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見稻荷大社被破壞的程度比夏未狐貍所想象的還要嚴重,眼前的頹桓敗瓦讓她差點想一把火燒了那些還在這裏自吹自擂并耀武揚威的京都妖怪們。
她知道羽衣狐必然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對方必然沒有将她放在眼內。一想到這裏,內心忽然就湧起一陣沒由來的恨意——
這并非針對對方,而是針對無能且不争的自己。
仿佛感受到她的情緒波動,小白狐蹭着夏未的臉,試圖給予對方安慰——作為生于京都伏見稻荷大社的白狐,它注定一輩子都沒有辦法離開京都,因為它需要用自己與生俱來的能力守護白狐一族的聖地,只是羽衣狐的勢力卻并沒有給予它成長的時間。
因此,面對那樣毀滅性的襲擊,它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花開院家的陰陽師為此拼死而戰,而自己卻只能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它的無力與痛恨并不比這名白狐一族的新主人少。
“抱歉,讓你受影響了。”夏未狐貍歉然地摸了摸對方的頭頂, 伏見稻荷大社的白狐小仙所肩負的責任她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上一任小仙随着吉野先生遇害的同時,也突然人間蒸發了,于是這只什麽都不懂的幼年小白狐便不得不趕鴨子上架。
或許它的經歷和自己有點像,只是她的身邊還有龜的指點,還有一衆白狐與奴良組的陪伴,而它就只有作為妖怪的天敵的陰陽師的陪伴。
“烤魚給你,我先進去調查一下。”拍了拍小白狐的頭,将它交給了身後的花開院秀爾,夏未狐貍往着廢墟的深處走去。
不過其實她也該感謝羽衣狐并沒有将自己放于眼內,否則大概連白狐之石也可能會落在對方手上,更別說是要調查什麽了。想到這裏,夏未狐貍不覺勾唇苦笑了一下。
小心地繞過羽衣狐爪牙的耳目,夏未狐貍在白狐小仙的帶領下來到了伏見稻荷大社的地下密室的入口,身後的陰陽師忽然立于一旁,示意由他幫忙把風,完全沒有跟着進去的打算。
指尖燃起狐火慢慢踱步而下,看着這片毫無損傷的地下神社,夏未忍不住用大尾巴拍了拍小白狐的腦袋,這小家夥将這裏保護得很好啊。
地下神社裏擺滿了白狐的石像,石壁之上甚至還印刻着密密麻麻的一些古老的文字——上面記載着白狐一族起源與發展的歷史,難怪那名花開院家的陰陽師會如此避嫌,這裏除了負責守護的白狐小仙之外,大概就只有白狐之主才有進入的資格。
作為一只血統純正的赤狐,她忽然有一種冒犯了他人領地的感覺——果然是因為力量不一樣的緣故嗎?
指尖之下的古老符號隐晦而難懂,那是屬于侍神一族的文字,她能夠讀懂裏面印刻的那一
份蒼白。雖說千年狐族相繼失去了神祗的眷顧之後,能夠這漫長的歲月裏始終繁盛不衰的唯獨是這些沒有野心也沒有力量的白狐們,但是誰又能夠理解那份堅守原地的無奈?
只是在這妖魅橫行、各方勢力利益交錯的年代裏,想要求得一方的淨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能夠看到吉野先生轉生,她想她大概需要向他道歉——因為她沒有好好守護好這裏。
用石壁上所記載的方法引燃了白狐之印,一縷瑩綠的光芒漸漸袅起,那是吉野先生在最危急的時候不着痕跡抽離出的一抹靈魂。
她的猜測果然沒有錯,只是如何讓這縷虛弱而飄渺的靈魂成功凝聚轉生——這才是他們必須面對的最大的問題。
适合的轉生之軀并不是那麽容易找到,尤其僅剩的這一抹靈魂太過稀薄了,對轉生之軀的要求自然更加苛刻,普通人類的身體大概也不适合,如若同為狐族的話自然最好,只是如果對象卻不好找——
不是她不願意犧牲奉獻,而是她現在的這副模樣大概會被吉野先生嫌棄,而且她的力量似乎并不能接納這縷靈魂,如果強制實行的話搞不好還會被她的狐火烤焦,而其他白狐……哪怕它們千百個願意,哪怕真的能夠找到契合的身體,她也不可能下得了手,而且吉野先生也不會允許她這樣做。
她自然知道,如果能從小吾那裏把吉野先生原來的肉身搶回來最好不過,只是這大概不太可能實現,卻是短期之內唯一的辦法——果然還是去試試比較好……嗎?
承認吧,即使理由說得再冠冕堂皇,她還是有自己的私心——上次和小吾的事情,還沒有完結吶……
夏未狐貍笑了笑,爪子輕輕揉了揉小白狐局促不安的臉蛋,如果真的決定要去的話,果然還是應該首先完成一件事情——
“大地之炎!”是夜,京都的伏見稻荷大社忽然燃起大火,駐守的妖怪哪怕及時逃出了火海,身上的火焰也無法撲滅,這件事一度驚動了待産的羽衣狐,甚至在她親臨此地的時候,烈火的獠牙竟然撲向了她,沾上了她的衣服……
這裏已經沒有了那家夥的氣息,但是這熊熊的烈火卻仿佛像是擁有了生命一般,一直生生不息,任何的封印也起不了一點的效果。
面對這樣的嚣張,羽衣狐的唇邊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微笑,“這還是那孩子第一次和妾身打招呼呢……”
被晴明輕易殲滅的那個狐族的唯一的後人……本以為那孩子一直都很怕死,沒想到如今竟然連自己也敢公然冒犯了。時間啊,果然是可怕的毒藥。
最後素手一揮,将伏見稻荷大社列為了禁地,只留下了一部分負責偵察的妖怪。
千百年來,她第一次接收到來自那只赤狐的挑釁啊……
……
不出半個月,伏見稻荷大社裏持續燃燒的火焰突然在一瞬之間熄滅,與此同時,前任白狐之主吉野涼也忽然高調地重新執掌白狐一族的帥印,赤狐夏未則不知所蹤。
千重山一夜之間易主,成為了妖界之中新的矚點。
自遠野歸來的奴良陸生,聽到這樣的消息之後差點便一口氣沖到了千重山下,卻被自家爺爺告知現任的白狐之主現在同樣在京都,于是陸生少年即日便組織自己的百鬼夜行向着京都出發。
而這次的京都之行比他所想的還要艱難,受傷的寶船與高調的着陸都意味着他們接下來并不樂觀的形勢。
接下來接連不斷的惡戰讓他根本無暇顧及夏未的事情,他去過伏見稻荷大社,但是在那片廢墟之中他卻得不到任何的線索。
那笨蛋到底去哪裏了?
大戰以安培晴明的回歸地獄作為短暫的結束,羽衣狐的事情讓他更明白到不夠強大的自己是沒有辦法守護好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在下一場惡戰開始之前,他要找到那只笨蛋狐貍。
再次來到伏見稻荷大社,奴良陸生驚訝地發現那名白狐之主竟然就站在門外等他,而他身後的白狐數量甚至比他在千重山所見到的還要多,看起來似乎基本上是全員出動——
“好久不見,年輕的魑魅魍魉之主,雖然很想恭喜你成功退治了羽衣狐,但是這樣說的話大概你未必會高興吧?”一身白色巫服的吉野涼依然笑得風華絕代,只是那眉宇之間卻似乎凝結着顯而易見的擔憂。
“夏未呢?”奴良陸生單刀直入,如果可以,他實在沒有耐心在和這些千年狐族做不必要的周旋。
“事實上,我也在找那個擅作主張的孩子,”吉野涼斂起笑容,“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應該在那只水虎那裏,我們正準備去天狐勢力的大本營,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嗯,或者說,你還有沒有戰鬥力加入我們?”
雖然話是這樣問,但其實吉野涼也沒有把對方放在多重要的位置來考量——畢竟奴良組才剛剛經歷完那樣的一場惡戰,眼前這家夥還能站在這裏已經很了不起了,以他目前的情況,跟着去也不過是拖後腿的主——
其實他不過是想看看他的覺悟,看看那笨蛋在奴良組心目中的位置而已。夏未那家夥,對他們可是非常重視吶。
不過就連他也沒有想到她會為白狐一族做到這種程度:當初他留下一縷魂識在白狐之印裏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卻沒想到這家夥竟然幹脆直接将他的靈魂提煉出來,然後不怕死地去向那只水虎讨要他原來的肉身,結
果他順利轉生了,而那笨蛋卻從此不知所蹤。
那只水虎,可不會因為曾經與她相伴數百年的時光而手下留情的,只是他也不會輕易就将夏未殺死,畢竟赤狐的力量并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得到的——所以他才敢争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将白狐一族的戰鬥力提升到短時間內可以達到的最高程度,為的便是多一分的勝算。
“我去。”沒有猶豫,奴良陸生不顧全身的傷痛立即就給出了答案,但是重傷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住他過于激動的情緒,一陣狼狽的咳嗽甚至帶出了血絲。
吉野涼笑了,笑容裏甚至帶着幾分惡劣,“是嗎?但是我不願意讓你來拖我們的後腿,現在的你大概連站穩在原地都有點困難吧,何必逞強?”
“就算是逞強又怎麽樣?”抹去嘴角的血色,奴良陸生依然沒有後退,“既然夏未那笨蛋已經将白狐一族還給了你,那麽我要要回我家的狐貍也不為過吧?”
沒有了身為白狐之主的光環,千重山的赤狐也只剩下她一個,從今以後那家夥就不用再強迫自己做到那種份上了……
吉野涼呆了一下,卻是連笑容都僵住了——
哪怕是卸下白狐一族的重擔之後,她還能變回那只無憂無慮的小狐貍嗎?
每個人的心裏,早就有了答案——一切都不可能回得了從前。
而這位年輕魑魅魍魉之主此刻的堅持,又是為了什麽?
或許他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麽夏未那家夥會這麽喜歡奴良組的原因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放了一天半的假我都用來睡覺了(喂喂)
如無意外,這篇文會穩定隔日更到完結……不過周末神馬的我不敢保證,因為最近患了極其嚴重的周末嗜睡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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