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塵在桌邊坐着,面上雖然已恢複了震驚,手心卻已捏出了汗來。他不得不再一次懷疑,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同時內心暗暗叫苦,又滑稽得想——這要是原主,聽到賀淵自己送上門要留宿,怕是原主已經高興恨不得在房間裏跳三跳。

況且如今他宿在這裏,那今晚豈不是又要發生那些……?

宋青塵焦灼得很,為了掩飾自己慌亂,他只能在房間裏來回踱步,背上也已滲了汗出來。他實在是沒有這種經驗,這事到底要怎麽進行?!自己又一直貫徹着原主的“渣攻”人設,一時也不好說些什麽。

只能暗自慶幸——好在白天已經睡的足夠飽,精神頭尚可,可以與他耗下去,拖延些時間,再見機行事。

偏巧春祥這時過來,敲門道:“王爺,這會兒吩咐準備沐浴嗎?”

宋青塵聞言立即驚悚地看向門口,大驚道:“不必,晚些!”

賀淵慢悠悠起了身,看他這緊張的模樣,抱臂似笑非笑道:“你我之間還有什麽不能看?雙鳳戲水,豈不歡愉。”

宋青塵:“……”

總覺得璟王的人設一定要被自己玩崩了。他實在沒辦法與賀淵一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去床上談談風月。只走腎不走心這種事,宋青塵實在做不了。

宋青塵不由在心裏瘋狂勸自己,不如看在顏值的份兒上,違心委身?思及此處,宋青塵把心一橫,決定進行一波嘗試。畢竟這已經關乎生死了,皇帝的陰不可測,再不找個大腿抱住,應該很容易死亡。

宋青塵緩步走到小豹那處,也學着他方才的模樣俯身蹲下,借着玩豹,試圖強迫自己接受璟王的真·渣攻人設。狀似淡然的勾引,哦不,接近着賀淵。

……原主好像不是攻。

無所謂了。真·渣男人設。宋青塵顫抖着試圖讓自己靜下心來,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反正賀淵顏值在線,把他當成個女子也沒什麽所謂。

宋青塵稍一偏頭,便瞧見了賀淵的靴子就在自己身旁。他不由得再次緊張起來。

真的沒所謂嗎?宋青塵又開始在心中反複糾結,只覺自己心如擂鼓。一想到接下來将要發生什麽事,他就無法淡定的蹲在這裏玩豹子。

小豹最近長的飛快,來的時候也就半人大,賀淵還能将他藏在身後。如今若他站起,已有大半個人高了,腳爪寬闊有力,犬齒尖長。不熟的人看見,或許都要汗毛豎起。

未幾,賀淵先開口道:“你熱?”說着又把手探到他額頭上,自言自語道:“整個臉頰都紅了。”

宋青塵被他手挨上,猛地避身,同時又回避他的視線,只盯着手裏的豹子,吐息不穩道:“我無事,屋裏悶……你去開窗。”

賀淵有一剎那狐疑,便對他稍做打量。此間他并未飲酒,頰邊卻仍舊泛着酡紅,一派情事後再次見面的羞赧模樣。只覺得他煞是可愛,一時不舍得離開,心中亦起了些莫名的躁動。自忖道,再在這房中待下去……

賀淵并未起身開窗。他猶疑了半晌,直接将人從地上抄起,闊步往床榻走去。宋青塵吓得全身僵住,只感覺雙唇發抖,意識全線空白。

直到脊背抵上了柔軟的床榻,宋青塵才發覺,自己已經被丢到了床上。這力道來得突兀,宋青塵有一瞬的頭暈眼花,看着床幔都覺得有一片斑斓的燈影子,在眼前來回虛忽地飄搖。

稍微回神間,賀淵已扯了他衣帶,一手滑進了他衣衫。宋青塵被這只手觸到,只隔着一層小衣,只覺得渾身起了戰栗。

這渣攻人設我不要了!!

宋青塵決定抛棄人設做自己!人設随便崩吧不在乎了!宋青塵暗中攢足了力,一把将他推開,看着他呵斥道:“你規矩些!這是王府,你不要亂來!”驚覺聲調已是不穩。

賀淵神色稍稍一滞,轉而故意諷道:“又不是沒做過,怎麽生澀得很。”

特麽我确實沒做過!

“我警告你,你不要亂搞!否則我一聲令下府衛闖入,會發生什麽事,我不敢保證。”宋青塵信口胡亂說道,試圖恐吓他。可是話剛說完,才猛然想起——早在幾天前就吩咐了,讓府衛以後都不必守他卧房。

宋青塵兩眼一黑,顧不得許多,順勢往旁邊稍挪,裝模作樣胡亂整理着衣衫,床帏間只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賀淵狐疑地看着他,只見他胸口急速地起伏着,雙唇還在顫抖,眼神更是躲閃。垂眸整衫時眼尾橫飛,頰側帶着一點薄紅。仿佛真的未經人事。

賀淵不由想起了最開始在侯府,那個淺嘗辄止的吻。

他當真未經人事?按說璟王在宮中應該早早就……至他出宮開府,已有些年頭了,這期間,難道他都沒有……?

賀淵陷入了困惑,一時搞不清他是裝的還是真的。但也稍微退開了些許,沒有再做些故意輕薄他的舉動。

床帏這處光線昏暗,但宋青塵只稍一擡眼,仍能見到賀淵一雙星眸死盯着自己,一時間說不清心中是什麽情緒。宋青塵幹脆閉了眼,喉結滾動。他拼命地糾結:事到如今,節那個操,和命,哪個重要?

毫無疑問是命。但是……他實在沒辦法這麽和賀淵在床上糾纏下去,只覺此時心髒難受得緊,仿佛心律不齊,喘不過氣來。

我怎麽會對一個男子産生感覺……原主這個身體,怕不是有心髒病?!那萬一吓死了怎麽辦?

兩人在床帏間又對視了片刻,只感覺賀淵的勢頭,如同那豹子即将開飯時的勢頭。宋青塵不由得呼吸一滞,不敢再看他了。

床榻離燈火較遠,光線略有些昏暗。賀淵的脊背又将光線擋去了大半,宋青塵在這昏暗中有些眩暈感上頭,不自覺将頭偏向一側,避開他的視線。又稍做吐息,試圖平複。

床帏間,兩人的吐息聲互相交織,混在一團,這夏日的夜裏顯得格外難挨。賀淵稍稍側目,只見宋青塵在一旁,身子微微發顫,眼中滿是無措的驚惶,頰側嫣紅更甚。衣衫整了半天仍是淩亂,有一種別樣的豔情之感。

此間宋青塵忽而開口,讷讷道:“我,身子尚未恢複,現在你我若做些什麽,怕是……”宋青塵閉了眼,顫聲道:“怕是都不太暢快,不若稍緩幾日?”

拖延!宋青塵方才想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借口。他為自己的機智敢感到由衷高興。一邊又眼睫微動,悄悄打量着賀淵的神色。

賀淵神色有一絲古怪,但也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往後撤了撤身,沖他促笑了一聲。

賀淵此時也覺屋中窒悶,他忖着,如果再對着這樣的宋青塵,保不齊待會兒自己就要逼他做些什麽了。昏暗而促狹的空間,更易喚醒人的原始欲動,加之那一晚才替這人寬衣解帶,雖然沒做什麽,倒也看了個仔細。此間只感覺身上起了些反應,血氣趨近沸騰。

賀淵從床上撤下來,略嘶啞道:“早些安置吧。”接着一言不發起身,站在屋中,往瞧了瞧。忽地出去了。

門一關上,帶起的風使床幔稍稍晃動,宋青塵無意識的探上自己左胸,只覺那顆心猶在猛條。後背早已滿是冷汗,衣衫貼在上頭,說不出的難受。

宋青塵恍惚地下榻,去了中庭,喚來兩個下仆,吩咐他們準備沐浴。

那夜之後,一連三日賀淵都沒有過來。事到如今宋青塵終于明白,所謂酷刑,未必是肉體的折磨,還有可能是精神的摧殘。讓人失去對人生的希望。

比如,如今禁足,什麽樂趣都無,每日都在猜測,日期一滿等待自己的将是什麽。只覺一日三餐都是食之無味。

禁足最開始的幾天委實開心,可日子越往後,不安的心境越占據上風,每天都在猜想,諸多酷刑之中,哪一個是需要自己幾日後親身體驗的。

又兩日,賀淵形容憔悴的來過一趟,但他像是晚間有事要忙,只匆匆聊了幾句朝事就走了。宋青塵看他不似從前那般悠哉,腰間竟佩了刀,也不由地擔憂了起來。

又五日,十五日期限已滿,但沒有任何人來傳旨或是口谕,也沒有錦衣衛來府中拿人,璟王府仍是一片寧靜祥和。

宋青塵忽而間滑稽地想,莫非自己躲過一劫,皇帝打算放過自己?正準備讓春祥弄點好吃的慶賀一番,只聽得外院有人扯嗓行禮道:“參見陛下!”

宋青塵聞聲心中驀地一緊,嘴裏的話當即斷了,春祥也面露驚恐,腳步慌張的往前院挪去。

春祥未走出幾步,便有七八個穿紅袍子的錦衣衛先進來,他們一一排開站着。錦衣衛甫一站定,就看到皇帝身着便服,從人群中走出來。

“吾弟這幾日,休息的可還好麽?”這聲音煞是平靜,可宋青塵沒由來的一陣膽寒。

皇帝身後跟着李萬福,再旁邊,是一個穿青貼裏的小宦官。

宋青塵之所以會注意到那名小宦官,是因為他手裏的托盤上,穩穩擱着一壺酒。

與一條白绫。

那白绫疊得整齊,不染纖塵,在高懸的日頭下刺目無比。

【作者有話說:

賀小侯爺:你相信我

宋青塵:我信個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