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玉的簽證很快下來了,去拿護照的那天,傅子玉心裏總是有些不定,像是要發生些什麽,這種不好的情緒一直到傅子玉拿到了護照要返家。
傅子玉家樓下,裏裏外外圍了好幾十個人,穿着黑衣,戴着墨鏡。如果不是知道在自己樓下,傅子玉還以為自己誤打誤撞進了某個劇組的拍攝地。
中間一個身着白衣的人在一群黑人中顯得尤為的明顯,五十多歲上下,微微有些發福,卻看得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帥哥的胚子,男子見傅子玉走近,便迎了上來,用生硬的中文問道:“可是傅小姐?”
傅子玉在腦中快速的搜索了一遍,怎麽也不記得自己和這樣的一個男子有過交集,不過傅子玉還是很禮貌的問道:“您是……?”
“山口熊能的父親。”
“山,山口熊能?”傅子玉有些懵,“那是誰?”
“奧,對了,你給他起了個中文名字,叫傅家強。”
男人的話讓傅子玉茅塞頓開,原來的親身父親來找兒子了,傅子玉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說什麽好。不過人家父子相認,自己也沒有什麽必要去阻攔,想了好一會,才說道:“家強在公司,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回來。”
傅家強回來的時候,也給這樣的場面吓了一跳,“這是怎麽回事?”傅家強走到傅子玉身邊,側身護着傅子玉,傅子玉在電話裏也沒有講清楚,只是說讓他趕快回來一趟。傅家強看到這樣的情況,以為傅子玉得罪了哪個黑道上的人,卻沒想到在下一秒,一個雄壯的男人“哇”一下在他旁邊哭了起來。
傅子玉和傅家強面面相觑,看着那個哭成一團的男人,畫面實在是太有違和感了。傅子玉忍住笑,低聲告訴傅家強“那個人有可能是你的親生父親。”
傅家強原本挂在臉上的笑容僵了起來,男人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微妙的變化,停止了哭泣,挂着淚眼看着傅家強。傅家強沒有想過十六年後這個男人會來找他,仔細一看,除了增加了的皺紋和變白了的皮膚,男人的變化似乎不大。
“熊能,還認識父親嗎?”男子依然說着生硬的中文,臉上的表情卻已經轉為笑容,傅子玉感嘆此人不去好萊塢發展真是好萊塢的損失。
傅家強不說話,顯然他是認出了這個男人,這個讓他在午夜夢回時候都會做噩夢的男人。他還記得那些讓他心驚膽戰的日子,如果不是他媽媽舍棄了她的生命,那麽這十六年來或許他依舊生活在地獄,也許他可能根本也不在這個世上了。
傅家強那種內心裏的恐懼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他往傅子玉的身邊不明顯的縮了縮,動作輕微,但是依傅子玉十幾年來對傅家強的了解,傅子玉只得他在害怕,也就在那一瞬間,傅子玉突然明白,為什麽在收養傅家強的頭幾年傅家強總是會在半夜裏做噩夢。
傅家強不說話,傅子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大群人就僵持在那裏。進出樓道的人都以為發生了什麽,有人好奇靠上來想看看,都給那些穿黑西裝的人給唬走了。大多數人還是抱着不關自己的事的心态,避開繞行。
“家強,你到是說句話”傅子玉覺得這樣僵持着也不是辦法,他們不開口,不見得自己不能開口。
傅家強并沒有回答傅子玉,而是對着男子用日語問道“你來找我做什麽?”
傅子玉為了旅游,也學過一些日語,這樣簡單的對話傅子玉還能聽個大概。見傅家強用日語問男子,心下已明了。
“家強,是爸爸的不對。現在爸爸知道錯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男人的聲音,帶着一些期待和哀求,傅子玉怎麽也不能把這些話和那張有些誇張的臉孔放一起。
“哼,錯了?你害死媽媽的時候怎麽就沒有這樣說?”想到自己的母親,傅家強不覺淚流,傅子玉上前摟住傅家強的脖子,輕聲安慰了兩句,卻在這個時候聽到男人說“其實你媽媽并沒有死。”
“什麽?”傅家強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男人,“不可能,不可能”傅家強搖着頭,“我,我是親眼看到她斷氣的,斷氣的。”
“如果不是你媽媽告訴我,你覺得我會來中國找你嗎?”男人似乎是想應證前面的話,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你看看,我來之前你媽媽特意給了我一張她的近照。”
幾乎是搶,傅家強一把奪過男子手裏的照片,許久,才喃喃道:“是她,是她,是媽媽。”
“熊能,你現在總該相信我了吧!”男子擦幹眼角的老淚,“是你媽媽拜托我,一定要找到你的。”
“媽媽呢?媽媽現在好不好?”到底是有血緣關系的人,之前的種種在親情的召喚下,似乎入過眼雲煙。傅子玉看着人家父子團聚,變不聲不響從空隙中穿過,徑自上了樓。
這件事情來的突然,只是更加突然的事情還在後面。第二天,傅家強便搬了出去,傅子玉不在家,傅家強給她打了一個電話,電話裏說不清楚,大致就是說他要和他父親一起回日本,去看望他母親,希望傅子玉能理解這種心情。
人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傅子玉自然也不好說什麽。何況當年收養傅家強的時候,他們也沒想着傅家強能報恩什麽的。不過是看一個小孩兒可憐,出于同情,就收養了下來。
傅家強的離開讓傅子玉總覺得有些詭異,傅家強雖然算不上一個怎麽孝順的人,卻也不會就這般打個電話就消失的。不過這個節骨眼上,傅子玉也管不了這麽多。在電話裏囑咐了幾句“注意身體”、“當心安全”之後便挂了電話。
簽證下來的當天,蘇曼就給兩個人定了飛機票,下個禮拜一的機票。傅子玉拿到機票的時候才發現,離離開不過只剩下五天的時間。自己這一走,差不多要半年。
寒月汐公司樓下,傅子玉已經忘記自己到底是第幾次看手表了。地下車庫的水泥地上,被傅子玉反複踏過的地方,顯得特別的幹淨。寒月汐顯然沒想到會在車庫裏碰到傅子玉,看傅子玉在自己車子旁邊低着頭不停來回的踱步,就知道傅子玉是在等自己。
“幹嘛不給我打電話?”寒月汐的聲音把傅子玉吓了一跳,“怕打擾你工作,何況我也沒有什麽事情。”
“找我沒事情?那你找我幹嘛?”傅子玉的回答顯然讓寒月汐不滿了,所以寒月汐的話說出來就有些沖,傅子玉到是習慣了寒月汐這樣,只是淡淡說道:“我下個禮拜一去英國,要去半年才回來。”
寒月汐的心“咯噔”一下,只是嘴上還是滿不在乎的說道:“你去英國關我什麽事?難道你來就為了和我說這個?”
“我……”傅子玉想說些什麽,卻張不開口,頓了頓,開口道:“我走了,路上當心。”
“這麽晚了,很難叫車的,我送你回去。”不滿歸不滿,寒月汐還是喊住傅子玉,傅子玉回頭沖着寒月汐一笑,“不要緊的,邊走邊等,反正這裏離家裏也不遠。”
“上不上?”
見寒月汐的臉更冷了,傅子玉也只好硬着頭皮上了寒月汐的車。天已經很晚,因為天冷,路上的車子不多,行人就更加少了。車子裏的暖氣絲毫沒有讓傅子玉暖和起來,自從上次被捅了一刀之後,傅子玉覺得人就像漏氣了一樣,整個人似乎不似以前那麽健康了。
“你很冷?”寒月汐覺得傅子玉坐上車就一直在抖,開始還沒太在意,但是這麽抖了一路,寒月汐總覺得不對勁。
“還行,今年天氣好像特別冷。”
“不是年年都這樣。”
一問一答之後,車子裏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不知道是不是暖氣起了作用,傅子玉居然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車子停在傅子玉家樓下,寒月汐在黑暗裏看着熟睡的傅子玉,不知道怎麽兩個人的關系就弄到了現在這樣。
低低的嘆息聲,在車廂狹小的空間裏流轉,傅子玉幽幽轉醒,對上黑暗裏寒月汐的眼睛,挪不開。
那熱的有些異常的掌心,撫上面頰,寒月汐沒忍住,眼淚水一下子就出來了,滴落在傅子玉的手背,燙傷了她的心。
“阿玉,你在發燒。”寒月汐反握住傅子玉的手,“我送你去醫院。”
“不要,我沒事。”傅子玉拉過寒月汐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等會回去吃點藥就好了。”
“你知道你發着燒還出來?”寒月汐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何種心情,開心?難過?亦或者是擔心?
“突然想看看你,一走半年,怕回來就不認識你了。”
寒月汐的眼淚流的更猛,“你記性就這麽差?還是有了新歡忘記了舊人?”
“呵呵”傅子玉笑了,笑的有些蒼白,有誰知道她心頭的那種糾結。她不是擔心蘇曼會對寒月汐怎麽樣,只是那天蘇曼的那句話,讓她退卻了。
“你能給她什麽?她公司現在出事了,你是能在經濟上對她有幫助,還是在人脈上對她幫助?你都不行,你不過是有着兩家小店面的小老板。比平常百姓日子好過些,卻也放不到臺面上來。她身邊要的是能幫助她事業再上一個高峰的男人,而不是你們這樣,見不得光的愛情。”蘇曼的話字字如針,紮在傅子玉的身上。難聽,卻是實情。