在她身邊,綁架她?
不過想想景馳用那碗口粗的木棒擊了數下才将魏均擊暈的英姿,恐怕要孤身綁架她還有些困難。
回去屋內披上了厚實外衣,出門後看了看那陰沉如墨的天色,又回頭去取了一把傘,然後才栓好了門,同他出門。
“瑩兒妹妹呢?”她不過寒暄一問。
景馳輕聲道:“天氣不好,讓她留在客棧了。”
明娪腹诽,你也知道天氣不好,還要拽我出門?
她又問:“她沒再想着要兔子的事吧?”
景馳輕笑一聲,“早忘得一幹二淨了。”
于是明娪也露出了陰謀得逞的笑容。
蒲州城背靠黃河渡口,是通商運輸的要地,如今将過正月,城內來來往往的商人貨隊不少,茶肆酒館生意也很興隆。
景馳閑庭信步,繞過了繁華的街市,來到一間安靜茶肆,禮讓明娪先坐,随後自己也坐在了窗邊。
此時窗外一陣濕冷的寒風,帶來了細小的冰珠,外面竟然開始下凍雨了。
他們皆不為品茶而來,只是要了最尋常的舊年春茶。
熱汽袅袅而起,明娪手握茶杯,才一點一點覺得雙手重新有了感覺。
景馳這才道:“前日收到了京城來的回信,我大致了解京中目前的境況了。”
“是景世伯的回信?”她趕忙問道,“京中究竟如何了?”
“寧王确實在年下入京時便陰謀起事,但今上也不是沒有預料。在寧王忙于聯絡諸臣時,他在京城的勢力已經被都督府悉數拔去,他自己也在除夕之夜被當場抓獲,如今已經被下刑部大牢。”
得到了這樣确切的消息,明娪終于徹底松了心,“這樣啊……似乎也就算是虛驚一場吧?”
景馳卻平靜道:“京中确實并沒有一人因寧王之亂而傷亡,但此事還有後續。”
“什麽?”
景馳低聲道:“寧王被抓後,節日還未過完,太後便離宮去山中寺廟為國祈福了。”
明娪小小的吃驚了一下,“今上與寧王皆是太後所出,太後從前便是偏疼幼子些,難道……如今是在用自身行動逼迫今上嗎?”
如若真是這樣,看來京中局勢,依然是暗潮湧動。
景馳又沉聲道:“寧王在獄中從不肯招供,口口聲聲只有一句話,說他才是先帝遺诏中被屬意的儲君,今上登基實為矯诏。”
明娪趕忙左右看了看,雖然四下無人在留意他們說些什麽,可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在這茶肆中說出來,真的不會有性命之憂嗎?!
“景公子找我出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嗎?”明娪緊張兮兮,埋怨道,“這麽要緊的話,為何不在屋內說?”
景馳看向她的目光略帶嗔怪,仿佛在笑她這樣的規矩都不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是君子之為。”
……
“你有病!”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會不會覺得這樣兩段之間沒有空行太擠了呢?
因為之前都是空一行,這次就試試不空會是什麽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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