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轎夫,王府的長随也遠遠跑來,宋青塵一時也想不起他叫什麽。
這大雨來得突然,顯然長随也沒有備傘。接下來長随的舉動弄的宋青塵心中一驚——長随竟在自解衣扣。
宋青塵心中慌亂,他這是做什麽?!
稍一思索,才明白他這是要将自己衣袍脫下來,給自己罩着!宋青塵不由得在心中感慨,封建社會真可怕啊,萬一投錯胎,一生作牛作馬了。
宋青塵急忙呵斥道:“你莫如此,本王不需要。”再說自己衣裳早已濕了,何必折騰一個下人。又看了看那長随身子骨極弱,感覺分分鐘會死亡。萬一死了,自己情何以堪?
宋青塵不由蹙着眉,又道:“你将衣裳穿好吧,不必脫。雨太大,不必跟轎。你在此處等雨停了再走。”
這話引得轎夫都紛紛側目,賀淵更是詫異。體恤下屬的事情,在軍中并不稀罕,但奉京居然有人如此,竟還是皇親貴胄?
……還是璟王?他在緊張一個微不足道的長随?
意識到周圍人的眼神都不對了,宋青塵霎時有些懵,讷讷道:“你們做什麽看着本王?”
賀淵先回神道:“雨勢太大,王爺先上轎吧。”
甫一入轎,一股潮氣撲面而來,轎簾全濕透了,到處都滴滴答答的淌着雨水。這下兩人皆是落湯雞了,誰也不用笑誰。
宋青塵看着賀淵這只花孔雀,此時已淋成了一只剛出水的濕孔雀,沒忍住,撲哧一下笑了。叫你愛嘚瑟,愛裝哔。
賀淵那神情瞬間怪異了起來,他狐疑地看着宋青塵:“王爺為何發笑?”
宋青塵緩了好幾口氣,感慨道:“老天嫉妒你這過目不忘之才,才故意下了場雨,叫你淋成這般模樣。想我本無辜,卻是被你這才華拖累了。”
賀淵沒吭聲,只清了清嗓。
宋青塵狐疑地看過去,這才發覺此刻兩人挨地極近。外面狂風驟雨,打到轎頂噼啪作響,若不離得近些,根本聽不清說話聲。
宋青塵嗤笑,心道:自己要上本渣攻的轎子,這會兒又裝什麽清純?本渣攻渣的全奉京聞名,你不知道?
宋青塵端得規規矩矩的君子做派,半點逾矩的動作也無。既然說話都聽不清楚,他也懶得說什麽了。靜坐了許久,才發覺身上被雨水浸透的袍子裹着,一時有些涼意往心裏鑽了,轎子颠簸,忽而又有些眩暈感。
但宋青塵也不好表露什麽,只得以手撐頭,靠着旁邊扶手幹忍着。侯府剛巧離禮部衙門要近些,眼看侯府就在前頭了。他只想賀淵趕緊走了,也好讓自己小睡片刻。
正是似夢似醒時,額頭突兀地傳來一陣溫熱。宋青塵這才回神,他疑惑地睜眼,只見賀淵的手背正探在自己額頭上。
宋青塵驚得醒了過來,呵斥道:“挪開!”這一嗓子裏是滿滿的求生欲……別等下反咬一口,說本渣攻輕薄于你。宋青塵恨恨看着他,生怕賀淵這厮又搞出什麽幺蛾子。
豈料賀淵那只手非但沒挪,竟然還理直氣壯道:“王爺千金之軀,萬不可有什麽閃失。”
宋青塵正要惱火,忽地發覺轎子早已停下,外面雨勢依然未減弱半分,便疑惑道:“這是何處?”
賀淵沒掀轎簾,還在轎裏坐着,他耐心回道:“王爺,到我府門了,你不若先換身幹衣裳,喝杯暖茶再走。你如此一路回府,必然要惹上風寒。”
宋青塵乏力的擡了擡眼,本來身上就不怎麽舒服,又被他啰嗦的煩,便冷聲回道:“不必。我回我自己府中。”又阖上雙眼,靠到轎壁去了。
賀淵依然沒走,仿佛在轎中與他僵持。宋青塵聽着外面連綿不絕的雨聲,愈發煩躁起來,正準備命他下轎,卻聽到賀淵道:
“王爺,得罪了。”
身下一輕,賀淵竟将他打橫抱起。轎裏逼仄,眼看兩人臉頰都要貼到一處了!
宋青塵驚的一手把住轎杆,怒道:“誰要你多管閑事!放開!”同時掙紮要下去。就在此時,手臂卻突然一陣麻痛襲來,那條手臂頓時使不上力氣了。
宋青塵大怒,正準備發作,一擡眼卻看見賀淵那雙冰冷眼眸,不知為,有些肅殺之意。宋青塵便突然有點怕自己死在這轎子裏。
主角腦子有病?
算了,反正都是男人,本渣攻也不吃虧。
手臂的麻痛還未退下,此刻求生的本能,讓宋青塵閉了嘴。
賀鈞知遠遠瞧見轎子來了,此刻已小跑到了府門外頭,他撐了把大油紙傘,躬着身,在轎旁邊準備接他家主子。豈料他家主子是從王府的轎子裏出來的!
還抱着一個人。那人還是璟王。
宋青塵稍瞄了賀鈞知一眼,只覺得他那表情精彩極了。不過自己腦袋昏昏沉沉,也懶得多揣摩他的心思。
話說回來,賀淵年紀不大,這雙手倒是真有力氣。盡管抱着個大男人,步子也穩極了。宋青塵暗生欽佩,想他年紀輕輕都已經沙場征戰無數了,這欽佩之感更甚。
不多時,已至侯府正堂。賀淵往旁邊拐了一道,送他入了一間空廂房,便把他放在房中的太師椅上。
既而悶聲道:“王爺先穿我的衣裳吧,我已差鈞知去拿。”
好家夥,你直接替我做了全套決定?!宋青塵簡直不想與他說話。冥冥中忽然想起了什麽,怒道:“那你還不出去?我要更衣,你杵在這兒做什麽?!”
賀淵被他吼的一愣,暫時未走,還讷讷地看着他。
宋青塵不由得蹙起了眉頭——這小子什麽意思?本渣攻叫你走,聽不懂嗎?難不成他以為我又勾引他?
神特麽腦回路!宋青塵冷冷笑了一下。
賀淵讷讷問道:“王爺更衣不需要人伺候?”
宋青塵心道,果然在這裏等我?不要妄想色誘本渣攻。于是宋青塵坦然道:“叫你府中的下仆過來伺候即可。”
賀淵那表情更怪異了,他急忙道:“不成!”
宋青塵氣出笑聲,他阖上眼,長嘆出了一口氣,無奈道:“那我自己來,總成了吧。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