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突變
路迦張了張口:“你……你說的那個人,是……我皇……姬湯……殿下?”
蘇宵凝重的點點頭,盯着路迦:“你說,我是不是有病?還是……太怕妖皇了?”
路迦臉色一黑,驀地轉身就走,動作淩厲,蘇宵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見路迦身形一閃,頓時不見了蹤影。
蘇宵莫名其妙的盯着突然暴走的人,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忽然“啊”一聲叫了出來:“路迦你個瘋子,怎麽說走就走,連個招呼也不打!你知不知道什麽叫禮貌啊。”說着連忙從橋墩上跳了下來,也再無心東游西逛,直接往內城的方向走。
此時已是深夜,街上熙熙攘攘的攤販開始收攤子,內城早已無人,巷道清淨。
蘇宵踩着青石板道路往自己的房間走,行到一半,天“唰”的一下開始下起雨來,蘇宵躲避不及,淋了人一身的水,好不容易找了個亭子坐了下來等雨停,渾身冷得透骨。
蘇宵靠着紅木柱子坐在石凳上,這個季節湖中沒有荷花,少許青碧的葉子漂浮在水中,借着雨水,一圈一圈的漣漪蕩了開來,看起來着實有些冷清。
蘇宵整個人縮成團凝着那慘敗的荷葉,忽然想起了何熙。
在中國的時候,他與何熙兩人曾經發現一座明朝修建老宅子,宅子裏也有一個像這樣的池塘,那時候他們弄錢買了架鋼琴,每到下雨的時候,他彈鋼琴,何熙便靠着窗,淡淡的念書,有時候是小說,有時候是冷笑話,有時候念散文,當然也有看新聞時政的時候。
他記得那時候何熙笑着說,他這輩子如果要找個人來陪,什麽都可以不要,只想那人在他看書的時候,他能在旁邊為他泡一杯茶。
如此而已。
但是直到死……他都沒有找到那個能為他泡一杯茶的人。
雨勢漸大,冷風浩浩。
蘇宵冷得嘴唇直顫,何熙的臉突然變成了妖皇的藍眸藍發,蘇宵怔了怔,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想何熙的時候居然越來越少了,偶爾回想起來,腦中盤旋起來的人影,居然是哪個優雅高貴的妖皇……姬湯。
蘇宵将整個身子往柱子上貼進了些,離他住處還很遠,雨一直不停,看情況似乎要等到天亮了。
果然一直到天光的時候,育才稍微有間歇的趨勢,蘇宵迷迷糊糊從凳子上醒來,昏昏沉沉的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整個身子疲乏無力,蘇宵進了門,叫人送來洗澡水,脫了自己的濕衣裳慢慢的縮了進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叫他,眼睛很累,蘇宵艱難的睜開一絲縫隙,似乎有一個人頭在眼前晃,來不及看清是誰,蘇宵招了招手趕走了那人,嘟嚷了幾句,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被餓醒的,蘇宵睜開眼睛,發覺自己躺在床上,旁邊的書桌上,妖皇姬湯背對着他,好整以暇的拿着一本書看。
蘇宵動了動嘴,嗓子火燒火辣的疼,還沒來得及出口,姬湯已經轉過了身來。
“醒了?”姬湯走到了床邊,摸了摸蘇宵的額頭:“還是很熱。”妖皇說:“你受了涼,今早我來的時候,你居然在冰冷的洗澡水裏泡着,怎麽喚也不醒。”
蘇宵張了張嘴巴,整個人往被子裏蜷了一點,似乎這樣便可以将整個人縮在被子裏,看不到尴尬。
然而姬湯只是笑笑,一拍手,侍婢立刻端來了清粥,妖皇伸出手臂讓蘇宵做起來,接過粥,拿着勺子試了試溫度,舀了喂到蘇宵的嘴邊。
蘇宵凝着妖皇,臉有點紅,“我……”
“先喝粥。”姬湯說。
蘇宵張開嘴巴,粥是溫的,想必時刻有人準備着。
妖皇說:“你暫時不能吃油膩的東西,先喝點粥,然後休息,今天的課就不用上了,等你好點的時候再說吧。”
蘇宵“哦”了一聲,就着妖皇遞過來的勺子,一勺一勺的把整碗粥喝了個精光。
腦中迷迷糊糊,他想問妖皇為什麽會早上跑來找他,想了想,也就罷了。
妖皇将粥碗放到櫃子上,讓蘇宵躺好,又幫他掖好被子,說:“睡吧,我等你睡着才離開。”
蘇宵凝着妖皇平靜的臉,姬湯的臉上從來都是從容而優雅的,但是那看起來平和溫潤的臉上,眼中卻無一例外的透着高傲和冷漠。
他從來不知道妖皇姬湯居然也會有這麽溫柔的時候。
妖皇——姬湯對他很溫柔!
姬湯姬湯姬湯姬湯……
蘇宵閉着眼睛,胡思亂想了一陣,嘴角不由得勾了起來,然而實在太困,過了一會兒便睡沉了。
蘇宵再次醒來,是被人粗暴的打醒的。
一睜開眼睛,身上被子早被掼在了地上,幾個侍衛模樣的踏過被子粗魯的抓起他的領口将他從床上拖下來。
蘇宵先是不明白,接着眼神一冷,“嘩”的翻身将那侍衛掼在地下,一抓一拖,将那侍衛拖到床攔邊,電光火石間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匕首,抵在了那侍衛的頸項上。
進入他房間的有四五個侍衛,個個身上帶着刀子,蘇宵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絕對不會傻到認為他們是在演戲。
他穿着白色的裏衣,掃了一眼地上被踩得淩亂而肮髒的杯子,背脊挺得筆直的坐在床上。
那些侍衛一言不發進來就抓人,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頭很昏,他腦中警醒,提神盯着被震懾住的侍衛。
他沒有說話,目光陰冷。
他在等那些人開口。
就在這時,堵在門口的侍衛忽然無聲的讓開了路,蘇宵擡頭,蘇醒的人影踏進了門裏。
廉舟看着床上一臉冷然的白衣人,說:“蘇宵。放開那侍衛,乖乖的跟我走,你或者有活命的機會。”
蘇宵冷笑:“廉舟将軍,沒想到再次遇到你竟是在這種情況下。”
廉舟平靜的說:“蘇宵。你打不贏我的。”
蘇宵問:“至少你應該告訴我,我犯了什麽罪,值得廉舟将軍您親自大駕光臨。”
廉舟沉默了一會兒,說:“強/奸。”
強/奸淳皇的姐姐,夢華王朝現今唯一的公主——風蘭紫
蘇宵心中冷嘲,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行往夢華王朝皇宮大殿的路,居然是被人押着走的。
一路被廉舟押到了大殿門口,文武百官排得整整齊齊,整個殿內安安靜靜,淳皇坐在禦座上,薄紗珠簾擋住了身影,看不清相貌,只隐隐約約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形。
蘇宵神色清冷的掃了一眼殿中的情形,姬湯不在,路迦也不在,青王風無坐在淳皇左手第一排,眉目微垂,不知道是在想什麽,還是沒想什麽,整個殿內全部是夢華王朝的人,估計就在等他來了。
蘇宵微微掙紮了一下:“放手。”他冰冰冷冷的說:“廉舟将軍,我自己走進去。”
廉舟沉默了一會兒,依言放開了蘇宵的禁锢。
蘇宵神色冷冽,挺直了背脊,以一個無比高傲的姿态,一腳踏進殿內,放走到殿中心,忽然被人撚的重重跪倒地上,連頭都擡不起來。
高處傳來低低的聲音:“蘇宵?枉我看着妖皇殿下的面子,厚待于你,沒想到你昨夜眼見公主貌美,竟然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來,你可知罪?”聲音古怪,聽起來極為壓抑,似乎是為了故意增加一種壓迫感。
知罪?
昨夜自從與路迦分開後,他在亭中站了一夜,本無犯罪,又何來知罪一說?
蘇宵看着地毯,淡淡的笑了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看這一字排開,蕭殺肅然的架勢,恍然有種人證物證早已準備齊全的錯覺,只是不知他無權無勢的小人物一個,又如何會扯到公主這等精貴之軀?
但是——
“淳皇殿下……”蘇宵剛開口,忽然腦袋被人重重的磕在了地毯上,直直撞破了頭顱,血頓時貼着肌膚流了下來,原本有些昏沉的腦袋愈發的疼痛難忍。
蘇宵深吸一口氣,竭盡全力使自己的頭直立起來,然而身後的人實在兇猛,抓着他的脖子的手似乎帶了暗勁,痛得他幾乎就要暈厥過去。
便在這時,頸項間的壓力猛的一輕,蘇宵本能回頭,妖皇姬湯與路迦以及幾名他不認識的随從悠悠然踏進殿中:“淳皇,再怎樣蘇宵也是澤之國的客人,姬湯的學生,別說宵是我一手教導出來的,就算他犯了什麽錯,你至少也要先告知我這個作師父的一聲罷?”
表情從容,優雅含笑,就像是一陣光,帶給人無比的溫暖和希望。
蘇宵心頭一熱。
妖皇姬湯已經走到了蘇宵的身邊,摸了摸蘇宵的頭,繼而對淳皇道:“不知我學生宵犯了什麽罪?值得淳皇親臨這般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