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不是不怨, 她一個填房,家世平平又無子傍身, 丈夫貪戀~女~色喜新厭舊,弄出莺莺燕燕一大堆,甚至連臉面都不要直接睡了兒媳婦,尤氏都無可奈何。
她最大的表示不過是秦可卿喪事上裝病不出。
老爺忽然那裏不中用,她在憂慮之餘內心還湧現一絲竊喜。但賈珍積威甚重, 尤其是他在發作一番之後, 尤氏還是得哭上一場。
昔日沒少碧血洗銀槍,哪裏能想到還有今日這劫數?
賈珍惱火不已,罵過許多人之後終于想起兒子蓉哥兒, 便打發人去叫……蓉哥兒現在架子大極了, 但他能怎麽樣?還不是得戒急用忍。
尤氏見老爺的怒火轉了向,還存了點幸災樂禍的心思:她被發作了一回, 也不希望旁人落下什麽好。
誰知想到蓉哥兒到來一句話就說得老爺砸東西,後面的事情更是讓她難以置信!
霍勉把腳踏往牆角一丢,手裏只剩小瓷枕, 他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手指輕動,陣陣令人牙酸的聲音發出,瓷枕應聲化作瓷粉,撲落落地落在地上,堆成了一團。
大家全傻了。饒是見多識廣的賈珍,兩邊太陽穴都在一跳一跳的。
霍勉抄了把椅子, 自顧自地坐在賈珍床前,“我和老爺有話說。”
賈珍頗為配合,一揮手道,“你們都下去。”
尤氏捏着帕子,看了老爺好幾眼,沒得到半點回應,才不情不願地跟着丫頭婆子們一起走了。
不知為啥,現在面對這個兒子,賈珍忍不住陣陣心虛:秦可卿早讓他丢在腦後……他絕不承認蓉哥兒手捏瓷枕刺激到了他。
不過這些情緒沒能影響他太久,他回過味兒來就感覺得到,蓉哥兒跟他有重要的事情說。
在霍勉看來,賈珍心虛過後,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八成是猜着了他的意思。
霍勉也就開門見山,“老爺辛苦。昔日那位殿下壞了事,咱們家有曾祖和曾叔祖在,損了元氣卻不至于傷筋動骨。如今那二位不在了,餘威剩下多少也難說。新君登基已經有些年頭,老太爺與老爺必是看出,咱們家不拼上一把,怕是起複無望,所以老爺才……铤而走險,是也不是?”
蓉哥兒之前雖然絕對不傻,但關于朝堂之事他絕對是一頭霧水。賈珍十分驚訝,“你怎麽想到這些的?”
其實他真正的想問的是:蓉哥兒你究竟經歷了什麽才這樣開了竅?
霍勉故意逗他,“寶二叔能生而不凡,我為什麽不行?”他順勢解釋道,“寶二叔生帶異象,可是很有些說法的。老爺且想想,這麽個人物為什麽能托生在咱們家裏?”
說到這裏,他故意留點時間給賈珍消化。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霍勉接着丢大實話,“國公爺戎馬半生,守土保家,又重情重義結下不少善緣……老人家給兒孫留下的最寶貴的東西可不是這份家業,而是妙用無窮的功德。縱然咱們家上一輩選錯了人,只要老實認錯不瞎折騰,祖輩蔭德足夠忽悠富裕平安三代的。”
賈珍猛地擡頭,瞳孔皺縮,“什麽?!”這言外之意如何聽不出?蓉哥兒就是說,你這一折騰差不多把蔭德都敗光了。
霍勉一直都挺樂意看賈珍笑話的,誰讓這位頭頂赤紅一片呢。
“都交了投名狀,怎麽都下不了船。老爺想半途而廢,也得王大人答應。以前,事事要以咱們家為主,風水輪流轉,王家好不容易翻身壓住咱們家,當然要出出以往的惡氣。”
賈珍一拍床板,“……誤我!”
誰誤你?為何不說個明白?霍勉笑了笑,“老爺不動心誰還能拿刀子以性命相逼不成?老爺有時肆意任性,有時言不由衷,所以該當有此一劫。”他起身拍了拍賈珍的肩膀,“修身養性,好生保重吧。蔭德從何而來,老爺且想想。我也救不得你……”言畢,飄然而去。
賈珍只見蓉哥兒身形微動,便閃出門去不見蹤跡。
惱怒、後悔和畏懼三者交織,他一時也分不清哪樣占上上峰。
今天這番話看似效果不錯,不過霍勉不信堂堂賈家族長會被這些話輕易吓住,只怕過不多久他就要故态複萌。
賈家也只有賈珍有那麽點枭雄之姿,可惜天時地利人和樣樣不沾,悲劇結局幾乎是注定的。
賈珍沒救了,那麽賈敬呢?霍勉想着有機會還是得親自跟這位便宜祖父接觸接觸。
話說賈珍最多“病”了一天,第二天便一如以往地處置起各項事務:修造園子,三個文字輩都不大管事,光憑賈琏可撐不起這麽大的攤子。
賈珍和賈琏算是有點切身體會:蓉哥兒不同以往,因此他倆都沒給霍勉安排什麽任務活計,閑來無事的霍勉就出府探望在道觀中修行的賈敬去了。
賈敬這次沒有視而不見:以前賈珍和賈蓉父子前來拜見,也是有可能吃閉門羹的。
祖孫見面,賈敬先是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霍勉,才笑道,“聽說你這些日子進益了,了不得了?”
這老爺子沒有得力的耳目霍勉才覺得奇怪。他随口答道:“還好。”
賈敬指指眉心,“瞧見什麽了?”
霍勉笑而不語。
“撐死就是家破人亡。”賈敬顯得頗為豁達,“你那個老子可是出息得不得了,原先有救現今只怕也救不得。你媳婦可惜了。”賈敬長嘆一聲。
霍勉點了點頭,“拿了人家的好處,卻沒護人家周全可是會有報應的。”
“正是這個理!”賈敬苦笑道,“你媳婦她娘家……真娘家,并沒死絕。”
不僅沒有死絕,還頗得重用呢。就沒有他氪點功德不能知道的事情,如果有,就多氪一點。
上一代太子被廢後便被封為義忠王,因為心腹愛将秦克敵已然身死——這位心腹愛将就是秦可卿的親叔叔,廢太子只在宮中被圈禁了一段時日,就讓他父皇打包送進了匆匆改建完畢的義忠王府,同時由圈禁改為軟禁。
改成軟禁之後,義忠王不僅可以随時見到妻兒,也能見一見昔日幕僚和親朋。
本以為廢太子就此過完一生,卻沒想到這位殿下頗有志氣,一個多月的時間裏便決心出家,然而他搬到皇室的宗廟裏不過三個月就一命嗚呼……
廢掉太子,聖上在急怒攻心之後便有些後悔,等這個疼愛了多年的兒子乖乖束手就擒甚至甘願引頸受戮,但那由內而外透出的漠然和冷意,經由心腹太監回報,聖上終于覺得自己還是太武斷,但箭在弦上……太子謀逆,聖上當初便是以這個名義召集禁軍拿下太子的,如今也是由不得他反悔了。
事後清理太子餘孽,他那幾個好兒子上蹿下跳各個積極地不得了,恨不得立即置他們這個嫡出哥哥于死地的舉動,聖上直接氣得半邊身子都發麻。
再加上心腹逐漸收集來的各項證據,聖上再不能自欺欺人:太子并未有什麽不臣之心。就在聖上深知自己辜負了最疼愛的兒子,琢磨着如何彌補的時候,心腹傳來消息說義忠王要出家。
這回聖上再也坐不住了,親自召見兒子,想要打消兒子的念頭。
記過廢太子一句話就把聖上噎了回去:父皇若是真疼兒子,就讓兒子清清靜靜地過完餘生吧。
聖上幾乎一夜沒合眼,還是皇後親自勸說:這個時候先順着點他吧,兒子被冤枉了,發點小脾氣也是該當。
這位皇後是聖上的繼後,廢太子則是故去的元後所生。不過繼後勸說聖上的時候,她的親生兒子剛會爬,就算她有一顆“慈母心”,也得等兒子滿十歲确定能站得住再說,因此說她對廢太子存着壞心,還真不至于。
聖上一想也是,先順着兒子吧。萬萬沒想到正值盛年的廢太子義忠王就因為一場急病去了。
聖上聽到消息就暈過去了,更是接連病了小一個月。其後廢太子的正妻與嫡子就讓悔之晚矣的聖上放在了心尖兒上。
廢太子的嫡長子作為皇孫之中的第一人,深得祖父疼愛,平平安安地長大,更順順利利地襲了他父親的王位。聖上的愧疚還不止如此,查到昔日廢太子愛将秦克敵的兒子乃至于侄女全讓忠心耿耿地忠仆救出,他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幾年後,暗衛傳來消息,說是秦克敵那個隐姓埋名的兒子天資很是不錯,聖上派人考校一番後幹脆放在寶貝皇孫身邊做伴讀兼侍衛。
聖上此舉無異于送了一顆定心丸,十多年後,賈珍安安心心地給兒子娶了秦可卿做媳婦。
總之,秦可卿這個大坑不在于她的身世,而是秦可卿的堂哥秦峰如今已經成了五品将軍,如今正在西南與外敵作戰。
西南交通不便,消息也不那麽靈通,等這位真正的青年才俊得知堂妹的死因,縱然兄妹二人全無來往,這位年輕的将軍只怕也不會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話說寧府雖然沒落,也不至于畏懼一個五品小将軍的報複,但一直被人惦記的滋味一點都不好。
而且之所以賈敬無奈又苦澀,那是因為這小将軍背後的靠山,昔日廢太子的長子,如今的義忠王,寧府當真惹不起。
現任義忠王地位超然,因為聖上能順利登基,便有這位沒什麽野心但一點不缺心機的義忠王的一份大功勞。
而且義忠王年紀不大,但性格平和,凡事不争先又不挑頭,聖上的兄弟子侄之中屬他最得信任也過得最滋潤。
寧榮兩府本就有忠順王這位死對頭,再加上個可能看他們不順眼的義忠王,日子真就難過了。
面對愁眉苦臉的賈敬,霍勉就笑,“願賭服輸不是?投靠東宮,老太爺也默許吧。”
賈敬更無奈了:忽然開竅的孫兒顯然不大看好他與珍哥兒的決定,他想拿出以往獨斷的氣勢,但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孫兒異常不好惹……
說起來賈家人或多或少都有點修道的天賦,賈敬常年生活在道觀,閑極無聊時也是正經讀過些道家經典的。
賈敬其實距離入門真的只有一步之遙。哪怕賈敬依舊是個門外漢,但他比凡人多了點神異之處。
比如他越看越覺得孫兒得了機緣,現在八成是個得道高人。就算孫兒言語之間十分不屑又不敬,賈敬心裏的不快一閃即逝,更多的還是欣慰:有孫兒在,賭贏了自不必說,賭輸了也有孫兒兜底,總不會抄家奪爵,撐死就是閉門老實過日子,過些年培養出小一輩再戰朝堂便是。
霍勉若是知道賈敬此時想法,倒是會贊上一句:這還差不多。當然,他是不會放任賈珍在作死的大道上放飛自我,恣意奔馳的。
“孫兒覺得,咱家沒有當年的本錢,繼續投注就得多用點心,差不多得了。見勢不妙就趕緊認慫收手……老太爺覺着如何?”
賈敬半晌沒言語:孫兒這是讨他的話,一旦珍哥兒再次一意孤行,孫兒就要不顧他爹的面子。
那又能如何?從珍哥兒明知蓉哥兒媳婦身世并不簡單且牽扯不小,依舊見色忘義,賈敬便對這個兒子十分失望了。
兒子挑不起家業,那就孫子上!但如何從兒子手裏拿走掌家之權……
霍勉自顧自道:“名正言順地讓老爺歇歇,借口都是現成的。東宮……”他眯了眯眼,整個人顯得高深莫測,“身上的龍氣比他其餘兄弟都少。”
賈敬悚然一驚:那不是說這一次投注注定也……血本無歸了?!
霍勉笑了笑,“老太爺莫急,天塌了還有高個兒頂着呢。咱家只要別一條路走到黑,有王子騰死在前面,安心吧。”
此言一出,賈敬一激動直接把手邊的茶盞撞翻在地。聽見動靜的小道士在門邊露了個小腦袋,賈敬一時失态,片刻後便鎮定下來,沖着伺候自己有些年頭的小道士揮了揮手。
小道士立即不見了蹤影。
霍勉視而不見繼續道:“東宮的情況,宮裏的高人都看得出來,只是沒誰會多嘴而已。”
也就是常年在宮內行走的真人們都看出“東宮沒有這個命”,即使這些真人高人們不能對聖上明說,但聖上焉有一無所知的道理?
賈敬心急火燎之下自然要追問一句,“聖上呢?”
霍勉并不直接回答他,“聖上英明。而且,”他壓低聲音道,“聖上長壽且有福。老太爺不用問我真龍是哪一位。”
這番話已然不是暗指,而是明示了!
賈敬若是聽不懂,也太愧對他這名門出身了:聖上注定長壽,那麽下一位真龍恐怕還沒生出來呢。
退一步說,聖上若是長壽,東宮哪會甘願大半輩子都做東宮?必會铤而走險。而東宮造反,史上有幾個成功的?
霍勉把該說的都說完,拍拍~屁~股就回去了,賈敬老爺子心事重重一夜幾乎沒合眼。而賈敬的親兒子賈珍則在生理與心理的雙重煎熬下……輾轉難眠。
賈敬還好些,但賈珍傷天害理之事做得太多,注定不能善終,他過得越不好,可能壽命反而長上那麽一點。
到了年底,園子修得差不離,寧榮兩府的大總管賴大賴升兄弟倆這一日齊齊到珍大爺跟前做個彙總,見到蓉哥兒正坐在珍大爺下手,多少有點驚訝。
珍大爺與蓉哥兒父子倆相處起來越發怪怪的,賴家兄弟不僅有所耳聞更親見多好幾次:總之就是父不父,子不子的。
賈珍去見了次賈敬,回來就越發老實,沒做過壞事,霍勉自然心情不錯,見賴家兄弟前來,等二人恭敬行禮後,他慢悠悠地開口,“你們兄弟接着修造省親別墅,撈了萬餘兩銀子吧?”
賈珍鬥不過開了竅的兒子,但收拾個不聽話的大總管不在話下。撈銀子不稀奇,一口氣撈了上萬兩……他能忍才見鬼了。他可記得賴家兄弟雖然貪財卻不至于這般貪婪無度……
賈珍面色一沉。
賴家兄弟“噗通”兩聲,先後跪了下來。哥倆面色微白,疊聲喊着“冤枉”。
霍勉笑了笑,向賈珍解釋道,“賴向榮惹了事,需要銀子擺平。他們兄弟倆算是事出有因呢,”他轉向賈珍,“老爺明鑒啊。不過呢造孽造得多了,總是要還的。即使你們出了銀子,這件事兒指定擺不平。”
賈珍立即問:“這是怎麽說?”
“人家故意挖坑,”霍勉指着賴大道,“想讓他給咱們的對頭通風報信兒,而且已經把我媳婦身世的疑點,還有老爺那點心思全傳過去了。”
話說到這裏,賴家兄弟面無人色,再不喊什麽冤枉,只跪倒在地,一聲不吭。
這還哪用審問?賈珍也沒說話,只是那臉色越發“好看”:他必定也饒不過這吃裏扒外的兄弟倆。
兩三句話便料理了這在半個月之內頭頂由微紅轉為赤紅的賴大與賴升,霍勉心滿意足地揚長而去。
果然一如霍勉所料,處置賴家兄弟在年前便徹底了結。縱然賴嬷嬷在賈母跟前極為得臉,老太太知曉賴家兄弟近年的所作所為,便再不管賴嬷嬷如何懇求,把這一家子全都趕了出去。
賈政原本有心跟賈珍求個情,結果叔侄倆書房“密會”一刻鐘,賴家兄弟就被賈政親自送了官。
賈珍和賈赦這二位身上有爵位的老爺各自書信一封,外加若幹禮金,一起送到了京兆尹的案頭。
賴家兄弟連帶賴向榮都沒在牢裏待上半個月就被火速判了流放——流放途中放生點意外亦在大家意料之中。
至于賴家人痛哭流涕悔不當初之際,唯一的希望就是當初聯絡他們的忠順王府幕僚……然而忠順王府自始至終都沒出面。
因為秦可卿這個身份雖然沒有過了明路,但看秦峰混得好好的,就知道聖上絕非對秦家之事一無所知,更何況秦峰背後還有個義忠王……所以現在絕不是拿秦家說事的好時機。
話說忠順王府當年在廢太子時出了把子力,而在聖上登基之前又是牆頭草,因此忠順王府如今的地位的确比寧榮兩府強,但實在也沒強到哪裏去,簡在帝心更是提都不用提。
總之在朝堂上他們比寧榮兩府更老實些。固然他們一直想滅掉世仇賈家,但在報仇時若是牽連到旁人,他們保準要斟酌再斟酌,這次斟酌的結果就是……靜觀其變。
賴家從寧榮兩府消失,并未驚起什麽波瀾。賴家言行,府中的管事大多看在眼裏,此時出事,府裏的管事們倒是興奮于有機會更進一步。
為了能多在老爺太太們跟前表現一下,他們幹起活來越發盡心盡職。
于是在年前,為元春省親而建造的園子一切妥當,只等“有鳳來儀”。霍勉自始至終都在看熱鬧,包括正月十五元春回府省親。
霍勉遠遠地瞄了眼元春:功德氣運兼具,已然十分難得。只是注定不長壽,是否有子得看機緣。
他正站在湖邊思量,忽然有個中年太監靠上前來,“先生可是寧國府三品将軍賈珍之子賈蓉?”
聽聽這連名帶姓的稱呼,善者不來這是?
霍勉微微一笑,“你家主子在元宵節也靜極思動,出宮逛逛了?”
那太監立時一凜,腰彎下去幾分,拱了拱手道,“主子有請,還請蓉大爺跟我來。”
這就是“他在宮中與國師相視一笑擦肩而過”惹來的後續了。霍勉并不介意四處走走多見見人,萬一遇到老婆……或者老婆她在這個世界的父兄呢。
于是霍勉跟着這太監從榮府後門出去,坐上馬車,行不多久,在一間茶樓前停下——今兒是元宵節,縱然深夜亦是車水馬龍游人如織。
不用上樓,霍勉就知道今上就坐在三樓臨窗雅間裏……正打量着他。霍勉仰頭就給了個笑臉。
四目相對,聖上也不生氣,而是扭過頭跟身邊的國師道,“的确不同尋常。”
國師撚須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位小哥兒修為不遜于我。”
霍勉上得樓來禮畢起身,聖上先是笑着道了句“看座”,随後才問,“小哥兒如何知道是朕?”
用得起太監的又不是只有天子一人。不過聖上知道有修為在身多少有些神異,所以他……也不是那麽好奇,只不過起個話題好閑聊罷了。
霍勉為了給這位陛下點深刻印象,直白道,“聖上請伸手,掌心朝上。”
雖然有點僭越,但聖上并不在意。他依言伸出手來,霍勉指尖點在他的掌心。聖上立時發覺自己的視野……全變了:每個人身上都籠罩了一層灰蒙蒙的霧氣,只是有的霧氣會發光,有的霧氣摻黑線……
霍勉并不收回手指,只是吩咐道,“還請聖上借鏡一觀。”
聖上越發好奇便給了心腹一個眼色。
片刻後,心腹內侍捧着水銀鏡上前,聖上從鏡中一瞧,先是一愣旋即笑開了花,“原來如此!”
原來鏡中的他身周皆是燦燦金光,而頭頂一只金龍正忽高忽低地上下飛舞盤旋。
霍勉也笑道:“草民僥幸開了眼……天下誰都不識,也不會不認得陛下。”
皇帝老兒的馬屁順手還得拍一拍,将來沒準兒哪天就需要禦筆一揮,給他和他老婆指婚呢。再說這位皇帝是個實實在在的明君兼賢君,寬和且長壽,對他好一點,霍勉不虧心。
作者有話要說: 神棍就是要有神棍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