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殿中之人不知發生何事,頓時大驚,未及她們尖叫出聲。一陣激昂的琴音響起,一群身着白色紗裙的女子魚貫而入。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均懷着激動的心情想着賢妃果然開場便與其他人不同。
沒料到白衣女子們都跳了好一陣舞了卻沒見着賢妃的身影。
太後有些生氣,忍了一會兒終是忍耐不住“給哀家停下!賢妃在何處竟敢欺瞞哀家!”此時正是曲調一個高潮之處,隐隐将太後的聲音掩去大半。也是此刻,紅色花瓣由白衣女子們手中抛向空中又紛紛灑落,一名紅衣女子自殿外飄然而入滿天花雨中,豔麗的容顏不是晞菲又是何人。
“太後娘娘叫你們停下!”大家沒聽見太後的聲音太後,身邊随侍的太監可是聽見了,一道尖細的聲音頓時貫穿整座殿堂。激越的琴聲戛然而止,讓在場之人均有種心裏癢癢的感覺,可是太後的懿旨誰敢不從。
花瓣靜靜躺在地上,散發出幽幽冷梅香。
一身大紅舞紗裙的晞菲帶領白衣女子也停下舞步跪在殿下。
那鮮豔的顏色襯托得晞菲秾麗的容貌越發惑人,仿佛她天生便是為這顏色而生的。
“娘娘恕罪,臣妾,臣妾不知何事令娘娘不滿。”晞菲骨架偏小,此時她又故意瑟瑟如受驚的小兔般縮成一團,更顯得惹人憐惜。
“你!”太後此時不知該說什麽,原本是因久久不見她出場,才叫的停,若是在舞姬們停下的那一刻她還沒有出來,她就可直接安她個‘李代桃僵’之罪,可偏偏她出來了,而她沒來得及阻止随侍大太監的傳話。其實此時她若将責任都推到太監身上,也許就無事了,然後可讓賢妃起身繼續跳舞。可這樣讓她感覺是在與賢妃的較量中自己是輸了。特別是看她現在跪在下方似乎還在瑟瑟發抖的模樣,更讓她想處罰她。
“哼,哀家不過讓你跳一曲,你何苦做出此種模樣!”太後冷冷道,“起來,接着跳!”
“慢着!”仿佛平地驚雷,炸開了殿堂中的寂靜。一個明黃色的身影疾步走進來,正是當今的天子沈佑。
他未理睬身邊人山呼萬歲,快步走到晞菲身邊,彎腰想要扶起她。哪知,晞菲一縮手,怯怯地往前方高座上望了一眼。太後從兒子闖進來的訝異中回過神來就看到了晞菲怯怯的面容卻得意的眼神。
“皇帝不在清泰殿宴請群臣,怎地跑到景天殿來了!”太後雖氣賢妃故意做出那般姿态,此時也不好發作,只恨鐵不成鋼地看着皇帝道。
“請母後讓賢妃先起來。”皇帝完全不顧太後氣得青白的臉色,執意開口道,一手還牢牢抓着晞菲的手臂。
“皇帝!賢妃對哀家不敬!對皇後不尊!如此不知禮儀之人,哀家難道不可罰她一罰!”太後瞪着皇帝,一字一頓地說。
“皇兒不知賢妃何處對母後不敬,對,皇後,不尊。”沈佑也已氣急,看着太後和她身邊的皇後“皇兒只知道,母後不顧皇兒一國之主的顏面,逼朕的後妃在這衆目睽睽之下,獻舞!”
“你這個不孝子!”太後一拂袖站了起來,誰知一個沒站穩,腳下踉跄兩步,竟一下子從高座之上摔了下來。
衆人大驚,皇後驚慌地撲到太後身邊,眼見太後已是暈了過去。“太醫!快叫太醫!”
皇帝皺了皺眉,先是對晞菲道:“愛妃,你先起來。”
“陛下,你快去看看太後娘娘啊,都是臣妾不好,臣妾還是跪在這裏等娘娘醒來。”晞菲執意不起身,反而勸說皇帝道。
皇帝拿晞菲沒辦法,只先往太後方向走去,太醫已經到了,正在為太後診治。因為不知太後是因何暈倒,并不敢随意将她移動。
皇帝命人将殿中人都疏散出去,并下了絕口令,今日殿中之事,不可外洩!
只是,太後醒來後就中風了,已不能下床。
雖然衆位夫人家眷均被下了封口令,但閨房中之事,又有誰能探聽得到呢。是以,當日除夕宴中之事成為了一個公開的秘密,私下傳頌了不知多少個版本,種種細節變換莫測,其中唯一不變的是衆人皆知阮賢妃真的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皇帝為了她,把自己的母親都氣癱了。
朝中以鐘相為首的激進派堅決要求皇帝處決了禍亂宮廷的阮賢妃,受皇帝之命的保皇派自然與之相反認為阮氏與太後之病無任何瓜葛,力保賢妃。兩派在朝中吵得不可開交,皇帝依舊我行我素每日夜宿鹹福宮。
反倒皇後被他以侍疾之名,遣到慈惠宮侍奉太後。
數次争辯都沒讨論出結果來,衆臣也就看出來了,皇帝這是要偏袒賢妃偏袒到底了。
于是朝堂上一小片人蹦出一個新觀點,太後娘娘當日本就身體不适,強撐着出席國宴,賢妃娘娘為表孝心,自願為太後舞上一曲,太後體恤賢妃,口谕讓其中場休息,奈何身邊大太監假傳懿旨。所以,之所以發生後來的事,全是由太後身邊的大太監引起的。
先不說當日事情是在多少人眼皮子底下發生的,只看這半點邏輯不通的編撰,是個有點常識的孩子都不會相信。可皇帝偏偏說,對,事情就是這樣!
此事以那個‘假傳懿旨’的太監之死做了一個暫時的了結。
皇帝當時聖旨一下,下午,阮遠文就遞了牌子進宮說要安慰安慰擔驚受怕多日的女兒,皇帝自然是準了。
鹹福宮中,晞菲端坐在椅子上,平靜地受了親爹的請安禮,然後才為他賜了座,命人奉上茶水。
“父親今日前來可是有什麽事?”晞菲不知道阮遠文進宮是所為是何,若真是擔心自己,應是在除夕第二日就進宮來了才對,可惜他沒有。
“皇上今日處死了太後身邊的大太監。”阮遠文看着晞菲說道。
“哦。本宮早已知道。”晞菲容色淡淡,應真是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或者說是猜到了這樣的結果。“太後與鐘相一直暗中阻擾皇上親政,皇上不滿已久,皇後是鐘相的嫡親孫女,本宮則是皇上的寵妃。孰近孰遠,父親這次可明白了?”
“娘娘說的極是,是臣思慮不周。這些是臣的夫人為娘娘壓驚送來的,望娘娘保重身子。”阮遠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終于堅定了要幫着她這個女兒的心。
“嗯,母親有心了,錦翠把這些拿下去吧。找找本宮收藏的那株千年人參,讓阮大人帶回去,送給阮夫人。再把前幾日皇上賞下來的織雲錦挑幾匹顏色鮮豔的,送給本宮的妹妹們。”晞菲想起晞苧托晞萱進後殿來時說‘拖延上場,找皇上’,晞苧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呢。因當時太後知道她肯定會搬救兵,特地派了一個丫鬟守住她梳妝,直到歌舞開始時,她才找到機會,讓自己的人去了清泰殿。幸好,選的是主角稍晚出場的舞,幸好,皇帝來得十分及時。
“謝賢妃娘娘!”阮遠文謝了恩,又試探着問了問關于春闱的事,因也許他女兒的想法便是皇帝的想法,他現在還是參考一下她的意見比較好。只是晞菲并沒有說什麽,只囑咐他注意分別哪些是鐘相一派的人,看來皇帝是真的想把鐘相連根拔起了。
此時,慈惠宮中,悄然無聲,平日來來往往伺候太後的宮女都不見身影,疊疊的紗帳垂落至地,紗帳後影影綽綽可看見一人坐在太後床邊,正是皇帝沈佑。
“母後,皇後日日在您身邊服侍,您可覺着舒服了?”沈佑看着床上‘嗬嗬——’說不出話的太後,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你是一直把她當自己女兒來待的吧,可是心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的孩子,你真能做到毫無芥蒂?”
“別白費力氣了,你都中風了還想怎樣?”沈佑看着太後漲紅了臉,似乎想起身,但中風的人怎麽還能奢求移動呢。“哦,莫非你還不知道,朕早在朕與皇後大婚那年,就發現了朕的母後竟然與朕的太傅,有私情!”太後‘嗬嗬’的聲音越發激烈,汗水從兩鬓鼻尖冒出。
“哼,難怪父皇病重那段日子,朕從來沒在私底下看見母後傷心過,怕是,那時母後心裏是恨不得父皇早點歸天,你好和鐘老賊雙宿雙飛吧!”
“所以,父皇遺命他為輔政大臣時,母後很高興吧!母後後來時常邀他入宮商讨政事,還對朕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哼,他也配!朕原本也是不曉得的,只是心中有些疑惑罷了,誰叫你們如此猖狂,你居然敢在朕新婚當夜明目張膽地留下他!你知道嗎,朕一次,也沒有寵幸過皇後!”沈佑說完這句話,心中感到一陣快意,仿佛多年前剛發現這件事時為父皇而感到的不甘,為有這樣一位母後而感到的羞愧,在太後現在瞪圓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的神色中得到了莫大的撫慰。
“母後就好好享受與皇後的天倫之樂吧!朕以後恐怕是沒法再陪着母後了!”沈佑起身,留下淚流滿面的太後,毫不留戀地走出慈惠宮,對守在門口的小太監道:“母後歇下了,不要去打擾她,半個時辰後,再叫皇後進去服侍。”
皇帝回了清和宮,開始處理當日的奏章。一個時辰後,太監來報,說是太後似是不滿皇後侍疾,吐了皇後口水,皇後正在清和宮外跪着請皇上恕罪。
“跟朕恕罪,皇後要是真心想恕罪也該跟太後恕罪,連朕的母後都伺候不好,要她當皇後有何用!”皇帝聽了太監的話,淡淡道。
太監立馬退了出去将這句話原封不動地轉告給了皇後,據說皇後一聽完就暈了過去,醒來後也沒敢再來清和宮,而是直接到慈惠宮中,任太後,怎麽與她怒目相對,她也不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