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奴婢是白灼。”

白灼等了會兒,屋中沒有任何回應,心中擔憂李熠,便道:“太子殿下,奴婢進來了?”

屋中仍舊沒有任何動靜,白灼一顆心提起,緩緩推開門,走進屋內。

這屋內昏暗無光,屋中窗戶緊閉,一開門就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發黴味道直沖鼻子,還能聞見一股血腥味。

待看到不遠處的木床上躺着的人影時,白灼心中一緊。

那人毫無動靜,看上去就像是沒了氣息一般。

白灼吓的臉色煞白,手中包袱摔在地上,疾步走到床前!

“太子殿下!”

離的近了才看清楚李熠側趴在床上,露出一側慘白面容,他身上穿着自己為他縫制的那件冬衣,但此刻他的後背乃至大腿的衣衫竟是皆被血水染紅,看上去觸目驚心!

他氣若游絲,面容慘白,若不是他因痛苦眉宇緊皺,還真以為他已經沒了氣息。

白灼知道自己這會兒不能慌神,她匆忙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轉身跑去将地上的包袱撿起來打開。

雙手慌亂的将她帶來的傷藥找出,快速回到床前。

“太子殿下您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

白灼一邊說着,一邊焦急忙慌的去查看李熠的傷勢。

李熠後背的衣裳被血水染紅并且黏在皮膚上,不必看也知道後背傷勢必然不輕!

她不能哭,不能慌。

白灼抖着手将藥瓶放在一旁,擡手想将李熠被血水染紅的衣裳脫下來,然後背的衣裳已經被凝固的血水黏在李熠後背,白灼輕輕一拉,昏迷的李熠發出痛吟聲,然而李熠并未醒來,如此可見李熠後背傷勢着實不輕!

白灼急的滿頭大汗,實在沒法,她只能對李熠說了聲‘對不起’而後從包袱中找來剪刀,将衣裳剪開,然後一點一點将黏在傷口的衣裳剝離。

白灼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準備,然在看到李熠後背的傷勢時,心口還是狠狠一抽!

入目皆是刺目的猙獰傷痕,傷痕有深有淺,有新有舊,縱橫交錯,有些傷口已經開始流膿水,發出難聞的味道。

白灼雙手劇烈抖動着,眼淚忍不住流下來,卻又怕眼淚滴在傷口上,趕忙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哆嗦着雙手繼續将黏在傷口上的衣衫一點一點脫下來。

也虧得黏在傷口上的衣裳時間不算長,除卻一些化膿地方黏的緊一些,白灼不敢用力怕弄疼李熠,便用剪刀剪碎了,然後一點一點剝離。

等白灼終于将李熠後背的衣裳剝下來,已是渾身汗水。

再看李熠,後背傷勢如此嚴重,更別說将傷口處黏着的衣裳脫下來有多痛苦,李熠卻依舊昏迷,不過也幸好他昏迷,不然這得受多大罪啊。

白灼深深呼了口氣,來不及多想,忙處理李熠後背的傷口。

她不懂醫術,只能将帶來的金瘡藥一點一點灑在猙獰的傷口上。

或許是藥粉太過刺痛,昏迷的李熠痛喊一聲,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緊閉的雙目終于緩緩睜開。

“太子殿下您醒了?!”白灼又是高興,又是擔憂,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是滿臉淚,慌忙道:“是不是奴婢弄疼您了?對不起,您先忍忍,等上了藥就好了!”

李熠剛睜開眼睛只覺眼前一片模糊,但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內,讓他一時間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待眼前漸漸清晰,看到白灼哭的一臉淚的模樣,李熠想動一動手臂,然他剛一動作,後背便是一股鑽心似的疼!

“你……怎麽又哭了?”李熠聲音沙啞虛弱,目光也有些渙散。

白灼聽到連忙擡袖擦了擦臉,顫聲道:“奴婢不哭!奴婢不哭!”

李熠虛弱的笑了笑,用那雙渙散的眼眸望着白灼,低聲輕喃:“我這是在夢裏嗎?”

聲音太輕,白灼沒聽清,她一心想着李熠後背的傷勢,低聲道:“太子殿下您先忍忍,奴婢給您輕一些上藥,很快就會好的。”

然而不管白灼動作怎麽輕,李熠後背的傷勢太重,藥粉撒上去便是錐心蝕骨的痛。

李熠渾身一顫,咬緊了牙關卻還是發出痛吟聲。

“很快的,太子殿下您再忍忍。”白灼的聲音都帶了哭腔,上藥的手也劇烈哆嗦着。

如此清晰的錐心刺痛哪裏是夢中?李熠吸了口氣,渙散的眸光漸漸清晰,原來不是在做夢啊,他看着白灼瘦弱的身影,唇角不自覺的彎了彎,讓自己說話的聲音盡量平靜。

“放心,我忍的住。”

白灼流淚點頭,繼續為李熠上藥,後背疼痛實在受不住時,李熠張嘴死死咬住身下褥子。

屋內一片死寂,只偶爾傳來李熠悶悶的痛吟聲,待為李熠後背上好藥後,白灼終于籲了口氣。

她急忙轉頭去看李熠,卻見李熠緊閉雙目,面白如紙,沒了反應。

白灼心下一顫,急聲喊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放心。”李熠眼皮微動,半睜着眼睛看向面色驚惶的白灼,啞聲安撫道:“我沒事。”

聽到李熠的聲音,白灼身體一軟,直接跌坐在床前,目中恐懼未散,自己更是一身的冷汗。

她還以為……

她又是哭又是笑的:“太好了,太好了,奴婢還以為……”

李熠虛弱的笑笑,他本想伸手安撫安撫這小宮女,然他的身體實在痛苦非常,毫無力氣,便只能低聲安撫:“別害怕,我死不了的。”

“嗯嗯!”白灼重重點頭。

李熠後背的傷是處理了,但臀部到大腿的地方同樣有傷,她顧不得什麽男女大妨,左右李熠發高熱時,她已經為李熠擦過身體了。

“太子殿下,奴婢得為您處理腿上的傷,您,您先忍着些。”雖是這樣說着,但要處理這個地方傷口,白灼的臉還是忍不住熱了熱。

畢竟上次李熠發高熱是昏迷着,而現在李熠卻醒着。

李熠彎了彎唇,煞白的面上神色溫和:“好。”

白灼深吸一口氣,緩緩将李熠的褲子脫下來。

幸好李熠身體下方的傷勢沒有後背傷勢嚴重,不過也能看到縱橫交錯的傷勢,臀部的傷勢較為嚴重些,到了大腿處傷勢就變的輕了些。

但一些化膿的地方還是粘着褲子,白灼便像剝衣服一樣,用剪刀剪碎後,一點一點将黏住的地方緩緩剝離。

待看清楚李熠下面的傷勢,白灼哪裏還顧得上害羞?

白灼手掌緊緊拿着藥瓶,顫聲道:“太子殿下委屈您再忍忍,奴婢很快就能上好藥。”

“好,我不疼。”李熠閉上眼睛,面上沒有任何異色,是完全信任的模樣。

李熠不說還好,一說這句話,白灼的眼淚終于忍不住。

這麽嚴重的傷,怎麽會不疼?

白灼不敢耽擱,胡亂擦了擦淚,忙将藥一點一點灑在傷口處。

處理完傷口,白灼又找來一件幹淨的衣裳輕輕蓋在李熠身上,如此蓋上被子時就不會沾上藥粉。

這屋子破舊簡陋,即使窗戶四合,但屋中沒有炭盆,整個屋子都是冰冷的。

白灼擔心李熠會凍病,可他身上的傷勢太重,又不能蓋得太厚,便只能先找一些木柴在盆中點燃暫時取暖,然後将窗戶打開已來散煙。

李熠半睜着眼眸,看着白灼來回走動的身影,眸光溫和,他低低出聲:“白灼,我不冷。”

“怎麽會不冷?”白灼将每個窗戶都開了一條縫隙,不然木柴的煙實在嗆人,心中也在思索着,這宗人府的侍衛一定有炭取暖,要不她用銀錢再換些炭?只是不知道侍衛會不會換給她。

“白灼。”

李熠虛弱的聲音傳來,白灼收斂心神快步走過去,看到李熠白的毫無血色的臉,心中就難過。

“太子殿下是不是傷口很疼?要不奴婢給您吹一吹?”

李熠側頭望着白灼,幹裂的嘴唇彎了彎,啞聲道:“我沒事,你不要緊張。”

哪裏會沒事?李熠身上的傷一看就是舊傷沒有處理又添新傷,也幸好現在是冬天,天氣冷,不然李熠身後的傷勢不知會惡化成什麽樣。

越想白灼心中越是難過,她不想哭,可是眼淚就是抑制不住的往下落。

白灼的鼻子發酸,心口發緊,哽咽着低聲道:“太子殿下,他們怎麽能這麽對您?”

李熠是太子啊,即便他被廢了太子之位,他也是大越國的皇子,可誰能想到皇子被關進宗人府竟然會受刑罰?

李熠神情倒是平靜,唇角輕輕扯動,啞聲道:“真是個傻姑娘,我早已不是太子。”

白灼紅着眼睛搖頭,想安慰李熠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我真的沒事,也不疼。”

被帶來宗人府時,他便知道明德帝已經放棄他這個皇子,他知道被關入宗人府會受到什麽對待,他也知道那個人絕不會放過他,所以他內心平靜。

接連幾日的刑罰已經讓他身心俱疲,他本以存了死志,而他也的确快熬不下去了,但他沒想到再次醒來,竟能看到白灼。

李熠越是這樣說,白灼心中越是難過,她偏過頭去,抹了抹臉上的淚,哽咽道:“太子殿下您忘了跟奴婢說過的話嗎?”

“什麽?”李熠虛弱問道。

白灼抿了抿唇,轉頭看向李熠:“哪有人不怕疼的,疼就要說出來。”

“太子殿下,您不要忍着,奴婢知道您肯定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