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脈
見到石清泉的第一眼,用不着對方說明來意,岑松柏就猜到這小黃門為何而來。
他自發自覺的收拾起藥箱,順口道:“又是林主子找人請脈麽?行,我這就過去。”
反正他在太醫院成日做些打雜跑腿的活計,閑着也是閑着。
石清泉原本見這小大夫吊兒郎當的,以為是個半瓶水的庸醫,及至見他居然能未蔔先知,這才覺得神了,“您如何知道?”
岑松柏笑了笑,“也不是第一回了。”
說起來女人重金求子也是常事,尤其是宮裏的女人,可像林選侍這樣隔三差五就要找人驗一驗喜脈的,他還是頭一次見——難道是深宮寂寞,讓她神智有些失常了?懷孩子哪那麽容易,若個個都能一發擊中,他們這些太醫恐怕得忙死了。
還偏偏趕在侍疾之後……許是怕陛下再也醒不過來,會遭致張太後責難吧。
想到上回自己告知實情後林主子的失望模樣,岑松柏就暗暗叫苦,哄女人其實不難,可是要去哄皇帝的女人,他卻沒那種膽量,這回又該找什麽由頭支吾過去呢?
更有甚者,倘若林主子要他捏造假孕的消息,他又該如何是好?林主子是罪臣之後,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家中卻還有許多老小啊!
因着腦補過度,一路上岑松柏的心情都沉重無比,生怕一言不合惹怒了林主子,項上人頭不保——說起來林主子比從前有錢多了,應該會給他一筆豐厚的喪葬費吧?
盡管內心忐忑,可當來到碧玉閣時,岑松柏還是打起精神,施禮道:“選侍萬安。”
林歡讓人搬來錦杌,“大夫請坐,喝點茶,慢慢說話。”
岑松柏見她神情從容淡定,遠不似上回那般情切,心裏于是也疑疑惑惑起來,難道她真有把握?
這茶也喝不下去了,岑松柏很快放下瓷盞,“選侍既然有請,就讓下官為您效勞吧。”
仍舊拿出一塊淡綠的絲絹擱在林歡手上,岑松柏微微閉眼,不敢看那雪白的一截皓腕,只将兩指搭于其上。
沉吟片刻後,他臉上頓時顯出驚喜之色,“恭喜選侍,您脈象流利,滑如走珠,的确是喜脈。”
意料之中的事,林歡點點頭,“那依大夫所見,這身孕有多久了呢?”
岑松柏粗粗估算了下,“約莫已一月有餘。”
恰好是她二度在昭明殿接駕的日子,林歡這才放心,能與敬事房的記檔對上,這身孕才算穩妥,否則如今皇帝病着,許多事難免說不清。
柳兒翠兒個個喜形于色,就連石清泉也笑開了花,主子走大運,他們當然也能跟着沾光。
岑松柏陪着笑了笑,又叮囑了幾句孕期保養事宜,接過柳兒遞來的賞銀正要離開,誰知林歡偏又叫住他,“大夫且等等。”
“主子還有何吩咐?”岑松柏恭敬應道,心內卻泛起了嘀咕。
林歡沉聲,“我有身孕一事,還請大夫您暫且隐瞞,等時機成熟後方可公之于衆。”
“這可不行!”岑松柏忙道,笑容有些發僵。
他當然知道林歡此言的目的是要瞞過頭三個月,待胎氣穩固方才安全,可他身為太醫,如實向上頭彙報各宮主子的情況亦是分內之事,何況事涉皇嗣,張太後肯定要過問的,他怎麽敢隐瞞?
林歡沒想到他竟拒絕得這樣幹脆,不由皺起眉頭,“你若答允,我再送你現銀百兩。”
這可比岑松柏在太醫院的年俸還多了。
孰料這滑頭大夫面對如此豐厚的條件也不改色,反倒連連擺手,“主子還是別為難下官了,此事當真做不來。”
一旦被張太後得知,林歡仗着腹中的孩子尚能躲過一劫,他一個小小的官吏怎麽敢拿命去賭?張太後碾死他如同碾死一只螞蟻。
林歡不由面露難色,柳兒翠兒亦跟着發起了愁,想不到這岑大夫竟是個正人君子,連銀錢都收買不了他。
她們哪曉得岑松柏并非不愛財,只是更惜命罷了。
正無計可施間,忽見那只鹦鹉陡然飛到梁上,大聲嚷道:“四百!四百!”
衆人尚未如何,岑松柏剛放松的臉色卻立刻黑了幾分。
不會吧?不會吧?這一定是巧合而已。岑松柏如此想着,擡手抹了把額上的汗珠。
豈知那鹦鹉仿佛知他心中所想,居然又叫道:“貪污!貪污!”
岑松柏再也繃不住了,急遽起身,險些連桌椅都撞倒。
林歡恍然大悟,“岑大夫,你祖上曾貪污過四百兩白銀,對麽?”
小呆或許是誤打誤撞,可這岑松柏的心虛絕對是真的。至于林歡為何不指名道姓他本人,只因岑松柏官階尚淺,各人膽子也小,按說目前還沒有貪污的機會——以後就說不定了。
岑松柏撲通跪在地上,差點就要抱住她的腿腳,但見他涕淚滿面,“求主子饒命!主子饒命!”
在他斷斷續續的哭訴下,林歡得知這個貪污之人并非別個,正是他爹,說起來這岑老大人也是曾經名噪一時的俏郎中,人人吹捧為神醫的,後來更是得先帝聖旨親召入宮,可想而知有多風光。既蒙聖上信任,又得財源滾滾,岑老先生的得意就不消提了,也是他“飄”得太久,漸漸不知天高地厚,後來宮中兩位寵妃有孕,比着誰先生下孩子,誰就是皇長子,其中一位便請了岑老先生為其催生,雖說區區四百兩銀子岑老先生還不看在眼裏,可那寵妃情辭婉轉,又會惑人,允諾以後請岑家子孫來宮中為皇子伴讀。
面對這樣強烈的誘惑,且關乎子孫前程,岑老先生還是妥協了,最終為她開了一劑催生的方子,誰知藥效太過強勁,以致生産時難産,寵妃最終命喪黃泉,孩子雖僥幸留下,卻是個病歪身子,不堪大用,沒過幾年也跟着他娘去了。
因先前商量時十分秘密,并無人出來揭發,可此事卻成了梗在岑老先生心中的一根刺,懊悔自己為名利所誘,以致釀成大禍,更有違醫家本分,沒過多久便辭官歸隐了,臨死前仍耿耿于懷,覺得有損陰德,下輩子投不了人身,會變為牲畜。
岑家自此一落千丈,岑母因知道底細,本不願兒子重操祖業,無奈岑松柏自幼讀書不行,經商也沒頭腦,倒是于醫道上頗有鑽研,末了還是被他偷偷摸摸進了宮。可岑松柏自打知道此段淵源,便不敢暴露出身,只從底層做起,故而至今仍在太醫院渾水摸魚過日子。
他再想不到這段往事會被人再度翻出,還是從一只鹦鹉的口中吐露的,難道真是天要亡我?
林歡才不管是否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只道:“我并不想與大夫為難,只想請你幫我一點小忙而已,若大夫肯助我,我自不會向旁人洩露半字。”
岑松柏的底牌都被掀光了,哪還有談條件的底氣,無精打采的道:“下官自當遵命。”
林歡看着他怏怏離去,心中雖有些不忍,不過這世道就是這樣,人總是要為自己而活的,何況她的處境比岑松柏好不過多少——岑松柏尚有父母兄弟,她卻是孑然一身。
所以她更要護住腹中這點唯一的血脈。
林歡将鹦鹉抱到懷裏,輕輕梳理它的羽毛,喃喃道:“小呆,你不會真有通神之能吧?莫不是天上的神仙專程下凡來幫我的?”
楚南聽着頗是汗顏,他還真不會仙術,更探聽不到岑松柏的心聲。岑松柏那段過往,還是他偶然翻看卷宗時看到的——岑家以為是無人揭發才逃過一劫,殊不知這宮裏的事哪有瞞得了人的,不過是因岑家祖上曾救過高祖皇帝的性命,念在這份恩情,先帝才不予計較罷了。
後來楚南登基,張太後成了太後,這事就更無人管了——昔年那位寵妃本就與張太後頗不對付,她的孩子若平安長大,沒準倒會成為一位勁敵,張太後巴不得母子俱亡才好呢,怎麽會去管昔年的恩怨。
楚南也沒想到,偶然間看到的一段逸聞,如今卻成了幫助林歡的重要武器,這讓他小小的臉上亦顯出幾分自得來——當然別人看不見。
後來張太後問起此事,岑松柏果然幫忙遮掩,“微臣前幾日才幫林選侍看過脈象,氣息倒是洪邁,可要說有孕……這個也說不太準,太後您也知道,女子體質偏弱的多,稍微有點風寒內熱,就容易導致陽火虛旺,還是得将身子調理好了,再細細地來驗一回,那時便知道分曉了。”
到底沒敢将話說死。
張太後倒是不曾多疑,“就知道林氏是個沒福氣的。”
憑什麽別人都沒有,偏她就有了,想想都不公平。就算上天厚愛,也該她們張家拔得頭籌才對。
只是慧明禪師的批語竟然也有失誤的時候,這就令張太後稍稍不悅了,難道她請進宮的是個裝神弄鬼的騙子?
岑松柏陪笑道:“術業有專攻,高僧也不一定樣樣都準的。”
太後一想也是,發覺慧明禪師不是萬能的,倒讓她心裏稍稍舒坦——本來張太後就因慧明尊敬皇帝甚于自己而略微不悅,如今發覺皇帝的親信也不過如此,她反而得以平衡。
張太後就命人抓了把金瓜子給他,寬宏大量的道:“辛苦你了,拿去做件皮襖吧,這大冷的天,瞧你,凍得都發抖了!”
岑松柏抖得更厲害了,他犯下欺君罔上的重罪,哪裏還敢要賞錢,無奈張太後執意要給,他也只好戰戰兢兢接過——沒想到這回居然還收了兩趟銀子,他便是說實話,張太後也未必會這樣重賞他吧,真是罕事。
回去之後,岑松柏不敢藏私,依樣畫葫蘆地将自己跟張太後的對話原原本本道來,林歡聽罷照例又給了他一些銀子,讓他去太醫院抓藥——如今的脈案是做兩份使的,一份留在太醫院記檔,一份則交由林歡這邊,岑松柏因有把柄在林歡手裏,亦不敢不盡心。
打發走岑松柏,林歡将煎得溫熱的安胎藥喝了半盞,便留神考慮起自己今後的處境來,瞞是不可能長久瞞住的,滿宮裏的女人都沒有孩子,陛下又在病中,獨她傳出喜訊,這會招致多大的妒忌與風險?
林歡讓岑松柏幫她延到三個月後再吐露實情,這不過是權宜之計,理想狀況或許能辦到,可在這衆多耳目的盯梢下,林歡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這宮裏誰會樂意她生下孩子呢?碧玉閣的自不消說,跟她是一條心,至于別處……林歡搜腸刮肚想了想,大約只有仍卧在病榻上的皇帝。
就連張太後都未必,只瞧皇帝病重這些日子,朝中立睿王為皇太弟的風聲卻愈演愈烈,而張太後卻不加制止,便可見一斑。她對皇帝是有愛的,對皇帝的孩子卻未必,那畢竟隔了一層,而在面臨睿王時,這份愛更有可能變質。當初張太後力排衆議扶持皇帝登基,卻讓自己的兒子只當一個藩王,其中固然有親緣的因素,可焉知不是博一個好名聲?誰叫當今天子乃嫡長子,張太後想廢長立幼,也得看朝臣們允不允許。
總之,指望張太後一心一意護着她這胎,大概是不可能的。她不插手林歡都該千恩萬謝了。
那麽,換個角度想,誰會不希望她生下這一胎呢?這個人選可就多了,首當其沖的便是睿王,他巴不得皇帝快些駕崩自己好繼立為帝,焉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至于宮中其他的妃嫔女眷,既然孩子并非出于她們自己肚裏,大約也不會待見林歡。
林歡托腮望着窗外,臉上愁雲密布,楚南單腳站在硯臺上,忍不住出言提醒:“太妃!太妃!”
林歡的腦子忽然短路了:“太妃糖?”
來古代這麽久,她還真挺想念太妃糖那香甜的滋味呢!
楚南無語的看着她。
好在林歡還沒到一孕傻三年的時候,很快就想起皇帝曾在禦花園跟她提過的陳太妃——那時小呆也在,想不到小呆的記性比她還好。
林歡汗顏了一陣,也不猶豫,雷厲風行就帶着柳兒去了北苑。皇帝曾說讓她有事便去找這位太妃娘娘相商,如今雖不到緊要關頭,提前認識一下也是好的。
北苑氣氛幽靜,日子看起來也很清閑。林歡來到時,只見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在親自修剪庭院中的花枝,若非皇帝跟她提過陳太妃的名號,林歡恐怕還以為是哪個年輕小姐住在這裏。
不過當她轉過臉時,林歡便看出她其實上了幾歲年紀,眼角有細紋,鼻側亦有淚溝,只是因注重養生的緣故,看起來依然優雅美麗——是氣質大于容貌的類型。
林歡恭恭敬敬的施禮道:“太妃娘娘。”
陳太妃含笑點頭,“林選侍。”
林歡驚訝她居然認得她,可随即反應過來,必是皇帝曾跟她說起過——看來在皇帝心中,這位陳太妃必是值得信任的。
這讓林歡亦多了幾分心安,莞爾道:“娘娘是因陛下認得我的麽?”
“皇帝日理萬機,哪有空常到北苑來,”陳太妃搖頭,“是我那侄兒說起過你的事。”
林歡略一品咂就明白過來,原來那陳太監竟是太妃娘娘的親眷?
陳太妃笑道:“否則你以為他憑何謀得內務府的差事?”
這個侄兒陳太妃還是很了解的,小心眼夠多,腦子卻不夠活泛,生來愛貪些小錢,膽子卻如芝麻粒般——能混個發月銀的差事已經算燒高香了。
林歡想到那回收拾陳太監的事,臉上難免有些不自在,“若早知他跟娘娘您認識,我定會……”
“不用,你不必給他留顏面,”陳太妃擺手道,“他那個性子,合該吃點苦頭才好,多虧你上次教訓他了,那段時日擔驚受怕,飲食不進,人都變苗條了,否則再這樣胡吃海塞進去,我看他得長得比豬還胖。”
林歡:“……”
這真的是親姑姑。
不過陳太妃這樣随和卻是她沒想到的,多虧她妙語連珠引導氣氛,林歡才漸漸放松下來,又告知陳太妃自己有孕的事。
“皇帝如今不能理事,你暫時瞞着也應該,”陳太妃沉吟道,“只是這件事遲早總得上報,到時你該如何自圓其說呢?”
這也正是林歡擔心的問題,張太後那個性子,睚眦必究,自己這樣防她老人家,她豈有不惱的?再加上張倩薇一幹人等起哄,沒準倒要捏造自己這一胎并非皇帝血脈,否則怎的早不肯說?那時怕就不好收拾了。
陳太妃想了想,“就說是我教你的好了,諒她們也不敢怎麽樣。”
一面自嘲的道:“雖然将我安置在這杳無人煙的北苑,她總歸得賞我幾分顏面。”
陳太妃并未生養過,先帝崩逝後本應去靜慈庵落發修行,可誰知先帝生前最後一道旨意便是允她留于宮中,此言一出,不知羨煞了多少嫔妃,就連張太後都暗暗着惱,雖不敢明着抗旨,卻還是為陳太妃擇了一處荒涼偏僻的所在,眼不見心不煩。
但也可見陳太妃在宮中的分量,否則張太後不必這樣提防她。
林歡由衷感激,“謝太妃相救之恩。”
陳太妃笑道,“我也不止是幫你,若皇帝還在,肯定也會要我這麽做的。”
說起來這個林氏姿容并非絕世,看起來也并非頂聰明的那款,怎麽皇帝就這樣喜歡?接連寵幸,連身子都給累垮了,大約真是命中的孽緣吧。
罷了,好歹護着這個孩子平安生下來,自己也算立功一件。想到皇帝登基後對自己的尊敬照拂,陳太妃眼中閃過一絲唏噓。倘換了睿王登基,她肯定是過不了這種安生日子的。
她輕快的擡頭,看着林歡肩膀上那只毛羽熠熠的鹦鹉,“這便是皇帝賞你的鳥兒?”
林歡摸摸鹦鹉的腦袋,含笑道:“正是。”
還真是小孩子脾氣,自己的處境這樣兇險,倒有空對一只鹦鹉噓寒問暖,時時帶在身邊……想是皇帝狡猾的愚笨的女子都看多了,少有見到這樣赤子之心的罷,陳太妃如此想着,對林歡不禁多了絲稱賞。
她哪曉得林歡是因為見識過鹦鹉的神異,才跟它寸步不離,以防危急關頭束手無策——當然這種荒誕之語,就不必對陳太妃明說了。
此番見面,兩人對彼此的印象都很好,陳太妃閑極無聊正愁沒個說話的人,林歡也着實羨慕這位娘娘駐顏有術,兩人于是約定好每隔旬日就見面一回,這樣可以保持信息的互通,又不至于太過頻繁讓人生疑。
張太後得知林歡常去北苑看望陳氏,倒未疑心別的,只冷笑道:“不過想在宮裏找個靠山罷了,哀家瞧她腦子糊塗得很。”
還以為這林氏有多膽大妄為,原來還是怕皇帝駕崩會被送去太廟,才急急的去找陳氏求救命之法——想得倒美,陳氏自己都自身難保,還能救她?
張太後已然決定,若皇帝這回真有不測,定得将這兩個女人都送去靜慈庵思過,這回總沒遺诏能保她一命了。
張貴妃從太後宮裏回來,就覺得胸口堵得慌,張太後方才說得痛快,可曾想過她的感受麽?她也是皇帝的嫔妃,難道也要被送去太廟守靈?她還這樣年輕,怎能甘心?
早知會落到如此下場,當初家中為何巴巴地将她送進宮裏來,難道就為了讓她做一場美夢麽?
張倩薇見姐姐滿臉怔忪,便晃了晃她的手臂,“姐姐,我才讓禦膳房做了些桃花酥來,又香又脆,可好吃了!”
她剛剛解除禁足,心情好轉,連帶着食欲也好了許多,成天嘴上就沒閑着,這會子正捧着糕點大嚼呢。
張貴妃實在沒心思同她說笑,“你若得閑,不如還是為陛下抄幾卷經書,祈禱陛下早日好起來,別整天折騰那些廚子。”
妹妹之前是怎麽偷懶的,張貴妃全看在眼裏,若非她幫忙打馬虎眼,張太後可沒這麽容易就解了倩薇的禁足。
“本來也沒什麽用嘛,抄好的佛經都拿去寶華殿燒化,陛下又看不到,我抄得再精心又有何意義呢?”張倩薇扁着嘴道,“再說,這禦膳房也不止供我一人消遣,那林歡區區一個選侍,頓頓還叫禦廚專門給她送膳呢,什麽酸菜魚,醋溜土豆絲,拌木瓜,筍幹豬腳,我都沒見過這些花樣呢!”
“怎麽都是些酸的?”張貴妃輕輕皺眉。
“我也不曉得,”張倩薇支頤道,“許是最近口味變了吧。聽爹爹說娘當初懷我的時候,也是變着法兒要這要那,什麽贛南的甜橙,陝北的酸杏,找尋這些把他都給累壞了呢……”
她驀地頓住話頭,定定的望着張貴妃道:“姐姐,你說她該不會真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