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衆人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走廊盡頭,夏未狐貍倚在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氣息依然蒼白的奴良陸生,靜靜地等待對方的說話。
“你不打算留下來嗎?”沙啞的聲線幹澀而難受,仿佛喉嚨是被什麽噎住了。
“你記得昨晚的事情?”夏未挑眉,她不是傻瓜,她自然能夠看得出白天與黑夜的這家夥幾乎是完全不同的個體,縱然四年前她的記憶被封鎖的時候兩人的交集并不是很多,但是她還記得身為“人類”的他曾經可是非常抗拒他身為妖怪的身份。
奴良陸生并沒有說話,是的,他記得,就連四年前誅滅元興寺的那一夜的記憶也是如此的清晰——夜晚的自己可以知道白天他所有的行為,而同樣的,如果他想,他也可以感覺得到夜晚的自己做了什麽,他只是一直都選擇不想知道而已。
“終于決定要正視自己身上的妖怪之血了嗎?”夏未狐貍嗤笑,總是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候才能學會成長——無論是人還是妖怪,似乎都是一樣。
“嗯!我會繼承奴良組三代目的位置,成為新的魑魅魍魉之主!”不經思考在說出的瞬間就連當事人也當場愣住了。只是當陸生少年對上了那雙訝然卻隐約帶着嘲諷的翠眸,內心湧現出仿佛被冒犯了的忿然讓他明白自己方才脫口而出的其實就是他真正的意願。
只有成為像爺爺和父親一樣強大的妖怪之主,他才能守護人類,守護本家的這些妖怪。如果可以,他還是想要把那只傻傻愣愣的笨蛋狐貍向眼前這家夥要回來。
“留下來見證這一切吧,夏未。”奴良陸生伸出右手,就算一切回不到最純粹的從前,但他還是想要守護眼前這個執拗的笨蛋——哪怕如今的她看起來很強。
“抱歉,赤狐是不會依附于任何人的。”遲疑了一瞬間,夏未狐貍還是毫不猶豫地拍開了對方的手——似曾相識的對話,卻已是截然不同的立場。
昔日她是被收留的一方,如今卻成為了被挽留的對象,可惜她已不再是那只去哪都無所謂的小狐貍了。對妖怪來說那不過是轉眼即逝的數年,卻已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千重山會與奴良組結盟,所以有什麽事還是等你繼承了奴良組再說吧。”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而已,現在的奴良陸生,哪怕是血液覺醒的狀态,實力也會因為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力量而大打折扣,甚至就連他身邊的護衛都比他強。
說到底不過是缺乏實戰經驗而已,但是她卻沒有這個時間陪他去成長。他因為有了想要守護的東西而接受身上的妖怪之血,而她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而不得不變得更加強大……
千重山與白狐一族的危機,只能由
她一力承擔。她沒有退路,更沒有打算後退。
“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吧,反正也不急……”就算他真的有那樣的覺悟,卻也未必有能夠讓他不得不成長的戰場——奴良組的當家是不可能允許現在的奴良陸生介入千年狐族的争鬥之中的,哪怕羽衣狐與奴良組結下了那樣的仇……
那樣的戰争不是一個才十幾歲并剛剛覺醒的半妖滑頭鬼可以介入得了的。所以哪怕他的覺悟再高,始終也只是繼續活在其祖父的羽翼之下,除非他視若珍寶的東西将面臨無可挽回的失去,讓他不得不奮不顧身地成長……
清風悠揚,鮮豔的火紅随着黑袍的搖曳隐現明滅,帶動着空氣中的熱度,修長的身影顯得更加妖冶而奪目。夏未狐貍忽然覺得自己任由毛娼/妓拉着過來看他是一件很傻的事情,因為真的一點必要也沒有,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我走了。”沒有留給對方回話的時間,某狐貍縱身一躍便禦空而去。
奴良陸生看着某狐貍離去的背影,放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攥起——那家夥全身上下都在散發着看不起他的意味。
水池裏的河童少年悠閑地冒出水面,對于倍受打擊的自家少主視若無睹,卻是一臉若有所思地盯着某狐貍消失的方向:那笨蛋一身“奇裝異服”就這樣跑出去讓人類看到也沒關系嗎?
……
從奴良家跑了出來之後,夏未狐貍并沒有急着去暮日公園,而是漫無目的地在東京街頭到處轉悠。
幾年的時間沒有讓這裏産生多大的變化,川流不息的車輛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是一如既往的繁榮,只是她已經沒有了當年那顆對陌生事物的好奇之心了。
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吉野先生那間咖啡廳的舊址,不意外地發現那裏已經成了一家看起來頗為高檔的餐廳。在門前徘徊了良久,某狐貍還是沒有進去——
如果當年在事發之後就馬上在原地搜查的話,說不定會還能在那堆頹垣敗瓦中找到什麽來不及被消除的蜘絲馬跡,如今才來似乎是已經沒有多大的價值了。
其實自她跟吉野先生攤牌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應該好好修煉才是——那個時候的自己明明就已經知道危機将近,但卻還是太過貪戀那短暫的平靜——習慣了千年來的碌碌無為,竟然舍不得輕易改變。
因為那個時候的自己不夠強大,所以才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如果那個時候的自己能夠在強大一點,哪怕還不能改變悲劇的發生,但起碼也能盡力一搏——她不想再品嘗到那種噬心的悔恨了。
“是你?!”身後一道有點似曾相識的聲音喚住了她,某狐貍疑惑地轉頭——在她後知後覺地終于發現人類各
種詭異的目光之後,她就已經用了隐身咒了,所以如果只是普通的人類的話,不應該會看得到她。
“咦,花開院家的小陰陽師也來了東京?”回頭便看到了那個曾經有過一臉之緣的少女陰陽師正拿着式神紙符一臉戒備地看着自己,夏未狐貍怔了一下——
根據情報,京都如今已是連表面的平靜也必須非常艱難才能維持得了,花開院家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情派個小姑娘來這裏嗎?
“你呢?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如果你有什麽不軌的意圖,我一定會消滅你的!”雖然龍二哥哥說如果下次看到這家夥一定要……
“啊?”夏未狐貍挑眉,側頭問:“難道你的兄長沒有告訴你,如果以後遇到我的話,一定要繞路走開嗎?”
她以為那個妹控騙子君一定會做這樣的事才是。
被戳中了心事的柚羅少女整張臉皺成一團,雖然龍二哥哥的确告誡過她不要招惹千重山的赤狐姬,但是這家夥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在東京街頭上,難道就沒有任何的目的嗎?
唇邊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夏未狐貍仿佛漫不經心地邁出自己的腳步——柚羅少女瞪大眼睛地看着對方一步一步地迫近自己,她下意識地想要召喚出自己的式神,但是在對方似笑非笑的視線之下她竟然完全動彈不能——
好強!強到連她身體也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難怪一向對妖怪深惡痛絕的龍二哥哥竟然會那樣告誡她……
看着眼前這麽陰陽師少女強忍恐懼而倔強至極的表情,夏未狐貍緩緩伸出手,輕輕地掐了一下——
唔,手感真好。
“喂,你想幹嘛?”花開院柚羅彷如受辱般瞪大黑曜石般的杏眸,她想要掙脫對方的手,身體卻依然無法移動半分。
“呵,看來你對狐族的攝媚真的毫無招架之力啊,”夏未狐貍臉上的笑容妖魅而狡黠,“這才是你家兄長大人讓你必須遠離我的原因。”
稍微欺負一下你家妹妹算是收點利息好了,那位讨厭的陰陽師騙子先生。
“貪狼!”随着花開院柚羅的大聲一喝,一陣煙霧便籠罩四周,隐約能夠窺見某種動物的身影……夏未狐貍眼神微眯,指尖輕輕一點,輕煙緩緩散去,一片燃燒着的人形紙片便輕飄飄地落在地面之上——
竟然在被定住的情況下也能發動自己的式神嗎?這樣強大的精神力在如今的陰陽師之中也應該是佼佼者了吧,而這孩子也不過是十二三歲而已——比起奴良家的那位,似乎高出不止一個檔次。
這樣的人才不鎮守京都卻竟然來到了這種地方,這其實是花開院家一種默許的保護吧?也只有被保護得很好的人,才能一直維持眼前這樣
的純粹……
雙手輕輕揉了一下那圓圓鼓起的小臉,她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麽以前的自己會老是被欺負了,因為這樣的人看起來就能讓人産生一種想欺負的感覺。
“我先走了,下次再見吧,可愛的陰陽師少女!”從鬥篷裏掏出幾條烤魚一股腦地塞在了少女的懷裏,夏未狐貍潇灑地轉身揚長而去。
下一站,暮日公園——只是突然覺得那裏好像有什麽在等着她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一直在忙論文的事情,別說是碼字了,連上JJ的時間也少了很多……
果然畢業季是坑文的高峰期,白天被工作忙得焦頭爛額,晚上還得撐開眼皮OT寫論文,今天剛好完成了四稿,于是在導師回複我之前應該可以稍微抽點時間碼字了,而這一章正好是最後的存稿了……
祝福我吧,祈求一切順利,盡快解決,這樣我才能好好碼字……
噗,JJ不準吞我留言啊TAT,連後臺都只顯示評論數不顯示評論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