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在家裏, 林羨吃過早飯後,沒什麽事情做,大抵就會打開電腦, 趁着許成隽春節在家與她沒有時差,央着他帶自己浪競技場。可來到蕭菀青家裏後, 她一個人吃完飯, 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裏,想到昨日蕭菀青通知她的事情, 有些怏怏的, 毫無玩樂的興致。

如果,蕭阿姨接下來都很忙,她們之間不能夠像去年那樣,擁有閑暇的飯間時光,也不能擁有靜谧的晚間時光,那她要,怎麽樣才能夠親近蕭阿姨呢?

到底, 還是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還是第一次這樣費盡心機地追求一個人,甚至是,引誘一個人,林羨有些迷茫。徐徐誘之……已經進展到哪一步了呢?還可以這樣, 繼續下去嗎?她該,什麽時候發起徹底的進攻?

她擰着眉頭,臉色凝重, 像是在思考一個生死攸關的重大問題。

可是,現在時機好像并不正确吧?且不說蕭阿姨現在對她到底有幾分好感,甚至是,有沒有超出普通情誼之外的好感,就說,蕭阿姨現在已經因為工作的事忙得焦頭爛額了,她現在撲上去,是不是不合時宜,更容易讓她心煩意亂不願接受?

林羨翻出手機,劃開屏幕,點開日歷,看着六月那個被标記了的日子——蕭菀青的生日。她抿了抿唇,鎖了屏幕,仰頭靠在沙發背上,暗暗勸慰自己:還是再等等吧。三月,四月,五月,還有三個月,先讓蕭阿姨喘口氣,忙過這段時間吧。

她睜開眼,視線落在了客廳前的電視上,而後緩緩下移,看見了電視櫃前的地板。意外的,向來光潔的地面上有些明顯的腳印。

不知道是不是,春節期間,有同事朋友來拜訪蕭阿姨後,蕭阿姨只簡單地掃了地,還未正式大掃除過?

林羨突然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振作了精神。她脫了有些礙手礙腳的長外套,一溜煙地跑到了衛生間旁特意隔出的雜物間,取了抹布,桶,掃帚、拖把,接了水,回到客廳,吭哧吭哧地開始做起了大掃除。

她蹲在茶幾前,白皙細嫩曾經不沾陽春水的十指伸入塑料桶裏,撈出抹布,擰幹了,低着頭一點一點細致地擦着茶幾的玻璃。她的薄唇,輕輕地翹起,明明是在辛苦勞動,心裏卻是美滋滋的,充滿了動力。

她暫時好像,給自己找到了新的定位,新的任務。

她告訴自己:林羨,你雖然幫不到蕭阿姨工作上的事,但是,你可以做蕭阿姨背後堅實的後盾,讓她在勞累後有一個可以安心舒适休息的家。

等她把整套房子都認認真真地拖洗了一遍,累得腰都要直不起來之時,已經是午後一點多了。她伸展着腰背,活動着脖子,聽話地按照蕭菀青的吩咐,去廚房熱了飯菜,一個人飽食了一頓,而後清洗好餐具後回房間午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裏記挂着事,林羨睡得并不安穩,不過迷迷糊糊地睡了半個小時,她就醒了過來。她看了看床頭的鬧鐘,覺得時間還早,便想閉上眼,再眯一會,可左右,都無法入睡了,于是還是索性地起床穿衣服去廚房了。

午飯時,她就想好了,正好這幾天她還沒有開始上課,蕭阿姨工作又忙,晚餐,可以由她來準備了。這樣,蕭阿姨一下班,就能吃到香噴噴熱乎乎的飯菜了。她想到蕭菀青見到晚飯後,一貫溫柔的面容上可能綻放的喜悅開懷的笑容,心裏便像抹了蜜一樣滿足甜蜜。

當然,香噴噴是她的想象……雖然她寒假有在跟着媽媽學下廚,之前偶爾蕭菀青不方便的時候也做過諸如番茄炒蛋之類的簡單菜肴,可是,動手經驗到底還是太少了。她不是很敢肯定,自己做的其他菜肴會好吃。

先試試吧,要是成功還能入口的話,再告訴蕭阿姨吧,實在太難吃的話,她還是不要為難蕭阿姨了,偷偷地倒掉,去超市再重新添置食材吧。

她紮起了頭發,取過了平日裏蕭菀青系的圍裙,挽了袖子,一副頗有模樣的架勢,從冰箱保鮮裏取出肉,放置于案板之上,準備先做一道假期裏媽媽教過她的,難度系數小一點的滑粉肉片。

然而,出師不利。

她終歸還是不太熟悉,而且肉是從冰箱裏取出的,冷冰冰的,凍得她手漸漸有些失了知覺。肉才剛切沒兩片,她就把自己的食指,也一并切了。鮮血,頓時湧了出來,滴落地整個案板都是。

林羨猝不及防,捏着手指頭,疼得輕輕嘶了一聲。

明明先前在學校滑了一跤,她都會委屈地想要求安慰,可是今天,她只是看着案板上的血跡和肉片,蹙着眉頭,把手伸入水龍頭下清洗,悠悠地嘆了口氣。

林羨,你這麽笨手笨腳的,怎麽能照顧好蕭阿姨呢。

她轉身出了廚房,從醫藥箱裏翻出了醫用酒精,利落地給自己的手指消了毒,貼了個創可貼,就又再次回到了她的戰場上。

這次,她翹着受了傷的食指,更笨拙了幾分,但卻也更謹慎了幾分,多切幾片肉之後,慢慢地找到了感覺,便有些得心應手了起來。

三十分鐘後,滑粉肉片湯出鍋,林羨試了一下味道,頓時喜上眉梢!林小羨,你還是可以的!

她把湯倒入了高壓鍋中保溫,而後,信心滿滿地開始準備第二道菜,香菇炒肉。

時針指向四點半的時候,她上網查了一下,兩個人吃飯大概要量多少米和多少水,把飯也煮上了。

竈臺上,已經擺好了兩道看起來色相還不錯的菜肴了。林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洗了手,彎着眉眼,滿面春風地給蕭菀青發去了短信:“蕭阿姨,晚飯我已經準備好了,你不用擔心,忙的話不要急,開車路上小心。”

蕭菀青正端坐于辦公桌前,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搭放于鍵盤之上,視線,落在電腦的顯示屏之上,眼神,卻是迷離失焦的。

雜志社今年,并沒有像她告訴林羨的那樣,真的有什麽新規劃,開拓新市場。她依舊,是可以朝九晚五準點下班的幸運兒。

現在,已經是快下班的時間了……她情不自禁地開始焦慮。

傍晚做飯的時候,林羨要是像往常一般一直陪着她,偶爾親昵地抱抱蹭蹭她,她該怎麽拒絕這會讓她心跳異常的親密接觸?吃晚飯時,林羨要是像往常一般與她說說笑笑,她該,怎麽忽略女孩那讓人心動的明豔臉龐,讓自己做到心如止水?

正苦于尋不到完美答案之時,放置于桌面上的手機振動了兩下,一條短信進來了,喚回了蕭菀青的走神。

林羨說,晚餐她自己準備好了,有着落了啊。

蕭菀青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她今天一整天,想到林羨,便心神不寧。早上開會時,她難得地不敬業地走神了,想到忘記叮囑林羨高壓鍋要等氣下去了才能打開,火急火燎地就抓起手機想要發短信,惹得所有同事都一臉懵逼地向她投來了視線。

拒絕想林羨相關的事,淡化林羨對她的影響,對她來說,暫時實在是有些艱難。蕭菀青想要逃避的心太甚,壓過了她對林羨親自下廚的期待之心。她雙手漸漸收攏握成拳,而後,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食指搭在手機鍵盤上,回複了林羨:“羨羨真棒,那我就放心了。羨羨,我晚上臨時有應酬,就不回去吃飯了,可能會比較晚到家,你洗了澡困了就早點睡,不用等我,給我留個門就好。”

她揉了揉眉心,如釋重負地放下手機,可心底裏,卻滿是苦澀。她一貫是坦蕩的人,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要被自己逼得對着一個孩子謊話連篇。

她不知道,家裏的林羨,站在案板前,收到回信後,抿着唇,久久看着屏幕上的一字一字,看着案板上還欲切開的青椒,心中的苦澀更甚。

半晌,女孩還是扯起了嘴角,回複蕭菀青道:“好,蕭阿姨。要是有喝酒的話,記得先吃點東西墊一墊胃,回來的時候不要自己開車,記得找代駕。”

等收到蕭菀青簡短地回她一個“好”字後,林羨才把手機塞回了口袋裏。

她心灰意冷地把青椒收了起來,放回了冰箱,不再做本來打算做的第三道菜了。她回過身看了看已經炒好的兩道菜,和高壓鍋裏的湯,頓時耷拉了腦袋,心裏有些酸酸漲漲的,溢滿了委屈和失落。

她在心裏黯然地想,原來,所謂的空歡喜,是這樣的滋味啊。

還是抱了一絲期待地等到了六點半,蕭菀青果然沒有回到家裏。林羨從黑暗中起身,打開了餐廳的燈,端出了飯菜,一個人,就着漸漸凄冷的夜色,孤零零地吃着自己精心準備的飯菜。光影,沉沉地打在她的身上,落下,一團陰影,把林羨身前的晚餐籠罩在慘淡的暗色之下。

食不知味。

林羨再次打開蕭菀青發給她的短信,一條一條翻看回味着,仿佛比飯菜更有滋味。她艱難地吞咽下最後一口飯,思索着:也許,她應該去學車了。這樣,要是蕭阿姨應酬晚了,她就能夠去接她下班了。

沒有機會,就要創造機會。

蕭菀青下班後,不能回家,也不想吃飯。她空着肚子,漫無目的地在三環路上跑了兩個小時,最後,車子沒油了,才茫茫然地下了三環,加了油,順路拐去了溫桐家。

溫桐已經去長澤市了,把鑰匙托給了她,讓她有空的話,過來幫她給多肉澆澆水,跑跑車。她站在溫桐房子的陽臺上,開着一盞暗暗的燈,借着這一點點光線,百無聊賴,撥了撥陽臺上仙人球的刺,開始專心致志地數着它的刺:一根、兩根、三根、四根……五十根、五十一根……

數着數着,心總會莫名就亂了,數也就跟着亂了……

一數,就是兩個多小時。可最終,她也沒有數清,這顆仙人球,究竟有多少根刺。

因為連仙人球,看久了,都仿佛長了一張林羨的臉。

蕭菀青咬着唇,有些失神地,伸手去摸摸仙人球的腦袋。下一瞬間,一陣尖銳的刺痛,滑過她的五指,滑過,她的心扉。

她展開手,看着指尖上,紮着的一根黑刺不由失笑。

真的像林羨啊……

林羨也是這樣,在她靠近後,霸道強勢帶着疼痛地紮進了她心裏。

她伸手緩緩地拔掉了黑刺,勸慰自己,像這樣拔掉就好了。就好了。

可指尖上拔出刺後,留下的紅色點痕,帶着餘留的疼痛,卻适得其反地,久久不消。

恍惚,疼痛更甚之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